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已經耽誤了大家的進度,今天還要爲你而停下多久?”
“我…………”
“去跟她道歉!”
凝宣轉身,穿過圍觀人羣,要去道歉。樑語天這挨千刀的又在背後加了一句。
“這麼不懂事,罰你做這個月的值日,別人不許幫她!”
凝宣深吸了一口氣,站着不動了。就這麼一直冷眼逼視着他,任憑事態發展下去,
就算凝宣不會楚楚可憐,被樑語天整天數落得大家也看不下去了,林翰忍無可忍的站出來對圍觀人羣嚷嚷了一聲:“我讓你們來幹嘛?啊!自己的事做完了嗎?湊什麼熱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練習生們掃興的嘟囔着離開,他站在樑語天耳邊小聲勸說:“算了,這麼多人呢。”
“我不允許我的人這麼沒禮貌,沒教養。再有文化,再有才能,也是垃圾。有什麼用?做人的道理都不懂!”樑語天氣勢大增,他就這點煩人,臺階給墊的老高,看見了也裝沒看見,反而更加得寸進尺。
“我沒不讓你說她,這是什麼地方,你大聲嚷嚷好聽嗎?”林翰不疾不徐,平靜的說。和氣的聲音像一股春風,吹散了剛剛滿屋子刺耳的噪音,所有人都恢復了平和冷靜的面容和平穩的呼吸。
安靜的屋子漸漸升騰出一陣淅淅瀝瀝的哭聲。大家循着聲音看見,農村來的小助理嚇得躲到角落裡哭。凝宣不想爲難大家,也不想嚇着那孩子。估計她十幾年見過的人加起來也頂不上樑語天這一個極品。她安靜的走到小姑娘身旁輕聲說,“對不起!”然後,徑直離開錄音室,把他們一行人撇在腦後。
凝宣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一晚上都沒出聲。小澈給她打電話手機沒開。沒辦法,她和林翰站在她門口連哄帶勸,大門始終緊閉。小助理也被拽過來用那單純的哭聲感染她,凝宣就是紋絲不動一聲沒有。大家圍在她門口急得直跺腳的時候,林翰突然轉身拔腿向外跑,“你幹什麼去?!”小澈急聲喊。“我出去,下,下樓!我怕這丫頭想不開!”他慌里慌張的邊回頭解釋邊跑。林翰的話把大家的風險意識一下提升了一個更高的高度,小澈嚇得臉“刷的”白了驚恐的看着哭的更猛的無辜的小助理。
驚慌失措的時候,走廊盡頭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兩個六神無主的女人見他泰然自若的拎着一串鑰匙過來。
行澈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餓的問他:“你有鑰匙?!”
“啊!”他專注的挑出一把鑰匙。“讓開!”他開始試驗。
行澈氣得無話可說,掏出手機給林翰打電話:“你回來吧,Van拿鑰匙開門了。”
林翰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來,紅着臉瞪着眼睛問:“什麼情況?”
“吶!他有鑰匙!”小澈伸手指了指,無奈的展示着樑語天這讓人怒不可遏的行爲。
林翰氣喘吁吁的質問他:“你有鑰匙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你那麼能耐怎麼不撞門?”樑語天低頭專注的把鑰匙插進門鎖,聲音悶悶的反問他。
“你!防撬門,我散架了它也不會開!快開快開!”樑語天真是個非人類,難怪記者一聽到採訪他都頭疼,直說不知道他吃什麼長大的,總能說出不着邊際又讓人掩口無言的話。記者算什麼,身邊人都看不明白他。
“我也忘記了,就去翻了翻,真有備用的。好像我是留下來要改造成項鍊的。”
“備用鑰匙不交給行澈,你去改項鍊?你怎麼沒把防撬門披身上?”林翰不可思議的驚呼。
終於,門被打開,大家急不可耐的往裡擠。
“凝宣?”
