林雪落聽了睜大了眼睛,停止了哭泣,可是又似懂非懂,該怎麼做呢?她想問,又覺得不合適,而且一下子到了陌生的處境中,她還一時間提不出問題來,只有眨巴雙眼。
明夫人彷彿懂得她的內心,說道,孩子,別急,誰都會離開你,我們會一直陪伴着你的。
這一句話說得林雪落心裡很溫暖,她忍不住又拉緊了明夫人的手,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不禁低下頭去,輕輕哽咽着。
明夫人也反過來拉緊林雪落的手,別看她有了年紀了,可是她的手非常溫暖,竟然還非常有力。她和封行朗不同,封行朗明顯是異性的手,會保護雪落,也會給雪落帶來威脅和困惑,可是明夫人不同,她是來自同性,是同一種力量,而且林雪落還明顯感覺到,明夫人更有閱歷,更有學問,也更懂得如何破局,她是真的會一直幫着自己的。在她面前,林雪落感覺到了安全感,不過她也不願意依賴明夫人,不是說明夫人還有別的事,未必會給她全程的保護和依靠,而是林雪落靠自己也習慣了,明夫人越是說給她全程的保護,她就越覺得不能總是去麻煩人家,她的自卑越強,自尊心也就越強,現在她可以拿得出的,就只有真心地爲明夫人着想。
明夫人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柔柔地說,雪落,也許你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會那麼幫你,你在這樣的環境下,只怕心也冷了吧。
林雪落的哽咽頓了一頓,她的頭髮略動了一動,但沒有擡頭,明夫人繼續說,也許你不懂你的價值,也許所有人都在逼迫你成長,要你成爲你不知前路的,更好的你,那樣的人讓你恐懼,那樣的環境也許是更好的,可是是你陌生的,你已經經歷了從熟悉環境到陌生環境的周折,已經太折騰了,竟然都沒有人爲你着想,讓你安安心心片刻。
這一句話又說到了林雪落的心裡,她忍不住哭出聲來,明夫人也讓她哭,知道這些眼淚早就積攢在她心裡很久了,是時候該哭出來了。
她說,從熟悉環境到陌生環境,本來就需要安全感,而你一直被迫着接受和順應着環境,你的自我太被壓逼了。而封行朗是你的丈夫,可他不是溫柔蘊藉,知冷知熱的人,你不得不依靠着他,可是又很畏懼他,他好像也需要這份畏懼,甚至還在享受着這份畏懼呢。
走近他,你會混亂,會不知所措。離開他,你也一樣迷惘,一樣不知所措。這也是你會選擇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了,因爲都差不多的,要說這就是你的命,你又非常不甘心。哪有這樣彆扭的命呢。
我是太清楚這些事情了,跟我年輕時很相似,這也是我願意幫你的理由了。雪落,你知道嗎?你的純真善良,是一份資源,也許你會軟弱,會不懂得很多,可是那就是最純真的你,這樣的你是一份珍寶。也許你長大了,你會有能力,會變得更適應環境,可是那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原來的你失去了,也許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是真心的不願意讓你失去真正的自己,所以纔會全心全意的幫你。
孩子,人的每一段時刻,其實都是珍貴的,現在你可能會煩惱,可是過了這段時刻,要你煩惱都會變得很不容易,所以你要走出困局,這不難理解,但也要懂得珍惜你現在擁有的,也許看上去不那麼美好,但這就是真正的你,也是獨一無二的你。
至於藍悠悠,我也覺得,如果藍悠悠和封行朗在一起,真是沒天理,會天打雷劈的。所以只要她來打擾到你,不管是現實的,還是內心的,我都會幫你的,而且你和她之間,我們只會選你。
雪落,爲什麼你要強大起來,一切纔會好呢?現在就很好了,你不需要改變什麼,只需要誠實地面對自己,好好地過日子就行了。
林雪落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聲哭了出來,這些話每一個字就如一顆珍珠,緩緩地在她心頭滾動着,給她帶來了放鬆舒適,還有濃濃的暖意。這些話,她是多麼盼望有人跟她傾述呀。有時候會有冀望,希望封行朗可以跟她說這些,畢竟兩人已經這麼親密了,可是他的表現卻是在藍悠悠和她之間,他總是幫着藍悠悠,會貶低自己,她也有一些欲抗無力的感覺,然後又不甘心被湮滅,她能做的也只有投其所好,尋機利用着他,借他的手除去她的心頭不安,這又怨得了誰呢?可是這樣一來,林雪落也會覺得她跟真實的自己好遠,她開始有一些不認得自己了,所以她越來越恐懼,本來只是不安,這麼做了之後,她會感覺到深深的恐懼。
她會覺得自己會失去一切的,因爲在努力的過程中,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她也不敢去想,這樣的情況下,假如贏了又怎麼樣,根本不是自己的,別說是珍惜了,她只怕連看都不會去多看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早晚就會失去一切的。
本來失去了自己去獲得的,真的以爲是真實的嗎?想到這一些,她會覺得好累,好像逃避,但她可以逃避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一個一個在她身邊的人,可是都走不進她的內心,都不懂得她,她的付出太累了。她真的有一種衝動,就想拿起菜刀來把一切都毀滅了,這不是她要的,她要重生,她要重新開始。讓逼迫她的人都去見鬼吧。
她也覺得,只怕還沒有處置藍悠悠,她會先給逼瘋了,而逼瘋她的人,恰恰就是她深愛的丈夫封行朗。
這不是她從孃家帶來的事,可是必須去面對,還不得逃避,不得崩潰,連瘋恐怕都會不被接受,還要她強大,這是什麼世道呀。怎麼就扭曲成這樣了呢?
她林雪落做錯了什麼呀,只是一個弱女子,爲什麼只是想正常的活下去而已,這也是很變態很離奇的需要嗎?爲什麼就要那麼難呢?她該找誰去哭訴呀。
她不是強者,這也是她的錯?爲什麼這個世界非要強者纔可以生存,弱者連喘息之地都沒有呢?這是什麼希特勒的世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