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文也停下了筷子,眼睛閃亮,瞪着唐翔天。
因爲察覺到項曉窗的緊張,側身把她攬到了懷裡,才又回過頭來。他的薄脣緊緊地抿着,眼睛裡似乎有着跳躍的火苗。
“是的,我查到了。”唐翔天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嘉文,又對着項曉窗,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很高興,也許我該換一個稱呼。——姐姐。”
項曉窗覺得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戲劇化,她結結巴巴地問:“你是說……我和你……你是我的……”
唐翔天溫柔地接了口:“我是你的弟弟,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翔天。”
她總以爲,真實的生活,就像是冬天鋪展在陽光底下曬着的被子,棉花的味道親切而溫暖,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意外。如果說得到杜嘉文的青睞,已經偏離了她的生活軌道。唐翔天揭露的身世,更讓她吃驚地微張了嘴,卻不能再說出一個字來。
“你肯定?”杜嘉文雖然也微吃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因爲事不關己,還是因爲他素來淡定從容。
“我已經查過了很多資料,沒有什麼疑問。”唐翔天伸出了右手,友好地對着項曉窗笑。
微涼的指尖,交到了他的手心裡。杜嘉文似乎有個微微一動的動作,卻終於還是剋制了自己,仍然端坐不動。
唐翔天的手溫暖而帶着微微的溼潤,原來他宣佈這個結果,也免不了擔憂啊。
“曉窗,我早就覺得,靠近你有那樣的親切感覺,人的第六感,果然是最靈的。”
項曉窗看着他,試圖從他的外貌上看出與自己的相似之處。可是分明又瞧不大出來,唐翔天的眸子甚至是淡褐色的。
也許是瞧出了他的狐疑,唐翔天笑着解釋:“我們是同一個父親,但並不是同一個母親。我是所謂的私生子,不過被父親找回去的時間比較早,還沒有來得及爲這重身份感到自卑,已經是父親的獨生兒子了。”
“啊,那我的母親……”項曉窗脫口問了出來。
“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他歉然地回答。
“哦。”項曉窗失望地答應了一聲,“她……什麼時候……”
“很久了吧,我小時候隱隱有一點印象,是一個很古典的中國女人,跟你一樣。我帶了一張照片給你,不過你和她只有三分相像。”
是嗎?
唐翔天從口袋拿出了一張封了塑套的照片,項曉窗的手有些抖,幾乎不敢接過來。
杜嘉文把照片放到了她的手心,照片有一些微微的泛黃,看來是有好些年代了。這是一張半身照,照片裡的女人明眸皓齒,一臉溫柔的笑意,看起來果然和自己有着三分相像。
遲疑着看了一眼唐翔天,他聳了聳肩:“我和父親不太像,可能更像母親。我的母親是個混血兒,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所以,我就有了八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
項曉窗看着照片裡那雙溫柔的眼睛,仍然不敢相信,她已經有了兩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一個是弟弟,一個是父親。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
“可是,她怎麼會在大陸的孤兒院裡呢?”杜嘉文善解人意地替她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那時候我已經被接回唐家了,只不過還太小,沒有記憶,但隱隱還記得有一場很大的混亂。那時候幫裡內鬨,曉窗就是在那時候走失的。當然,那時候,她不叫曉窗,叫唐凝露,是父母捧在手裡的明珠。”
“唐老大……竟然連女兒都沒有能護得住?”杜嘉文仍然不能置信。
“那時候的情形很混亂,不光是一個人起內鬨,二把手三把手聯合起來發難。如果不是曉窗的母親,父親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就是因爲在那一役裡,她替父親捱了槍子,又因爲女兒走失,身體一直不好,很早就過世了。”
項曉窗呆呆地聽着,一句話都沒有插。眼睛裡忽然有氤氳的霧氣,她幾乎立刻就選擇了相信唐翔天。照片裡的這個女子,給她那樣奇妙的感覺,彷彿她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她——真的是母親!
“後來怎麼會輾轉到了大陸?”
“其實這個人,本來是挾持了唐家大小姐,要向父親求取什麼利益的。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然就此銷聲匿跡。父親尋訪了很多年,都一直沒有得到消息,想來那時候,他就悄悄地逃到了中國。唐家在中國的勢力,畢竟受了侷限,再說也想不到他會回中國。至於後來怎麼會讓曉窗進了孤兒院,我想是因爲一個男人,帶孩子多有不便,又會引起很多麻煩,所以就乾脆把曉窗扔到了孤兒院的門口。他這一念之差,卻讓曉窗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項曉窗的心裡也是酸酸澀澀的,眼睛盯着照片裡的女子,忽然滴下了一顆淚珠。再也不用懷疑,這個女子,一定是她的母親!
“知道了身世,應該高興纔對啊。”杜嘉文抽了一張面紙,項曉窗拿過來胡亂地擦乾,緊緊地握着那張照片。
“唐翔天,這可以送給我嗎?”
“你是姐姐,我是弟弟,還要叫得這麼生分嗎?”唐翔天不滿地咕噥,“這當然是你的,你收着吧。”
項曉窗把照片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似乎這樣就可以和她離得近上一些。過了一刻,才傷感地嘆了口氣:“可惜,我竟然沒有見到她。”
“你母親雖然去了,但是父親還在啊!”唐翔天安慰,“我的母親也去了,我們有共同的父親。我這次來,雖然是因爲你失蹤的事大亂方寸,親身趕過來營救的。其實還有意接你回紐約,父親很想見你,這一次我都沒敢告訴他你失蹤了,不然他恐怕要急瘋了。”
“是嗎?”項曉窗的心倒有些木木的,對於父親,也許是沒有見面,也沒有看到照片,竟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當然,父親聽說我找到了你,十來年沒喝的酒重又拿了出來,一定要喝一杯。曉窗,你不知道,父親已經聽從醫生的規勸,十多年前就開始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