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墨鏡後的雙眼四處尋找，瞬間，一直盛放在嘴角的笑意在看清馬路對面的人後，僵僵地頓住。
“季珞，今晚我們吃什麼？”白潔擡起一張消瘦的面頰，往日清澈靈動的雙眸此刻看來光彩全無。
經歷那樣的事，白潔骨子裡殘存的驕傲蕩然無存。如今的她自卑，膽小，懦弱，終日陷在憂傷的情緒中。隨時都想離開這個骯髒的世界，去另一頭找爸爸媽媽。
若不是身旁有這個男人陪伴，白潔想，她早是一縷幽魂了。
這個世界上，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唯一割捨不掉的東西。
沈季珞任白潔纖細的小手挽在他臂彎處，他雙手抄入褲袋，長腿體貼地順着白潔的步子有意縮短腳距。
“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他轉頭對着白潔溫溫地笑，目光柔和。
“吃牛排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西餐。”
“可以。”
外人眼裡，他們有說有笑，儼然就是一對恩愛的情侶。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情誼綿綿。
這一幕映入程然的眼睛裡，她氣得肝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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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季珞！！！
她只覺得全身氣血逆流，眼睛都在充血。
這就是你所謂的有急事處理？
這就是你不和我視頻的原因？
沈季珞啊沈季珞，虧我不遠萬里過來想給你驚喜，沒想到你把我和孩子撇開，竟是和白潔過來度假旅遊！！
程然氣得要死。
她一把取下掛在鼻樑上的墨鏡，不會錯，錯不了，馬路對面你儂我儂的狗男女就是自己家老公和他的初戀。
這一刻程然只覺得她的頭髮絲都氣得豎立起來，心臟蹦蹦亂跳，身體內氣流亂躥，就快撐裂胸口。
不知不覺，程然只覺得渾身冰涼。她下意識擡手撫着額頭，這才發現攥了一手心的汗。
心好痛，痛得她快要站不起。
不過程然更明白，光是看見，卻不能定性。她倒要站在他們面前，親口問問，這都怎麼回事？！
程然氣沖沖要跨過馬路，但是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對面的男女身上，完全忽略周遭路狀。當她踩在柏油路上時，轟——
近在咫尺的車笛驚得程然伸出去的腳不住地往後退，掌心內的手機慌亂之中甩了出去。
嘣嚓一聲，程然見飛馳而來險些將她撞上的貨車將手機狠狠碾壓。
貨車駛去，程然看着地上被壓得四分五裂的手機，衝上去小心翼翼將它拿起來，手機在掌心裡碎成毫無用處的廢片。程然再去看馬路對面，除了陌生人的身影來來往往穿梭，哪裡還有沈季珞和白潔的影子？
站在異國他鄉街頭，程然嚐到痛心，絕望的滋味。
但她不放棄，她一定要站在他們面前，叫沈季珞清清楚楚地解釋她看到的都是什麼情況？
程然在馬路邊上左右看，確定不會處於車來車往的危險之中，這才拖着行李飛快地跑過去。
對面是條商業街，各色各樣的小店緊密佇立。各家店內銷售的商品琳琅滿目。
第一家是便利
超市，程然衝進去，站在門口，騁目觀望。盡是身材高大的異鄉人，根本沒有熟悉的面孔。程然不放棄，在生活用品區、圖書區、生鮮區，到處尋找，都沒看見要找的人。
程然轉身，打算去下一家店內找。
在她轉身的那刻，蹲在貨架後挑選罐頭的沈季珞和白潔一人拿着一種口味的罐頭站起來。
“你就喜歡蜜桃味，這麼多年，一直沒變。”沈季珞見白潔手裡拿着蜜桃罐頭，忍不住打趣她。
白潔也看着手裡粉色的罐頭，神情戚然，“習慣這東西若是能輕易改變，就不叫習慣了。”
從她憂傷的神色裡沈季珞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脣邊的淺淺笑弧也漸漸斂去。
愛自己已經成爲她的一種習慣，深入骨髓，就算想戒，也戒不掉。
沈季珞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才能讓白潔開心起來，也不明白自己要爲她做些什麼才能減少心裡對她的愧疚。此刻，沈季珞牽着白潔冰涼枯瘦的小手，語氣溫柔，“走吧，回家做飯。”
“嗯。”白潔如花的笑意令人看得心酸。
程然一家一家挨個進去找，可惜所有商店都找完了，還是沒有看見她要找的人。
程然氣不過，她拿出行李箱內另一部手機。平時這隻手機用於工作上的聯繫，沒具備特殊功能。但要給沈季珞打個電話，這個手機完全可以。
沈季珞和白潔剛回家，他的電話就響。
此刻兩人正在廚房將剛買來的食材一一拿出來。
看見是程然的來電，沈季珞對白潔說，“這裡你來，我去外面接個電話。”
