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恩轉身就走。
沒兩步，身後的尹蘇喚住他。
“慕恩，你看媽媽一眼~”
雖然不明白她怎麼提這樣的要求，慕恩還是依言回過頭來。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再想想從前的我。如果不是因爲想給你們世上最好的東西，我會這樣麼？”尹蘇並不是在裝可憐，而是打感情牌。
慕恩看着眼前面貌大變的女人，她的髮型變成了毫無特色甚至是顯得呆憨的及耳短髮，身上寬大的運動服包裹出她原有的纖美身材。太陽並不烈，卻掛着一幅足足遮住她半張臉的墨鏡。
東躲西藏的日子，磨去了她原有的美麗。
慕恩清楚尹蘇說這些話是想令他心裡難受，替自己的媽媽不平。內心由憤怒的情緒支配，從而完成她所希望他要完成的事。
她說，她做的這一切全是爲了自己和妹妹，她愛他們~
慕恩此刻心情很沉重，他沒有多說什麼，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媽媽，攥着手心裡的藥袋走回教室。
尹蘇從兒子背後收回目光，她本能地左右看。十幾米遠的路燈下，男人慵懶地倚着燈柱在打電話。幾個陌生人有說有笑結伴着從她跟前經過。寬敞的馬路上車子一輛一輛緩慢而又勻速駛過。
陽光下的一切，都很正常。
尹蘇扶了扶鼻樑上的墨鏡，看了看路狀，橫穿馬路。
靠在燈柱打電話的男人視線緊緊追隨着她。
“我看見她把什麼東西硬塞到小少爺手上。”
“什麼？”聽到下面人的回報，沈季珞想知道尹蘇給了慕恩什麼東西。
“距離太遠，看不見。不過好像是個小袋子。”男人將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如實回報，“小少爺自始至終臉色都不好，看上去很抗拒。”
“現在她人呢？”
“離開了，應該是回家。我正跟着。”
“給我把她盯牢，不允許出一丁點差錯。”如果這個臭那女人膽敢做出傷害他家人的事，他要立即取她的命！
即使隔着電話，男人也聽出了老闆陰沉的聲線裡充滿殘忍的嗜血寒意。
他不自覺就打了個寒顫，恭敬道，“是。”
……
辦公室門前
簡小澄來找程然，發現她不在。由於賈佳還在外地考察供貨商的資質，簡小澄的所有問題只能向程然求教。想着她可能是去了洗手間，簡小澄決定等她回來。
她往內走，在辦公桌前坐下。
叮咚——
她見程然放在桌上的手機有信息進來的提示。
簡小澄這個人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習慣。
屏幕一直亮着，簡小澄拿過手機想看看是什麼信息——
程然，你所預約的人流手術於29號下午兩點進行。屆時請攜帶相關證件於計生科第五號室辦理。
人流手術？簡小澄吃了一驚。
這個孩子她不要麼？難道她也分不清寶寶到底是她老公的，還是顧青的？所以乾脆一刀斬？！可如此一來，她表面上不應該什麼反應也沒有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失去兩個孩子了，這個再不要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而想
到其中一個無辜的孩子是被自己扼殺掉，簡小澄這心頭就因爲愧疚而難受。
生怕被程然知道自己偷看了她的消息，簡小澄趕緊將手機放回原處。但她的心卻因爲這則消息而久久不能平靜。
沒多久，程然回來。
“你在？”看見坐在辦公桌前的人，程然有些意外。
“然，我有些不懂的問題，想請教。”簡小澄站起來，看着程然的目光蘊含了千言萬語。
程然沒有發覺簡小澄的異常，她走去辦公桌後，親切友好的說，“可以。”
她坐下，隨手將放在桌上的手機欲往抽屜裡放。
簡小澄說，“剛纔你有消息進來。”
程然看她一眼，隨後滑動手機翻看。
簡小澄暗暗將程然的一切表情盡收眼底，她看見程然皺着眉頭，漂亮的臉蛋劃出一絲落寞和憂傷。
程然將手機放進抽屜，努力投身工作中，她望着對面的簡小澄，強撐起一抹微笑，“說說，遇到什麼困難？”
經她提起，簡小澄纔想起她過來的正事。
於是簡小澄也暫時將疑惑拋開，真心真意向程然討教。
等工作告一段落之後，簡小澄收拾面前的資料，狀似問得漫不經心，“對了，你現在的身體應付得來這麼大的工作量嗎？可別把小寶寶累壞了。”
程然看了看她，黛眉輕皺，思忖片刻，她才說，“應該可以吧，我又不是那麼嬌弱的女人。”
“我知道你是女強人，但寶寶呢？現在寶寶才頭三個月，都還沒長穩，一定要好生保重的。”簡小澄想試試能不能從程然嘴裡套出什麼話。
而程然只是勉強得笑了笑，沒有說話。
自己一片好心，她沒有什麼迴應。這換從前，簡小澄肯定是會被惹惱的。但經歷種種之後，她清楚程然不是那種拿鼻孔看人的人。她不回答自己，一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簡小澄見問不出什麼，也就打住話題。
“我先出去了。”她說。
程然微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好的。”
