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語塞。
“你說，若是有罪的人，也想得到救贖，那該怎麼辦呢？”他突然轉頭，看着她問道。他的眼稍輕輕揚起，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脆弱的風情，令得葉欣婕的心微微一緊。
總說，其實男人的脆弱更能打動女人的心。因爲女人天生的母性本能，會爲之心疼。
“那麼就在活着的時候努力向善不就可以了！”她的語調中，有着一絲鼓勵的意味。
“也是。”他笑笑，“去這裡的鐘樓看看吧，登上頂樓的話，可以從上面眺望大教堂和整個波爾多。”
葉欣婕無異議地跟着尚豫朝着鐘樓的方向走去，走到了一半，視線已經能看到了鐘樓的臺階，尚豫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
尚豫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隨即對葉欣婕道，“Beata，我接個電話，可能會聊上一些時候，你先上鐘樓吧，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說完這話，尚豫便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匆匆地往着僻靜處走去，像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看着尚豫的背影，葉欣婕驀地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是下船後的幾天中，他第一次主動離開了她的身邊。
心跳加速了起來，她的手摸進了口袋，口袋中還有一些法郎，那是之前她和尚豫吃街邊的特色小吃的時候，尚豫付賬找下來的零錢，結果放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教堂的門口，她看到過電話亭。如果現在她打電話給娜娜麗他們的話……
一想到此，她只覺得手中的法郎燙得嚇人，而腳步鬼使神差地朝着教堂門口走去。
暗紅色的電話亭，頂部和邊框處有着繁複的花紋，透着法國的浪漫與古樸。而電話亭邊，有着一個香菸小賣店，小賣店中，葉欣婕可以清楚的看到擺放着的電話磁卡。
心跳得似乎更劇烈了，她甚至覺得心臟隨時會從嗓子眼裡跳出。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古怪，又站了好長時間，以至於小店的店主連連問道，“小姐，你需要買什麼嗎？”
“我想要……”她吶吶的開口道，話還未說完，就被路邊行過的汽車喇叭聲所打斷。
葉欣婕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中竟然全是冷汗。
“小姐？”店主再次的問道。
“啊？我、我……”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爲什麼她會這樣的手足無措。
“喂，東方妞，你買不買東西？不買就讓開，別擋着！”一個大漢自葉欣婕的身後不耐煩的道。
葉欣婕狼狽地讓開身子，等到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鐘樓的臺階處，迎上的，是尚豫那帶着關心的表情。
“怎麼了？出了好多汗。”掏出方帕，他溫柔的擦拭着她額頭和手心的冷汗。
“只是突然覺得……有些熱了。”她尷尬地找着藉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過來，就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在擦拭完她的汗珠後，尚豫收起了方帕，擡頭看了眼鐘樓，“上面去過了嗎？”
“啊、去過了！”說謊了，她在說謊。可這一刻，心跳比起剛纔的劇烈，卻又顯得過份的平靜。
“上面風景如何，就得好看嗎？”她問。
“……好看。”說謊的可悲在於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恍然去圓。
“那就好。”他腳跟一轉，卻沒有打算上去的意思。
“哎，你不上去看嗎？”
“不上去了，以前有上去看過。”他笑語道，“今天只是來這裡陪你參觀而已，這間教堂，是路易七世和阿莉葉諾·達基特努舉行婚禮的地方，我很想讓你看看。”
“想讓我看？”她驚訝。
“嗯，想讓你看看曾經的國王宣誓忠誠愛一個人的地方。”他如是說道。
經過圓拱形的石門，葉欣婕看着那些走廊上的兩排石柱，每一根石柱都巨大而高聳，透着古老的滄桑，站在石柱旁，越發的感覺到人類的渺小。而走到了殿堂裡，她才真正的感覺到那份屬於古老教堂的恢弘氣勢：一排排的紅色長椅整齊的陳列在暗黃色的地板上，周圍是粉白色的牆壁，牆壁中的凹槽中，有着各種雕塑，描繪着聖經中的故事。殿堂的最前方，是環形的設計，金色的半球型的天頂，透着輝煌與莊嚴。
在這個地方，便是國王迎娶他的妻子的地方嗎？葉欣婕環視着周圍的場景，因爲現在是旅遊淡季，此時此刻，又是中午，教堂內的遊客竟然只有她和尚豫兩人。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 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 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浮雲般的吟遊，從那性感的薄脣中逸出，只是微微上揚的語調，卻像是在嘲諷着什麼。迎上葉欣婕疑惑的目光，尚豫輕笑着道，“這是聖經中的對於愛情的定義，可是那對我來說，似乎太難了。若是我真正的愛上一個人的話，會嫉妒，會發怒、會懷疑，也會因爲某些事而無法忍耐。”
“可是，你並沒有愛上過誰吧。”她喃喃道。
“那麼你呢，有愛上過誰嗎？”
“我？”
“對，或者你想回答，你愛着所羅門家的那位大少爺？”
“沒有……”她垂着頭，莫名的，在外面她可以輕易地說着慌，可是在這個殿堂中，謊言卻怎麼都無法說出，“不是他，很久以前，我有愛過一個人。”
“哦？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個很完美的人。”時至如今，她依然會只想用完美來形容尚豫，“只是太過完美了，所以纔會缺少了溫度，而我，溫暖不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完美的。因爲完美，是會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