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1995年的“有毒”酒吧老闆娘林真,直到重生之後的今生,她仍然不知道盧天民當時跑去成都想要照看已經發了瘋的李敏。
卻又因爲其身份特殊,與臺灣特工過從甚密,事涉國家機密,被禁止接近空軍司令部的大院。
盧天民當時身心俱疲,活得十分苦憋。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泡在成都城東南角上的四川大學校園裡。川大的北門正對着空軍司令部的大門。雖然沒希望走進去,卻又不忍離開,於是就長時間在那裡徘徊。
同時他還得抽出自己三分之一的精力和時間,從四川成都趕去雲南麗江,照看林真。因爲這個不明真相的傻姑娘,是廖凡和李敏兩人的託付和交待。廖凡和李敏都是愛林真的。廖凡是因爲恨,老是虐她,虐多了之後懊悔不及,轉身變成了愛。李敏則是天生的女強,超喜歡以拉拉百合的模式去貼心保護弱氣小妞。
這兩個人的臨終交待都是要好好善待林真,而且還要把令人抓狂的慘烈秘密瞞過她。
盧天民不斷往返在成都和麗江之間。在成都的時候多,在麗江的時候少。
天民自己纔剛剛喪偶,還沒能從妻子遇害的傷痛之中復原。他來到香格里拉,本來是爲了減壓,卻背上了更加沉重的負擔。他其實是無法愛上林真的,他事實上也根本對她沒任何想法。
天民是仗着自己有錢,拿了錢暗中去幫襯有毒酒吧的生意,當時就把有毒酒吧捧紅成了四方街最響亮的招牌名片。沒有去麗江的人,就等於沒有去過雲南。沒有去有毒酒吧的人,就等於沒有去過麗江。當年就是這樣的一種情況。
1995年的春節,作爲旅遊熱點的麗江縣一片沉寂。
畢竟中國人注重過年的時候閤家團圓。大家都回各人的老家去孝敬父母去了。林真沒有回去。有毒酒吧門庭冷落,寂寥清冷,她也不怎麼在乎。當廖凡失蹤之後,顯然是再也回不來了之後,林真已經心如槁木死灰,再也沒有什麼可在乎的了。
年三十的那晚上,一個身段瘦削的少年,背上揹着個在資深旅行家眼裡看來很不專業的小包包,站在有毒酒吧的門外,舉手叩門,嘴裡頭有氣無力地問道:“餵我可以進來嗎”
這酒吧本來就是任由客人進出的,別人都是問也不問,昂然直入,一直走到吧檯前,纔開口喊道:“老闆娘來一打xxx黑啤”又或者“來一瓶xxx。”
這個少年竟然拘謹無比地站在門外,羞澀提問。一看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呆萌孩子。
可是如此不通人情事故,如此缺乏生活常識的人,又是如何獨身來到麗江縣最有名的豔遇酒吧門口的呢
這原本是個啓人疑竇的問題,不過林真的心態這時候麻木不仁,她才懶得去分析對方的舉止行動會不會有點奇怪呢。
林真朝門外遠遠地瞄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道:“愛進不進,隨你的便。”
話音未落,那個少年咕咚一身倒在了地下。
這情形恰如林真跟廖凡初遇的那一瞬間。
林真便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拎起裙角,和幾年前一模一樣,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彎腰攥着對方的兩隻腳踝,頭下腳上的倒着把這倒黴的大孩子,生拉活拽地,拖進了店裡來。
有毒酒吧是木結構仿古建築,有高高的木門坎。
林真只是掛念她的小凡,愛屋及烏纔去拖這少年。但她的心裡十分清楚小凡已經沒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並沒有自欺欺人傻到把這個孩子幻想成廖凡的替代品。所以她拖他進屋的時候,沒有像當年對廖凡那樣伺候得用心細緻。這一次,她拽他的時候,各種草率粗暴。
對方的腦袋在門檻兒上磕碰得梆梆梆作響,林真也沒怎麼在意。
這已經是1995年的春節前,是除夕之夜。四處都在此起彼伏地炸響着爆竹的聲音,空氣中飄蕩着硝煙的味道。
跟廖凡一起經歷了四年多的登山鍛鍊之後,林真這時候的身體早已變得十分強韌結實,登山冒險也是資深的老手。
她放了屬下員工的假,讓大家回家過年,自己獨自看着沒有生意的店,獨處在黑夜之中也毫不畏懼。沒有生意白開着店面也毫無所謂,死了男人的有錢小富婆,就是這麼任性。