凝宣耳朵裡塞着耳機,蜷縮在小牀上,像只小貓似的睡着了。她睡得很香,發出輕輕的鼾聲,被子被自己踹掉了,只剩遮住腳的一角都渾然不覺。長長的睫毛時而扇動一下,眼角還潮乎乎的掛着未乾的淚。
“凝宣?”行澈摘走她的耳機試着輕聲叫她。
凝宣聽見聲音,砸吧砸吧嘴,眼睛一擠,一顆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夢裡也被樑語天罵得那麼傷心。這把行澈嚇了一跳,拉着被子的手驀地怔住了。回頭狠狠瞪了樑語天一眼。
樑語天低着頭,手插在褲兜裡。
“叫她一下吧?”林翰試探的輕聲說。
樑語天上前一步,像觀賞瀕危物種似的,俯身觀賞夏凝宣眼淚淌開的一條蜿蜒小河。他伸出手想給她拉拉被子,被行澈一腳踢開。口型告訴他,離遠一點兒,別把她給弄醒了!行澈輕輕的幫她擦乾眼淚,蓋好被子,繞過小牀去把窗簾拉好。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凝宣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充足的讓光把她給熱醒了,睡覺時衣服也沒脫,出了一身的粘糊糊的汗。凝宣開始慢慢恢復記憶,想起昨天的事,心情一下子又暗了下來,她太累了,身心俱疲。當初衝動的進了“凡微”,也許就是個錯誤。再看樑語天精力好得也不會出現她憑空想象的那“死的很慘”的畫面。她什麼也沒想,打開電腦開始寫“辭職信”。她寫得飛快,不給自己多餘的思考時間。
凝宣換好衣服去找樑語天。他在剛上完節目回來,戴着個黑框眼鏡,做工精良剪裁合體的襯衫,黑色緊身褲子,筆直的站在屋子中央。英倫範兒學院風,少見的貴氣逼人啊!凝宣很沒出息的,沒忍不住,又側目多瞄幾眼,心裡盤算這要再搭個風衣出去,又要迷倒多少無知純情少女,捕獲多少已婚大媽黃粱一夢的心!
凝宣敲敲門,樑語天聽見聲音擡頭張望一眼,意外的主動走了出來,說了句意外的話:“睡醒了!”他摘下眼鏡,目光裡含着笑意。樑語天本是愧疚,凝宣怎麼瞅都像調戲。
“丫頭,給我倒杯水!”他回頭說。
她條件反射的轉身去倒水,“站着!”樑語天又吼她,氣勢凌人。
凝宣定住,才注意他的小助理已經去了。她站着發愣,兩隻手不自覺的用力捏着,那封 “辭職申請”。白花花的紙很刺眼,晃得她心虛頭疼。好像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馬上要昭告了天下,沒了退路似的。
“什麼事?”
“我要辭職!”凝宣雙手奉上辭職信。她舉着那封信,說“我要”,就像說“我要吃雪糕”“我要個氣球”一樣孩子氣。
“辭職?”樑語天貌似很鎮定,好像凝宣就是他手掌裡的孫猴子,篤定她無論如何折騰蹦?,十八般武藝全亮相一遍,也翻不出“凡微”這座五指山。好像凝宣就是他手中那隻溫潤剔透的骨瓷杯子,想讓她涼,就放一邊兒晾着。想讓她熱,就說幾句讓她心臟燃燒,血液沸騰的話,輕鬆得就像往杯裡添點兒熱水,溫度隨他掌控。
此刻,他正緩緩的往面前這隻杯子裡倒着熱水:“爲這點小事就辭職,看來音樂在你心中也沒有多少分量。剛受點委屈前途就不要了?對啊,忘了!家裡優渥養得起你,犯不着跟自己較勁!可是這樣誰會瞧得起你?你自己會嗎?看看你什麼樣子?學了那麼多年,一首歌都搞不定,自己就不慚愧?半途而廢,心裡就那麼好受嗎?……”他話說了不少,就是根本不往昨天自己罵人了也很過分那地方繞,又拿音樂說事兒。
凝宣不在看他,眼睛望着窗外,“自己也沒多才高八斗,你也沒代表一個時代,你裝什麼高尚情操?”她在心裡說。
其實,他根本不用做任何解釋,只說一句,“留下來!”凝宣就會像每一次一樣,恢復所有飛蛾撲火的勇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的留下來。可是他……她憑空嘆出口氣。
反正他左右都有理,凝宣聽着聽着就真覺得煩了,不愛聽!血氣直竄腦門兒。氣到極點,來了倔勁兒。
“我可以去籤其他公司,我一樣做音樂。經紀公司又不是隻有你一家!”她聲色俱厲,黑眼睛裡火花迸濺。
“真不知你二十年的聰明勁兒都跑到哪裡去了!”樑語天這邊更是風刀霜劍嚴相逼。
凝宣內心替流暗涌,一觸即發,反問加質問:“什麼?!”心想,你要敢再說一遍,我就不客氣了!我掙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白粉的心,我受夠了!你自己玩去吧!
