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趙婉華的那一剎那,顧儀容的心跳就頓時漏掉了一拍,同樣的,趙婉華看到顧儀容的那一瞬間,也是呼吸凝滯,她們有多久沒見了呢,足足有二十多年了!
歲月催人老,當年兩個都如花般嬌美的女子如今都已經有些年老色衰,而她們共同愛過的那個男人,卻早已經長眠地下了。
思及此,趙婉華的眼角泛酸,而顧儀容的心裡也是悲慟。
當年容蘭澤婚後不堪家庭的壓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事業中,那個時候容氏還沒有現在這樣強大,還在發展擴大階段,他主動向董事會申請自己調去歐洲的分公司,一年到頭也回不了臺灣幾次,而他最後一次回臺灣的飛機遭遇了嚴重的亂流,不幸墜毀。
那一年,容尉遲只有12歲。
顧儀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台北的天氣很是陰霾,雨水卻一直都沒有落下來,正如容尉遲的眼淚,他始終都沒有哭,可是她卻知道他的心在淌血。
他9歲生日的那一晚後,就不再當她是媽媽,三年不到,他又失去了父親,臺灣的上流社會裡,沒有比他更孤單的孩子了。
每一年容蘭澤的忌日,容尉遲無論怎麼忙,無論怎麼累,都會準時去祭拜,有時候就連顧儀容也會疑惑,他爲什麼會對容蘭澤有那麼深刻的感情,明明沒有血緣關係的。
或許,血濃於水這句話也不全對。沒有生之恩,還有養之情。
也正是因爲這樣一份信念,讓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着,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把他完全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來愛,無論如何,她彌留之際,還能聽到他管自己叫一聲媽媽,她死也可以瞑目了。而下輩子,她就去向女兒贖罪。
趙婉華凝眸望着顧儀容,將她的每一絲表情都看在眼裡,瞥見顧儀容一臉坦然,似乎並不懼怕死亡的樣子,她忽然冷笑,“顧儀,你覺得你可以安息,是嗎?!在你毀了我和蘭澤的一生之後,你覺得你還可以平平靜靜地閉上眼睛去天堂嗎?!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顧儀容放在被子裡的那隻手驀然攥成了拳頭,顧儀,這是她的本名,出嫁從夫,原本她應該冠上夫姓,可是當年容蘭澤寧死不肯,幸好容國升疼惜她,護着她的顏面,讓她在自己的本名後綴上了一個“容”字,好歹,她也是容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
用力嚥下那股酸澀,顧儀容佯裝平靜,凝眸回望向趙婉華,“趙婉華,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如你的意,我的日子不多了。下輩子,我絕對不會再跟你搶同一個男人了!”
趙婉華繼續冷笑,“下輩子?!這輩子的賬都還沒有算清楚,說什麼下輩子呢?!”
胃部忽然一陣扯疼,連帶着心也跟着絞痛起來,她蒼白着臉色望向顧儀容,冷聲嘲諷道,“顧儀,說起來你的命還真是不錯,我好嫉妒你啊,你有家世背景,有天生美貌,有學識教養,還有人人豔羨的容太太頭銜,更有兒子可以養老送終,你的一生可謂圓滿,可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養了二十多年、愛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是我生的,你會不會瘋掉?!”
“你說什麼?!”顧儀容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另外一隻手也緊緊揪住了被子,像是要將布料撕碎。
趙婉華似乎是滿意顧儀容的反應,心裡充斥着強烈的痛快之感,想着剛剛醫生對自己下的診斷,她也沒什麼可怕的了,索性全都告訴她好了!
“當年你用了卑鄙的手段逼迫蘭澤娶你,用懷孕做賭注,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同樣有了蘭澤的孩子!可是因爲你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我是搶劫犯的女兒,所以你的肚子值錢,而我肚子裡的那塊肉就一文不值!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被人瞧不起沒關係,可是我的孩子不能同樣被人瞧不起!我懷孕的事情,我連蘭澤也沒有告訴,所以我的孩子註定了從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媽媽又是未婚生子,我怎麼能讓他成爲被人唾棄的私生子?!我不能,但是我一沒錢二沒勢,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只能等,等我們兩個的肚子都慢慢大了起來,等到我們的預產期相近,等我們住進同一間醫院,你提前陣痛,我就讓醫生給我打催生針,你別以爲只有你可以收買醫生,我也可以!雖然我的錢沒有你的多,可是我比你更瞭解人性的貪婪,那個醫生可以接受你的賄賂,他可以多收一筆我的錢何樂不爲?!當年被抱進你產房的那個男嬰,是我的兒子,是我趙婉華的兒子!”
趙婉華撕心裂肺地說着,眼淚早已經氾濫成河,她終於說出來了,二十幾年了,她一直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這個秘密,她忍受着骨肉分離,就只是爲了她的孩子可以有一個好的前程,生在容家,長在容家,就是他最好的選擇!時至今日,臺灣有誰不知道容尉遲,那個高高在上,之手就可以翻雲覆雨的容氏總裁是她的兒子!是她的!爲了可以多看他一眼,她從臺南回到了臺北,爲了可以有機會跟他說上一句話,她嫁進了黎家,就算不能母子相認,她也心甘情願!
“顧儀,其實你應該感謝我纔對,要不是我的兒子,你能保住容太太的名分嗎?!容國升再怎麼憐惜你,再怎麼想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恐怕也不能由着你和蘭澤冷持一輩子,離婚是早晚的事!可就因爲你生了兒子,母憑子貴,所以你纔可以保住一切!”
“住口!”顧儀容忽然頭疼得厲害,趙婉華的話一句一句就像是針刺一樣扎進她的腦袋,她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可是在她死之前,她還有一件事想要問清楚,“阿遲是你的兒子,那我的女兒呢,我的女兒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