林真把兩張方桌拼成一張條桌,隨手將那個少年像條麻袋似的扔在桌面上,然後去後臺拿了一小包氧氣袋出來,打算給這孩子吸氧。這年月跟1990雖然只隔5年的距離,但這5年裡全中國都在飛速發展,麗江也是日新月異,忽然繁榮起來。氧氣袋已經是旅行者們隨手可得的廉價消費品。
在給對方臉上橫着綁上吸氧管之前,林真歪着腦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的模樣他完全不像廖凡,身子骨也比廖凡十七歲的時候更瘦更單薄些。這大概是個非常文弱的高中生。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出現,想來應該是跟大人走丟了吧其實他應該去找110求助纔對。
一邊這麼想着,一邊綁好了管子,擰開旋鈕,給對方輸氧。就好像火鍋店的服務員給煤氣爐子接上了煤氣罐。
不一刻,這個來歷不明的流浪少年悠悠醒來。
“謝謝”他十分吃力說。
“不客氣”林真沒心情跟對方犯貧,所以就沒有廢話說什麼“請叫我紅領巾”之類的搞笑切口。
然後林真也不想說話,她甚至連詢問對方是誰,爲何來此都沒興趣。
甚至敦促對方去110求助這樣按例該說的話,都懶得說。
只有心死過一次的人才能理解心如死灰的那種感受。
“我在找蘿莉請問你知道蘿莉在哪裡嗎”少年也不在意林真的態度冷漠,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蘿莉”林真心想糟了,勞資這是遇上蛇精病了吧。憑什麼找我要蘿莉啊難道在他的眼裡,我這裡竟然是個賣蘿莉的黑店
雖然心中很是生氣,林真倒也沒有發作。
她是真的心如槁木死灰,連罵人的興趣都沒有。
“沒有蘿莉只有酒本店只賣酒,不賣別的”雖然林真懶得說話,但這番話還是必須說的,因爲事情涉及到酒吧經營者的合法節操問題。她有必要申明自己只賣酒水。不賣雛ji更加不可能販賣人口。
“哦哦”少年似乎知道自己突兀了,連忙拽掉臉上的氧氣管,一邊笨手笨腳去找開關,想要把放氣的閥門給擰上。一邊解釋說道:“請原諒請包涵我有點緊張,話沒說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在尋找一位名叫羅麗的女同學。羅家英的羅,美麗的麗。有人告訴我在四方街的酒吧裡見到過她,我是來找她的。”
林真心想,四方街的酒吧不只我這一家,看來這孩子是一家一家的挨個兒想遍訪一大圈兒。
可是,既然他是在遍訪各地尋人,那麼,該怎麼提問應該是很熟練的,因爲已經把同樣的問題問過很多遍了啊。爲什麼還會說錯話呢看這孩子挺有禮貌的樣子,該是讀過書的,沒理由表達個這麼簡單的意思都表達不清啊他剛剛給出的解釋是因爲“緊張”,他緊張什麼呢
眼瞅着這個少年找不着關閉送氣的閥門在哪兒,手忙腳亂的到處亂摸,林真便伸手替他擰上了閥門。
就在這一刻,少年恰好也看到了閥門的所在,正在伸手過來,就碰到了她的手背。
少年如遇蛇蠍,彈簧似的的飛快縮手。
林真這一下就不高興了,怒道:“你會不會說人話哪有像你這麼說話的”
林真慪氣的事情當然不是對方說話不可理喻,她氣的是他如遇蛇蠍那個反應,這舉動很得罪人的有木有。可是,總不能拿這個話題罵人吧:“我很醜嗎我是有毒的癩蛤蟆嗎你縮手就縮手,縮那麼急啥意思啊臥槽”這纔是心裡話,但是不能公然說出來的。
“不好意思我真是緊張了。一緊張就語序顛倒,不知所云。請不要生氣啊”
這孩子嘴裡還能說的出語序顛倒、不知所云這樣科學的八個字來,林真更生氣了,冷冷的道:“再跟你講一遍,我這裡是賣酒的酒吧。不買酒,就滾蛋。少跟我這裡廢話”
少年的臉紅了,窸窸窣窣在懷裡掏摸着,顯然是在掏錢。
一邊說道:“我沒滿十八不能在酒吧喝酒。我這就付你氧氣包的錢,然後就走。”
這孩子看來還是個乖覺的,他立即意識到,沒有掏錢買人家的酒,就纏住別人賣酒的老闆娘瞎三話四,果然是很失禮。他立即糾正了自己的過失。
沒滿十八這又是一個戳痛林真心臟的敏感點。
“氧氣不要你錢快滾”林真害怕自己的眼淚在外人面前流下來,錢也不想收了,急着催促對方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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