離開辦公室後，簡小澄一直猜測着程然爲什麼要打掉孩子？而且看樣子，她還不打算告訴其它人。那麼她的老公知道她的決定嗎？
賈佳！
忽然間，簡小澄想到賈佳。
程然與她的關係比自己親，人流的事她有沒有告訴賈佳？
簡小澄認爲自己很雞婆，這是人家的隱私，她不應該打聽得這麼細緻。但或許是背了良心的債，簡小澄不想程然再陷在痛苦之中。因爲前些日子從程然的反應看，她是很期待這個孩子到來的。
所以這次人流的事是她自己的決定，還是和老公商量好的？
可就算被罵自己多管閒事，簡小澄也要把問題弄清楚。她不想程然再失去一個寶寶了。
簡小澄給賈佳打電話，說明了情況。賈佳在那頭驚呼，“我沒聽她說啊~”
所以連身爲閨蜜的她也覺得事情意外得不尋常，是吧？
“不對勁！”賈佳道。
“這樣，我先問問她，後面再說。”賈佳掛斷電話，聯繫程然
。
她當然沒有傻得直接問她爲什麼要人流？
她先是和程然說着工作上的事，之後再談私生活。她一步一步套程然的話，在提到肚子裡孩子乖不乖時，程然說，“這個孩子我不想要。”
“爲什麼？”儘管已經知道了，賈佳還是佯裝聽到不可思議的話，很吃驚。
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以推心置腹。
程然把她的苦衷說出來，賈佳也是一個當媽的人，很能體會此刻程然的苦。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一邊都是在剜她的心！
在知道原因後，賈佳也沒有多勸什麼了。因爲現在能解決問題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家人。
賈佳又和簡小澄聯繫，兩個女孩商量了一下，由賈佳打電話把事情說給沈季珞聽。
接到賈佳電話的時候，沈季珞虎軀一震。
“話我已經說清楚了，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自己決定。”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賈佳也不方便多作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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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做的做到了，這就夠了。
“謝謝！”沈季珞真心感謝賈佳的通風報信。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沈季珞來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看着遠處一幢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單手抄入褲兜，凝神沉思。
晚上，沈家的餐桌上，氣氛依舊沉悶。大家默默吃飯，沒人說話。
悠然扒了兩口飯，便擦擦嘴說，“我不吃了。”
小傢伙跳下椅子，頭了不回的跑回房間。
程然和沈季珞對視一眼，聽到慕恩也說，“我也吃好了。”
然後程然就見兒子跟着女兒上樓。
兒女們一個一個離去，程然心頭難受。她並沒告訴沈季珞她已經約了手術，她低下頭，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飯菜。
入夜，程然給女兒講故事哄她入睡。
“媽媽，有了小寶，你會更喜歡小寶，還是悠然？”悠然突然拉着媽媽的手，問。
女兒實在是太沒安全感了，一天到晚都以爲會失寵。程然笑着颳了刮悠然可愛的小鼻尖，說，“媽媽不要小寶了，媽媽只要悠然。”
看到媽媽溫柔的笑臉，悠然心裡就好不舒服。
哥哥一整天都在自己耳根子面前唸叨，說她是個不乖的小朋友，還說她自私。若是他們有個什麼要求或願望，媽媽竭盡所能都要幫他們實現。爲什麼媽媽的心願，她卻不替媽媽完成？
這還算是愛媽媽嗎？
悠然心裡好矛盾，她不想當不乖的小朋友，可她也不想被小寶搶走媽媽。
“不要多想了，媽媽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失言的。”程然見女兒皺起眉尖，她用食指輕觸寶寶的眉心，溫柔的說，“快些睡覺吧，明天還要讀書呢！”
“嗯”，悠然點頭，滑進被子裡睡覺。
程然替女兒蓋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柔和的燈光下，她坐在女兒牀邊輕輕撫着女兒的頭，伴她安心入眠。
既然決定的事，程然是不會再去思考是否要改變。
手術日下午，13：45，程然來到醫院。
在護士臺辦完手續，程然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等候。
還有五分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