“他們要是能做出和這一張一樣的音樂,我幹嘛還站着受你的要挾?我一天看着那些練習生的丫頭安心練習,勸着別總想着跳出去拍個A片就紅了。我還要天天開會,接受一羣我養的人的炮轟。我給他們開工資啊,整天見着他們腦袋還要不停地轉啊轉的,想着說什麼話才能鎮住他們。我真是,哎,要不你來噹噹這個老闆試試?”
樑語天絮絮叨叨唸了段經文,把凝宣給唬的不會玩兒了,傻站着不知這局面應該要進還是要退,是先丟臭雞蛋還是先穿防彈衣。
“怎樣?你也是拿着我的錢,給我沒事找事是吧!非要耽誤我二十分鐘站在這裡,一會兒再用十五分鐘處理你那離職申請?”
“好玩啊!閒的啊!”樑語天伸手去拽凝宣手裡的辭職信,他越使勁她捏得越緊,不斷往回?。他頓了頓,死死盯着她說:“鬆手!我看看你都寫點兒什麼?”,她咬了下嘴脣,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樂得手裡沒勁兒,握不住撒開手。
他看的津津有味,邊看邊說:“讓倒水就去倒啊!帶你一個怎麼就這麼費勁啊,比她們一百個都費勁,教多少遍都不懂,要把音樂裝在心裡!”
“你說喝水我當然去到了!”她理所當然的說。
“哎,你寫錯了個字!”樑語天狡黠的看着信,壞勁兒上來歪着嘴輕笑。
“嗯?哪個?”凝宣踮起腳,湊上去看。
“吶!”樑語天抿嘴繃住笑,眯縫着眼睛,手指在那處錯誤上點來點去。
凝宣一看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發燒似的熱,如芒在背,“還給我!”她伸手上前去搶
她把離開“凡微”錯打成離開“天哥”,誰知道打着這封信時心猿意馬,想的到底是什麼。
樑語天咬着下嘴脣,忍俊不禁的說:“滾!給我滾到錄音室幹活去,還有那首你夏凝宣的《凝宣》,趕緊給我改改清楚。再弄不好我讓你自費出這個歌!”
“我滾可以,但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我是一定會做到的!做到了我立馬滾!”她認真的告訴他。
凝宣一溜煙兒的走了。
樑語天吐了一口長氣,自言自語:“噓……這死丫頭,嚇死我了!跟誰學的這是!”突然轉念一想,她剛剛回答那話幾個意思?什麼叫“交了歌立馬滾”?看來她還是要滾?到底是滾,還是不滾?這丫頭啊!你到底是真想滾,還是假裝要滾呢?”樑語天一頭栽倒進沙發裡,在上面滾來滾去!
“Van,我說你不當偶像了也好歹注意一下個人形象!穿這麼帥,在沙發上滾什麼啊?你壓力很大啊!”行澈進來找他開會。目睹了他在沙發上“雷人滾”的全過程。
“我壓力很大啊!”樑語天坐起來。兩眼發直,頭髮折騰成鳥窩。衣服皺巴巴的像垃圾箱裡撿來的,褲子也鬆了露出半截腰。
行澈像擺弄自己孩子似的伸手幫他把頭髮捋捋順,又把衣服滾出來的褶子拉拉平。
“壓力大好啊!省的減肥了,你不能再吃宵夜了啊,酒也少喝,明兒專輯發了該進入宣傳期了,你不能帶個包子臉上鏡吧!還有,這,你這臉上怎麼還長痘痘了呢?還真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