白潔點頭，臉上盪漾幸福小女人的微笑。
這些天，她覺得自己是沈季珞的妻，他是自己的夫。他們出雙入對，恩愛纏綿，羨煞旁人。
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狀況一直這麼糟糕下去，這樣一來，季珞就不會再離開自己了吧？
白潔當着沈季珞的面配合治療，揹着他的面拒絕吃藥。
她故意把自己的狀態弄得很差，若是隻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留住心上人，她不介意自己成爲瘋子，也不介意永遠活在自欺欺人的童話裡。
她願意一輩子糟糕下去，只要他陪在自己身邊！
沈季珞來到屋外的小花園，頭上陽光明豔，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遠處蔚藍的海洋泛着輕波，零星有幾隻白色小帆船在浩瀚的海面上如螞蟻一樣一點一點的遊走。
電話剛接通，程然的聲音即刻傳過來——
“沈季珞，告訴我，你現在和誰一起？”
細聽，程然的聲音帶着一股子怒氣。而且她是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光從這一點來判斷，就絕不尋常。
“怎麼了？”沈季珞拿捏不好程然打來這通電話的目的，試探性地問。
聽他避重就輕，站在路口的程然愈發惱怒。
她一個單身女人，獨在異鄉，就是想來找自己的老公！可她的老公正和他的初戀手牽手，眉眼含情從自己眼前經過。想想自己此刻的孤寂無助，再想想他們耳鬢廝磨，程然氣得都快跳起來。
然而她剛想發火的時候，腦子裡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千萬冷靜。
既然沒有抓住現場，那就聽聽他怎樣解釋？
於是程然說，“很久都沒和你聯繫，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怎麼可能！”沈季珞聽程然的語氣有些鬆動，不再是咄咄逼人，他也放鬆下來，“我發誓，從來這裡的第一天起，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還有慕恩和悠然。”
去你的狗屎！我都親眼看見了，還敢口蜜腹劍騙我。
程然氣得眼睛發灼發痛，不爭氣的液體漫了上來，她拼命地忍住不叫它滑落，淚花一個勁在眼睛裡打轉。
“你是一個人過去的嗎？”程然沒有直接質問，她想聽聽沈季珞會如何說。
她可是親眼看見他們在一起，若是沈季珞如實坦白，程然會選擇相信他。但若他有任何欺騙，程然想，她根本用不着站在他面前了，他的謊言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季珞沒有多想，道，“不然我還和誰一起？”
白潔受到的傷害足以將她摧毀，而沈季珞又清楚程然的脾氣，她一衝動，什麼話都說得出來。所以沈季珞從一開始就打算把白潔受到凌辱的事爛在肚子裡。除了爺爺，誰也不說。
程然竭力地強忍淚水，但她發現自己還是好沒出息。輕易就被沈季珞的一句話打敗，淚水成串的流下來，停也停不住。
她不是愛哭的人，而且她還特別討厭遇事就只會哭哭啼啼的窩囊廢。
但此刻她就在他們附近，她千里迢迢過來找自己的老公，沒承想人生處處有轉折，現實就像一個巨浪，一頭子就將她打翻。再無翻身之力！
“我剛去醫院看了小曼，沈家尉也在。我問了他白潔的情況，他說很久沒見白潔了。你說，白潔這會兒在哪裡？”
“沒事問她做什麼？”沈季珞劍眉微挑，下意識回頭看屋內的人。
可以看見廚房裡白潔來回穿梭的身影。
“我就是想，小曼現在成這樣了，正好成全她和沈家尉。但我就是覺得奇怪，爲什麼她沒去找沈家尉，反而消失了。季珞，白潔最近有和你聯繫嗎？”
程然極力讓聲音平穩，不讓對面的人聽見她哭得顫慄。
沈季珞倒也沒聽出什麼異樣，他說，“之前在帝都我和她已經不再往來，現在又在外國出差，每天都忙，沒時間和她聯繫。”
騙子，沈季珞你這個大騙子！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和孩子想你，你爲了‘工作’，就可以不要我們了嗎？”程然心好痛，白潔就是他嘴裡的“工作”，爲了和她婚外偷.歡，他竟然帶着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幽會，對自己和孩子全然不理。他將自己置於何地？把慕恩和悠然放在哪裡？他真可以丟下他們那個幸福的家不聞不理嗎？
“小然，我現在真的說不好這邊的事何時處理完。目前正是關鍵時刻，我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對你的關心確實少了，這一點我要向你道歉，但同時你也要體諒我。”
“好，我體諒你。我在家等你。”程然說完這句話，再也沒聽對方說什麼，直接掛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