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這麼久的日子以來程思瑞一直壓抑着。他像每一個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一樣,都萬分渴望弄清楚自己的來歷。然而看着年老的父親和囂張跋扈的母親,每每話都嘴邊,程思瑞都只能將所有疑問嚥進肚子裡。
因爲如今這個家,他是唯一的頂樑柱。
若是他離開了,這個家又該怎麼辦?小安終日遊手好閒,只知吃喝玩樂。爸爸上了年紀,身體大不如前,再也經不起任何磨難。媽媽每天在家裡嚷個不停,抱怨爸爸沒能給她好日子過。一家人整天鬧得雞飛狗跳,過着都煞心!
所以他不能走,他必須做爲這個家裡的潤滑劑,讓這個無休無止吵鬧的家平平穩穩過下去。
如今媽媽把他的身世說破了,他就不想再辛苦的隱忍,他要問清楚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
蘇紅梅咬了咬脣,看向程思瑞,點頭,“是的,你母親就是程倩!”
這個兒子養了快三十年,雖說不是親生的吧,但也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而且這孩子性格好,人也勤快,還有本事。蘇紅梅也不想失去這個兒子。可剛纔把話說漏嘴,她也沒辦法再隱瞞。
事到如今,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吧,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做了。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
“沈總,話我說清楚了,我們和程然真沒有一點關係,你可別把她做的那些混帳事算我們頭上,我這麼大把年紀,這身老骨頭吃不消啊!”
“滾!”沈季珞沒心情聽蘇紅梅哭哭啼啼地和程然撇清關係,他只覺得眼前這對母女礙眼得很!而且實在可惡。
怪不得這些年就算程然爲這個曾經深深傷害過她的家付出再多,這對母女依舊不感恩。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把程然當自己人!卻還一直卑鄙地利用着程然對她們施予的親情,肆意踐踏程然的一片好心!
蘇紅梅被他吼得連連後退,身子一軟癱在女兒身上。
程思瑞大腦劇痛,他呼吸急促。猛地撒開雙腿,跑進小區。
沈季珞也想將程然的身世瞭解得更清楚,跟着進去。
“媽,我們怎麼辦?”程安拽了拽母親的手臂,惶惶地問。
蘇紅梅努力冷靜下來,她看着女兒,說,“還能怎麼辦?逃啊!”
“可……”程安看了看沈季珞離去的方向,說,“沈總並不如我們想象中那麼生氣。或許,我們可以留下來?”
如果沈總真是來找他們算帳的話,剛纔就不會什麼也不做了。而且他還和哥哥在一起,看樣子兩人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所以程安猜程然的事不會連累他們。
可蘇紅梅用眼角瞥了女兒一眼,忍不住罵,“你豬腦子?!就算沈總不找我們麻煩,但剛纔我們把程然的身世抖出來,你以爲你爸會放過我們?”
“媽,是你抖的,不是我!”程安弱弱地爭辯。把錯誤全都往母親頭上罩!
“你……”蘇紅梅氣得胃疼,“小混蛋,你就這麼着急和我撇清關係?你就想我被你爸打死,你好歡歡喜喜等着後媽給你錢使,是不是?”
“不是啦媽……”程安用沒有受傷的手攬住媽媽,安慰道,“我這只是給咱們保存實力。你想,如果我們兩人都被爸盯上,那不是全軍覆沒麼?若爸只盯你一個人,關鍵時候我還可以站出來勸,對不對?”
“對你個頭啦!跟老孃趕緊溜!”蘇紅梅也不想管身後的高樓裡會上演怎樣的演戲,她只知道唯今之計只有趕緊溜。
“媽……”程然看着母親拎着兩個行李箱倉皇往前的背影,扯開嗓子喚。
“又怎麼了?”蘇紅梅回頭,不耐煩地看女兒。
程安擡了擡下巴,對着掉在地上的旅行袋說,“東西落了。”
“誒……”蘇紅梅很煩躁,嘴裡嘀嘀咕咕唸叨着,走回來又將旅行袋的袋子鉤在行李箱的拉桿上,倉皇逃跑。
程安看着母親,全身上下只在身前斜挎着一個小包的她踩着高跟鞋緊緊跟上。
房屋的門並未關嚴
沈思瑞進去,正好看見程倩也坐在沙發裡。兄妹倆好像在說着什麼。
看見程思瑞回來,程一天放下交迭的雙腿,問,“看見你媽和妹妹了?”
剛纔那兩個臭女人收拾行李說要逃命,纔不留在這裡被程然牽累。程一天由她們去!
