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我爸的葬禮,我想你不用來了
“宋夫人,你大可不必這樣激進,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好了,我們好好商量……”
夏振海這樣說道,眼角眉梢盡閃着睿智的光芒。舒睍蓴璩
宋母果然是把話聽進去了,點點頭道:“好啊,夏老爺果然是快言快語,那咱們索性就明人不說暗話好了!我嘛,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我做的一切事情,出發點都是爲了我的兒子,其實我也不忍心拆散他們的……”
她嘆了口氣,說得像是真有其事一般,但是話到這裡,往往都得出現一個“但是”。
果不其然,宋母下一秒就話鋒直轉——“但是,夏溫暖必須做到兩點,纔有資格成爲我們宋家的兒媳婦。熹”
“哪兩點?”
兩人兜兜轉轉這麼久,才把話題引上正軌,夏振海此刻竟也有些緊張了起來,宋母瞥了他一眼,看着對方明顯有些擔憂的神色,淡淡一笑,朝他揮了揮手道:“放心,不是什麼難事。我是爲了他們倆的未來考慮,對你女兒來說,也是好事……”
“哦?是麼?那宋夫人你說說看,夏某洗耳恭聽。靴”
“第一點,如果夏溫暖真的要和霖霖結婚的話,我要她在婚後,徹底退出商業界,安心地呆在家裡,相夫教子……”
宋母低下頭,手指輕輕地在自己的手提包上划着圈圈,一下又一下,口中慢悠悠地說道:“我不希望我的兒媳婦事業心那麼重,甚至在這個圈子裡達到了赫赫有名的程度。錢嘛,讓男人去賺就好,霖霖又不是養不起她,根本不用她拋頭露面,這邊洽談那邊開會的,……夏老爺,你肯定也是心疼女兒的,對不對?她那麼忙那麼累,哪比得上躺在別墅裡的藤椅上吹吹海風看看夕陽來得愜意呢?”
夏振海一聽,兩根眉毛像是麻花一般扭在了一起,而且越擰越緊——宋母提出這樣的要求,就意味着將夏溫暖引以爲傲的才能全部埋葬,也意味着,連家族企業,她都必須要放棄了!
她不能再在商場上游刃有餘,也不能再在大型公司裡力挽狂瀾,麗煌今後的路,若是沒有夏溫暖的支撐,該有多麼難走?
夏振海知道宋母在擔心什麼,她怕的就是宋亦霖管不住自己的女兒,她有本事,經濟來源很穩定,不需要靠男人養她,因此,也就更加的不好控制,就像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
但若夏溫暖今後只能呆在家裡,成天碌碌無爲,無所事事,這跟折斷了她的翅膀,有什麼兩樣?!
夏振海屏住了呼吸,嚥下了一口怨氣,試圖讓自己冷靜地開口,只是聲音都有些僵硬了,“那……那第二點呢?”
“這第二點嘛,或許要比前一點稍微過分一些……”宋母頗有自知自明地颳了刮鼻尖,但她只是誠實地先給他打一支預防針而已,並沒有住嘴的意思,“夏老爺,雖然你剛纔開誠佈公地對我說了你妻子的事,我表示很震驚,也很遺憾。確實如你所說,因爲這個,夏溫暖很可能會對項家的人恨之入骨,但是你別忘了,她現在也有女兒了,而且那個孩子的父親,是項慕川,你最憎恨的項家人……保不準某天,等你百年之後,家族仇恨也沒那麼深了;等那孩子長大了,想要自己的親生父親了,而項慕川又一直對夏溫暖念念不忘的話,她這樣疼女兒,起碼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會軟化,說不定真就重回項家了!這種時候,你讓我家霖霖如何自處?”
夏振海許是憋得難受,拿手心緊緊按住了左邊胸口的位置,甚至還揪緊了上好的棉衣料子,剛纔的第一個條件就已經讓他鬱悶得想吐血了,如今再沒有耐性聽她繞彎子,直接冷冷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要夏溫暖把她的女兒交還給項家,以免除後顧之憂……”
“你說什麼?!”夏振海的音調一下子拔得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眼眸之中冒着火,且有燎原之勢,“宋夫人,南南纔剛剛出生,你說這種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然呢,你難道還要讓夏溫暖再繼續養下去麼?人與人的感情本身就是在一天天相處的過程之中加深的,更何況是至親……我已經很仁慈了,長痛不如短痛,如今她的女兒還沒有記事,送還給項家,自然會有人撫養,而且項家的老夫人對小傢伙也是愛不釋手,說不定照顧得比夏溫暖還要好,何樂而不爲呢?反正,孩子嘛,她和霖霖結婚以後可以再生,也不差……”
這一次,沒等宋母說完,夏振海就狠狠地一揮手,在對方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勁風,再近一寸的話,就能刻下鮮紅的掌印了,他低吼,胸口劇烈地起伏,“宋夫人,要換做是你呢?;做你站在暖暖的立場,今天卻要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拱手送人,你會怎麼樣?!”
像是被這一句話刺激到了一般,宋母立刻想到了自己嫁的那個混帳老公,不僅欺騙她的感情,還要連兒子也一併帶走,女人的臉色倏然大變,激動地將手拍在了茶几上——“霖霖是我的命,我只有他了!誰也別想從我身邊搶走他!”
