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來上海的?
大山深處的人想出來打工還有什麼選擇嗎?能去的地方不就是廣東和上海嗎?當時我是跟着我們村一個大姐出來的。 這個大姐出來了三年,然後回去的時候非常有錢,是開着小汽車回村裡去的。村裡的人都驚呆了,一個個都把她當成了財神爺,一個勁地求她帶着自己家的孩子出來打工。
由於我們家跟她有點親戚關係,我媽求她她就答應帶我出來了,另外,她還帶了村裡其它的幾個女孩子,都是與我一般大的,那年我記得我是剛好讀完了初中,那年我剛好十六歲。她帶我們來了上海,所以我就來了上海了。黃婉婷說着。
那你後來怎麼沒有跟着你那個大姐做了?她不是挺有錢的嗎?
聽到這,黃婉婷笑了笑,說道:她帶我們幾個來了上海,我們這些個大山裡面來的孩子知道什麼?第一次見到上海這種大城市,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她來到這之後就給我們買衣服,教我們化妝,那時候覺得她對我們是真的好。再然後,就帶我們去了夜總會去賓館,幹什麼的不用我說你都知道吧?黃婉婷笑着問着。
啊?是……是幹那個的呀?方誌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黃婉婷。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我要是真的去幹了那個我還至於淪落到要去賣唱住地下室的地步嗎?知道是幹那個之後,我就堅決不幹了,打死都不幹,她勸了我很多次我都不幹,她也沒有強迫我,就讓我自己管自己了。可我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小女孩子,我記得我那一次是在公園的椅子上住了兩天兩夜。
畢竟我們是同一個村的,她也還算是不忍心吧,找到我問我是願意跟着她幹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寧願這樣流落街頭餓死,我選擇了餓死。她最後就幫我找了個在酒店裡面當保潔員的工作,因爲她也只是與酒店裡的人有些關係。從那開始,我就開始在上海這個城市生活下來了。
酒店裡幹保潔員,然後做到了酒店的服務員,最後做到了酒店的前臺,再之後與領導吵架被趕了出去又去幹了其它很多工作。這期間我一直都有在一家培訓學校學習聲樂,因爲我喜歡唱歌。兩年前,最後一份工作又被老闆炒了,加上家裡面又有了一些其它的變故,所以我最後選擇了去夜總會這種場子裡面跑場子。黃婉婷說着。
那……與你一起來的那些女孩子呢?
那位大姐,去年死了。
死了?方誌強被嚇了一跳。
艾滋病,自己也吸毒,所以死的很早,去年在她死之前我還去看了她,很慘,臨死之前看到我的時候哭的跟什麼一樣,說是如果她當年也能跟我一樣也不至於有今天的地步。其它幾個女孩,據我所知有混得好的,也有混的不好的,混得最好的一個現在是一個大老闆的二奶,也不知道是幾奶了,反正很有錢,在上海有一套寫着她名字的房子,開的是寶馬。
混的不好的現在還在賓館接單,不過也遠比我有錢。我是混得最差的那個,還住在地下室。早兩年回家過年的時候還被我媽罵,罵我沒用,跟我一起出來的幾個女孩子每年都大把大把的錢往回寄,一個個家裡都蓋了大房子了,就我,每年就寄那麼點錢回家,連家裡房子都蓋不起,就更別說給我弟弟娶媳婦了。
黃婉婷說着,說到這的時候方誌強終於見到了這個灑脫的女孩子眼睛裡面有着淚花了。
你媽怎麼能夠這麼說你?她難道讓你也去幹那個嗎?方誌強有些憤怒。
她一個一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是縣城的農村婦女知道什麼?不僅僅是她,村子裡面也沒人知道我們這些人出來是幹什麼的,大家都只知道我們是出來上班的,據我所知,除了我之外,其餘出來的幾個女孩子全部都是在幹那個,她們回去也不回自己告訴家裡人她們是在幹這個吧,都只說是上班,所以村裡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些。
只知道她們都很有錢,而我沒錢,一個個都看不起我媽。這些事情我回去了我也不好說,人家有人家自己的選擇,大家走進這一行也都是無奈,所以,我媽就埋怨我了。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的,我只是希望努力多賺點錢回家,幫家裡一點忙吧。黃婉婷說到這裡笑了笑。
我很敬佩你。方誌強認真地對黃婉婷道。
敬佩我什麼?有什麼好敬佩的。每個人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所以選擇的路就不一樣,我喜歡音樂,所以我選擇了音樂,我希望自己能夠干與音樂有關的事情,我不希望自己出賣身體出賣靈魂。而他們喜歡錢,所以她們就選擇了錢,他們寧願爲了錢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我不覺得她們有錯,其實我們當初走出來的這些女孩子,剛開始都跟我一樣,大家都知道這樣子是不好的,都不願意幹,但是不干我們怎麼活下去?只能選擇跟我一樣去流落街頭選擇餓死,在死亡面前她們妥協,而這條路一旦你走上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是那個打死都不認輸的人。所以,我挺了過來。黃婉婷淡淡地說着。
早些年我們還彼此之間有聯繫方式,畢竟是一個村出來的。但是這幾年,我與她們之間已經完全沒了聯繫了,她們的聯繫方式經常換,名字都會經常換,而且,由於選擇路不一樣,生活也都不一樣,大家也就都沒什麼好聊的,聊也聊不到一塊兒去。
另外,她們也不喜歡讓我知道太多關於她們的事情,主要是害怕我回去亂說,所以,現在我與她們完全沒了聯繫,她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我是一概不知了。這樣也好,各過各的,希望她們都能夠有個好的結局吧。黃婉婷嘆着氣說着,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一句瞧不起這些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