這個家少了她們倆,還清靜些。
隨後他打電話叫來住在隔幢樓的妹妹,兩人想着辦法去看程然一眼。
程思瑞沒有回答父親,他只往內走,站在程倩面前。
兒子的目光很不對勁,程一天站起,心裡隱約浮起擔憂。
門口再傳來細微的聲響,程一天看過去——
“沈總?”程一天好詫異,這個尊貴不凡的男人爲何出現在家裡?
難道……他真是來找他們程家人算帳?
程倩聽見哥哥的話,也將眼神投向門口。
只見移步進來男人高大英俊,氣質矜貴。他就是小然的前夫?
程倩剛從國外回來,對國內的事都還不知。只聽哥哥說,小然的前夫家世顯赫,身家以萬億計,真正的名門貴族。
沈季珞看着站起來的女人,她年紀不過四十,模樣與程然還真有幾分神似。尤其精緻的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樑,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的精品。
程思瑞看看程一天,再看程倩,問,“你究竟是我的姑姑?還是我母親?”
“……”
程一天和程倩誰都沒有料到程思瑞竟然問這事。
兩人同時心口一震,瞠目結舌。
“說話啊,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究竟是我的誰?”程思瑞氣質是溫潤如玉的,但此刻他微微扯開嗓子叫囂的模樣,反倒比平時那種張牙舞爪的人更加令人害怕。
程倩的注意力再度被兒子喚回來。
她驚惶的雙眼看着一旁同樣神情震驚的哥哥,程倩呼吸開始不穩,“思瑞~”
“你是我的姑姑,還是母親?”久久聽不到回答,程思瑞又問。
氣氛僵在那裡,空氣凝固。
現場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沈季珞過來
,直接說,“剛纔碰見蘇太太,她說了些三十年前的事。現在,程老,你是不是可以把小然的身世明明白白告訴我?”
沈季珞也要一個答案。
程一天看着走進來的冷麪撒旦,又再看看妹妹。
他重重嘆氣,沉吟道,“這事瞞了三十年,沒想到,唉……”
“思瑞,是的,我是你母親,我是你親生母親……”既然事情瞞不下去,程倩痛哭,將三十年前的事說出來。
當年她剛考上大學,對成人的社會充滿未知與好奇。一夜,與朋友去酒吧見識。由於涉世未深,她飲下被人動了手腳的酒水。醒來後,只見身無寸縷的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男人身旁。
那男人沉睡着,呼吸均勻。
程倩嚇壞了,一刻也不敢多呆,匆匆逃離。
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就這麼稀裡糊塗失去初夜。從那以後,程倩拼命遺忘那夜的事。然而老天爺卻並不如她所願。就像要讓程倩永遠她人生裡的荒唐,竟然在她肚子裡播下種子。
那個時候的程倩年少懵懂,那夜的事令她害怕又屈辱。她不敢將那一切告訴身邊人。就連懷孕這種事,她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就這麼一拖再拖,直到被學校發現通知家裡人時,已經懷孕六個月。由於是雙胎,而且胎盤前置,做引流手術危險係數相當大。
不得已,程然只好在十八歲的年紀生下一雙兒女。
再也沒臉回校讀書,程倩拿上父母東拼西湊而來的錢,逃去國外。
“這麼說,就連你也不知道我父親是誰?”聽程倩說完當年的事,程思瑞心口一股一股鈍重的悶感襲來。而且,他也對自己的出生感到深深的恥辱。
程倩看兒子,眉心緊緊蹙起,覺得很對不起他和程然。
“思瑞,我……我也是太年輕才被人騙,我也不想的啊……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這麼說着,程倩伸出手想握住兒子。
豈料程思瑞竟將她伸來的手絕情一推。
他看着淚眼婆娑的母親,心情複雜。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說完,程思瑞沒再看屋內其餘人,轉身離開。
沈季珞面容冷峻,即使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一側,也沒人敢忽視從他身上漫出來的強大氣場。那種冰冷的,令人壓抑的,充滿威懾力的駭人氣場,令程一天誠惶誠恐。
“沈總,今日您來是?”程一天看向沈季珞,小心地問。
程然企圖謀殺沈季珞一事,全國人民皆知。程一天也擔心,沈季珞是不是過來追責的?
“想不想看看你女兒?”沈季珞並未理會程一天,他犀利的目光對上程倩,問。
程倩一雙淚眼倏地睜大,“我……真的可以見小然?”
一直以來,程倩都想見女兒一面。做夢都想!她原以爲,發生這次的事,她們母女這一生都沒辦法相聚了。
“一切我來安排。”沈季珞說着,站起身。他看向程一天,又道,“她肚子裡已有三個月身孕,你們爲人父母,知道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