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醫生宣佈病人搶救無效的時候,夏知晚還是蒙着的。
似乎又有什麼,在她的生活中發生了改變,曾經的尊敬和崇拜就在這一刻瞬間崩塌,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在了一個巨大的欺騙之中。
的確,憑自己的出身,官振業又怎麼一眼就挑中她呢!
比她漂亮的,比她學歷高的,比她出身好的,一挑一大把,爲什麼偏偏是她。
現在,她明白了,是因爲官振業心中那道過不去的坎,沒能和蘇鬱在一起,就只好讓她的女兒當自己的兒媳婦,因爲對朋友的深深愧疚,所以纔會不顧家人的反對,硬是想要彌補她前二十年坎坷不順的生活。
她怔怔站在那裡,聽着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句話也聽不到。
直到最後,顧鳶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她才清醒了過來,擡起臉對着顧鳶那張氣憤以及沉痛還有絕望的臉,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
官振業搶救不回來了。
她動了動嘴脣,剛想說什麼,又是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
顧鳶的眼裡滿是淚意和恨意,“夏知晚,你個掃把星,你跟他說了什麼,爲什麼我早上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你一來他就出事了,啊……”
顧鳶悲痛欲絕,痛哭出聲。
夏知晚愣了愣,沒有躲過她的巴掌,大腦一陣空白,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鳶見她這副樣子,頓時心中的憤怒和恨意更加深了,於是又是一巴掌落在了夏知晚的臉上,尖利的指甲勾起她的長髮,劃破了她的臉頰,頓時有血珠冒出,”你個掃把星,我就知道你一來就沒好事,你爲什麼要過來,爲什麼要過來啊!“
顧鳶就像是瘋了一樣,對她又踢又打,一巴掌又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和身上。
而夏知晚也像是傻了,就站在那裡讓她打,一言不發。
直到最後一個震怒的男聲從頭頂傳來,”夠了,別在這裡鬧!“
官逸景推開了門,一把將顧鳶拉了過去,顧鳶的一雙眸子燃燒的通紅,聲音淒厲,是徹骨的恨意。
“官逸景,你爸死了,被這個女人給害死了,你還幫着她,是不是還要把我們孤兒寡母趕走啊!”
說完,撲到病牀上,哭得撕心裂肺,“老官啊,爲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哭泣聲在病房裡響起,夏知晚只覺的耳膜一陣陣生疼,擡眼望着官逸景,一直積蓄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不是我,和我沒關係。”
官逸景的臉上也是沉痛的表情,現在他心裡面的沉痛並不比任何人少,只不過他一向不喜歡喜形於色,有多少的悲傷都掩藏在心面。
夏知晚拼命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沒關係。“
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官逸景也是一陣心疼,他替她擦去眼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
剛剛擦掉的眼淚又落了出來,“爸說有話對我說,然後我就進去了,我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
沒想知道了一個這樣的秘密,也沒有想到最後官振業就這樣離開了。
她死死抓着官逸景的衣襟,眼淚忍不住地掉落。
官逸景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太自責。”然而話音剛落,就看見眼前的女人眼前一黑,直接向後倒去。
……
醒來的時候四周是一片黑暗,熟悉的感覺讓她知道這裡是醫院。
忍不住喊出聲,燈光立即就打開了。
有護士站在她的面前,“小姐你醒了?”
夏知晚拍了拍腦袋,“官逸景呢?”
“官先生在處理老先生的後事呢!”
猝不及防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這不是夢,這都是真的。
官振業去世了,就在和自己說話的時間裡面,用了一生中最後的時光來和她懺悔,告訴她一個深藏在心裡面的秘密。
告訴她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被欺騙的那個人。
雙目無光,瞳孔渙散,小護士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夏小姐你不要太傷心了,身體要緊。”
夏知晚沒有說話,只是坐在牀上發呆。
直到官逸景推門進來。
他坐在她的牀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夏知晚擡起臉看他,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官逸景就已經憔悴了那麼多。
他一向鎮定自若,很少有失態的樣子,即便是遭受再怎麼樣的打擊,依舊能夠壓住心中的悲痛,繼續有條不紊的處理後事。
就像一臺精密的電子儀器一樣。
官逸景握住她的手,聲音沉痛,“爸走了。”
夏知晚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渙散,最後開口,“他昏迷前把我叫了過去,跟我說了一件事情。”
官逸景愣了一下,然後握緊了她的手,“什麼?”
夏知晚將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臉上,“他跟我說了他以前做的事情,說他對不起我,也對不起我媽媽,更對不起我爸爸,說如果不是他,我爸爸就不會犧牲,我媽也不會一個人帶着我這麼辛苦,我也不會過的坎坷。”
官逸景的眼神頓時劇烈收縮了起來,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但是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夏知晚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但是眼裡不停地有淚涌出,”他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情,瞞着我一輩子不好嗎,爲什麼要告訴我,我那麼……尊敬他。”
曾經她那麼尊敬他,可是到頭來他告訴自己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你的命運也不會那麼悲慘,也不會那麼早就沒有爸爸,被人嘲笑,被家人趕出來,付出了比常人幾倍的努力,過着比常人辛苦百倍的生活。
她的嗓音沙啞,哭得沒有聲音,只是靜靜的流淚,但是這樣也最讓人心疼。
官逸景的面色沉如水,沒有說一句話。
“我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一直都活在欺騙之中。”她的脣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語意幽冷,“官逸景,你讓我怎麼面對你呢?”笑了笑,眼淚肆虐而又洶涌,“你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情?”
也許她只是隨口一問,但是男人的沉默還是讓她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像是不可置信一樣,她睜大了眼睛,“你也知道,一直沒告訴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