夏振海高聲反問:“難道南南就不是暖暖的命了嗎?同爲母親,你何苦要爲難她?!這事兒我絕對不能答應你!”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宋母像是煩了,眸中的光芒一下子全部暗了下來。
她冷冷地別過臉,站起身來,將放置在旁邊的手提包拎起來,挺直了脊背昂起腦袋,眸光高傲而目中無人,就像是拿着下巴在對夏振海說話一般,“你既然對你女兒那樣有信心的話,就勸她儘早離開霖霖試試看啊……哦,乾脆就別勸了,直接命令吧,反正夏溫暖不是對你的話言聽計從,是個十足的大孝女嗎?”
“你!”
“夏老爺,其實說真的,你就別和我扯那些什麼骨肉情深,假仁假義的話了……”宋母往外走了兩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看着夏振海,笑容無比的諷刺,“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家裡的那些事情嗎?你當年和夏溫暖斷絕父女關係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這個女兒也曾經是你的命呢?她不就是做錯了事,所嫁非人麼?可你有和她解釋過一句嗎?她是個成年人,不是個任人擺佈的玩偶,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你卻只一味地怪她,甚至將她趕出了家門……你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上天入地都難尋的好父親了?呵,可笑!”
宋母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長長的尖針一樣,根根刺入了夏振海的骨髓,扎死了他體內大半的細胞,男人已經掛在了椅子上,嘴脣瘋狂地抽搐着,他按住心口,用力地抓着,像是想把心臟挖出來一般。
這種時候,明眼人都應該看出來夏振海的身體不舒服,但偏偏宋母還不冷不熱地吐出一句:“喲,苦肉計啊?夏老爺你可真有興致,爲了自家女兒不擇手段哪……不過,我這人一向鐵石心腸,不好意思,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宋母輕笑着,擺擺手走遠,拿背影對着夏振海的同時還不忘補充一句,“夏老爺,對不起咯,看來我們是做不成親家了!”
然後,那麼巧的,宋母剛走出門外,將拉門拉上,夏振海剛好支撐不住,面朝下,從椅子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到這裡,夏溫暖再看不下去父親瀕死時痛苦的全過程,她將筆記本啪地合上,然後騰地站起身來,兩隻手撐在桌子上,弓起的背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彎了,如同隨時都會折斷一般。
她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然而,有一個事實,是再怎麼粉飾都掩蓋不了的——父親是被宋母逼死的,儘管她不是有心的,儘管現今的法律可能無法治她的罪,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可以在自己的心裡被無罪釋放……
“暖暖,對不……”
其實夏溫暖這會根本就沒有想通,但她還是搶在對方前頭把話說出口,“亦霖,我爸的葬禮,我想你不用來了。”
“暖暖,我……”
女子的拳頭握得死緊,指甲怕是早已經嵌進肉裡去了,她的聲音越發的冰冷——“還有你母親,暫時別讓她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我會做出什麼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宋亦霖只覺得喉嚨乾啞,就算嚥下唾沫,喉管內壁也是火辣辣地疼着,他忽然發現,自己除了“暖暖”兩個字,根本說不出什麼來,可就算是這個他平日裡叫得最歡快的名字,此刻也如同雙刃劍一般,傷人更傷己。
“離我遠點,所有人都離我遠點!”
夏溫暖抱住頭,像是想撕裂嗓子一般地吼叫着,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來了,聲音卻藏着哭腔。
但光是瞧着她的背影,就足以讓宋亦霖望而卻步,男人的眼神再深情也換不回她此刻的一點理智,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直到消失在書房,夏溫暖果然都沒有回過頭看他哪怕是一眼。
整個世界都鴉雀無聲,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工廠,所有的活物都已經沒有了呼吸。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在安靜的氛圍裡顯得尤爲突兀。
夏溫暖淡漠地看着一閃一閃的屏幕,停頓了幾秒鐘,然後面無表情地抓過了手機,看了一眼號碼,然後接通了電、話。
“什麼事?”
“大小姐,是傅菁……”
“她怎麼了?”
“人我們是找到了,就是在抓她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她的車子,墜下了山崖,估計,幾天之後,警方就會發現她的屍體……”
“哦……”夏溫暖點點頭,並沒有在意自己拖長了的語調,她靜靜地思索了兩秒鐘,涼涼地反問了一句,“就這樣?”
那頭的人聽罷,完全愣住了,良久才反應過來,硬邦邦地回了個“是”字。
夏溫暖異常地冷靜,說出的話越發的滴水不漏,“死了就死了,不過是場意外罷了。而且,傅菁生前可不是什麼清白人,犯法的事做過一籮筐。你索性就把證據收集好,然後藏進她家裡去,到時候還省得警方深入調查,也不會懷疑到你們身上去,一舉兩得。”
“是……是,我明白了!”
手下人慌忙地應下,似是非常害怕的模樣。
現在可是死了一個人啊,又不是樹上落下一片樹葉,說沒就沒了,但怎麼聽着夏溫暖的語調,竟是一點負疚感都沒有呢?
畢竟,要不是夏溫暖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這個女人”的話,傅菁可能還能苟且偷生一段日子呢……
殊不知,此時此刻夏溫暖的眼神,簡直比寒冬的堅冰還要冷銳,光是那一股繚繞升騰的寒氣,就如同是無疑解的巨毒一般,只需一點點,就足以奪人性命!
傅菁死了,是她害的。
父親離世,說到底也是因爲自己……
既然她夏溫暖已成惡人,就讓傅菁去爲父親陪葬,那又如何呢?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爲什麼要愧疚,她又爲什麼要心慌意亂?
黃泉路上,只有夏振海一個人走,那多寂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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