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是苦海的話,那麼這船現在這樣一直向前航行着,又代表着什麼呢?
一步一步的朝着船欄邊走去,葉欣婕的腦海中,驀地想起了一則傳說。
——傳說,遇苦海,既回頭,不然苦難無邊……
夕陽的餘輝下,拉着一道影子,老長老長的,是誰?誰在這裡?
——唯有魔,不聽教誨……
順着那道影子,她的眼慢慢的看到了那被海風吹起的白色襯衫,以及……絲絲黑髮……
——爭渡向前……
她的眼,一點點的睜大,望着那距離她,僅僅只有幾步之遙的身影。他就這樣閒適地坐在甲板上,眼,透過船欄,望着那沉沉的海面。他的膝蓋微微屈起,一隻手抱着膝蓋,另一隻手則端着一杯咖啡,像是在欣賞着這一刻的美景。
然後,他緩緩的轉過了頭,幽深的目光望着她,輕輕的舉起了手中的咖啡杯,淺笑悠然,“既然來了,那麼就陪我一起看看日落吧。”
心臟的跳動,在一瞬間激烈了起來,她甚至可以數清自己每一次的心跳!
爲何要心跳?
又爲何會有這種悸動呢?
如同她當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所產生的那種心悸……
“我只是來把這件外套還給你。”努力地深呼吸了下,葉欣婕走近到了尚豫的跟前,把手中的外套遞給了他。
他的視線淡淡的瞥了眼外套,卻沒有接過,只是把白玉色的杯子移向了脣邊,輕啜了一口,“外套不用還了,送給你了。”
“不必了!”她拒絕道。
“那麼就扔了好了。”他扭過頭,繼續望着那滿目的夕陽,彷彿除了那之外,就沒有什麼再能吸引他的興趣。
葉欣婕尷尬的拿着外套,“尚豫,你知不知道你很……”很什麼呢?話罵到一半,卻有不知道該罵些什麼。
他卻突然笑了起來,那清朗的笑聲,透着一種男人的磁性。簡簡單單的,純粹只是想笑,所以笑了,“真難得,你竟然沒有張口閉口地再喊我尚先生。”
葉欣婕無語,頓時有種苦笑不得的感覺。
“要來杯咖啡嗎?”他問道。在他坐下的地方,一旁還放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着幾隻沒用過的咖啡杯以及一個保溫的咖啡壺。“這咖啡是我自己沖泡的。”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好。”連她自己都訝異,她就這樣在他身邊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他轉動着咖啡壺,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她。
微溫的咖啡,散發着絲絲熱氣。葉欣婕接過,捂在手心中。
“可惜,我泡的咖啡不怎麼難喝。”尚豫的口氣中帶着淡淡的遺憾。
“你喜歡喝難喝的咖啡?”她小口的啜了幾下。
“很喜歡。”他半眯着眼,金桔色的霞光,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從她的角度望去,恰好他的臉一半熾烈如火,而另一半,則平常如昔。
奇異的光線角度,彷彿是把一個人硬剖成了兩半,一半是表面,一半則是內心,如魔似癲!葉欣婕的腦海中,竟然又情不自禁地迴響着在餐廳時船長對她所說的那些話。至今依然執着於6年前的她的尚豫,是不是就如同那——“唯有魔,不聽教誨,爭渡向前……”
“什麼?”他問道。
“啊?!”她這才注意自己不自覺地把話說出了口,“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關於苦海無邊的說法。”
“苦海……”尚豫喃喃着,視線落在了眼前的人兒身上,苦海嗎?他早就已經在這苦海中了,或者說,在母親離開他的那一刻,他跌進了苦海,而6年前,他本來有機會離開,卻不曾想,反而沉得更深,深到他幾乎絕望的地步,甚至連同周圍的人,都一起拉入苦海。“你說,若是成魔了,還有脫離苦海的機會嗎?”
問這話的時候,他的脖頸微微的朝着她仰起,脣半啓着,海風吹着他的髮絲,露出了光潔而飽滿的額頭。而他的聲音,很輕很淡,飄渺得彷彿風一吹,就會散的。
“我……不知道。”她怔怔的望着他,貝齒咬着下脣回答道。
他低低笑着,“呵呵,其實我也不知道呢。”
伴隨着語音的落下,他的左手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覆蓋在了她右手的手背上。她手猛然一顫,手中的咖啡杯幾乎跌到甲板上。
身子踉蹌了一下,葉欣婕正打算往後退開,身子卻陡然僵直住了。
尚豫的右手,已然插入了她的秀髮中,那修長的五指,正輕輕的扣着她的後腦勺,明明是很輕柔的動作,可是她卻覺得無法掙脫。
他的臉,一點點的湊近着她,他的手指,在細細的揉捏着她的髮絲,她能聽到他的喃喃低語,在說着——
“好像這樣看着你,就會覺得自己被救贖了一樣。”救贖?誰救贖了誰?又或者誰都沒把誰給救贖了!
“放……放手。”她的聲音是那麼的虛弱無力。
他卻依然自顧自地說着,“我以爲今天,我又會一個人孤零零的看着日落了,原來人終究是羣居的動物,需要人相陪呢,我也不例外呢。”原來,即使是到了絕望的頂端,可是若是可以看到一絲絲希望的話,依然會想要去抓住。
他定定的望着她有些慌張的眼神,猶如受着驚嚇的小動物般。而她緋紅的臉頰,在夕陽的薰染下,竟然是如此的誘人,如同豐碩的果實,引人垂涎。
情不自禁的把脣貼向了她的頰邊,他張開脣,在她的驚呼聲中,牙齒一點點的輕柔的啃舔着她的臉頰。
“Beata,陪着我,不要離開我,好麼?”柔雅的聲音,靜靜的響起在了風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於她,他似乎已經越來越無法剋制自己的了——那種想把她完完全全據爲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