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靜夜時分。
月亮高高掛在院落裡的桂花樹上,淡淡的桂花香瀰漫了整個院子,二樓的落地窗打開着,雪白的窗簾輕輕的晃動,窗臺上歪倒着一個玻璃酒杯,風一吹輕輕的滾動,猩紅的酒液拖曳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寬大昏暗的臥室裡,只有一盞牀頭燈發出微弱的黃光,卻也足以照亮臥室裡的一切。一個女人抱蜷的縮在牀上,長髮披落下來,覆蓋住纖細的身子。旁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來,把外套扔到沙發上,逕自走向女人。
看到桌上擺放的碗筷,皺皺眉頭。
“爲什麼不吃飯?”
陸承佑的聲音淡漠疏離,夾雜着隱忍憤恨。
何蔚藍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似是一個無意識的娃娃。
陸承佑的臉逐漸陰沉,眼光鋒利,大掌一伸,何蔚藍已被他提起。絕美的臉蛋有着病態的蒼白,纖細白淨的脖頸隱隱可見細細的血管。
“說話,我要你說話!飯也不吃,話也不說,一天就呆在房間裡,你在鬧什麼彆扭?”
何蔚藍擡起眼睛看向他,嘴角一扯,一抹虛弱的笑意蒼白,飄渺。
“放我走。”
久未說話的嗓音沙啞,乾澀。
陸承佑的眼睛忽的變色,一把丟下女人,任其跌在牀上,逕自走到窗前拿起歪倒的酒杯,眼神微變。
“你喝酒?”
何蔚藍看也不看他。
陸承佑仰頭將酒倒進嘴裡,冷笑,“長出息了,都學會喝酒了。”
“孩子都沒了,爲什麼不能放我走?”她兀自喃喃着。
“是你欠我的還是孩子欠我的,放你走?休想!”
夜風傳送着他冷冷的話語。
良久,何蔚藍緩緩站起來,抹了抹腮邊,深吸一口氣,看着他,不復剛纔的痛苦,卻是帶着魅惑的笑。
那笑突然讓他覺得很火大,他靠近她,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我有話問你。”
她只是笑,反而撫上他的肩膀,儼然一副魅惑的姿態。
“孩子真的是你打掉的嗎?爲什麼打掉孩子?”
她吐了一口氣在他耳邊,輕輕的笑。
“你怎麼還這麼放不開,沒有就沒有了,還總掛念着幹什麼。”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細細的摸索着,“明天就是你的婚禮了,今天晚上你要留這裡嗎?留在這裡好不好?讓我好好伺候你!”
陸承佑終究抵擋不住她散發的魅力,將她壓倒下去,卻在情動時,感到眼角一閃,眼疾手快的,他抓住她的手腕,一使勁,她手裡的刀片就落地了,明晃晃的漾着光。
他的眼眸立即變得冷沉,她卻笑得悽殘。
“既然我不能死,那你去死。陸承佑,和你多呆一分鐘,我就覺得自己要瘋了。”
慢慢的,慢鏡頭一般,男人嘴角嘴角勾起一抹殘笑。
“我會讓你更瘋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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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藍不知哪來的力氣,將他推開,接着抓起牀上的任何可用的東西奮力的扔了過去,淚水肆意的在臉上奔流,嘶聲力竭的大喊着。
“你這個惡魔混蛋,我詛咒你去死,去死,你爲什麼這麼對我,爲什麼,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陸承佑捂着被打中的額頭,溫熱溼濡的血液沾上了手指,而地上一本大部頭精裝版的書正隨風一頁一頁的翻着。男人站着不動,陰鷙的眼睛看着女人逐漸冰冷殘酷,忽然一聲清脆的玻璃聲響,血紅的酒液順着雪白的牆壁流了下來。
何蔚藍一愣,一陣頭暈亂轉依然被狠狠壓在身下。
“爲什麼?因爲你間接害死了我父母,你說這個理由足不足夠?這個答案滿不滿意?”
何蔚藍臉色一駭,狂亂的擺頭,洶涌的淚水從眼角不斷流出。
“不,不,不是我害死他們的,不是我,不是我……”
他們是她心底的傷,他比誰都清楚,所以總是被他拿來利用來刺傷她,他刺得那麼深,不管她有多痛。
陸承佑握住她的下巴,殘笑道:“還有你那卑鄙的父親。”
陷入悲痛中的何蔚藍沒有意識到男人的動作,當覺得胸前一陣涼意時,驚恐的掙扎起來。
“不,不要,拿開你的髒手。。。。”
“髒手?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這雙髒手是怎麼撫遍你全身的。”
陸承佑用腿壓住她狂亂擺動的身子,一接觸到她馨軟的身子,一bobo的熱流幾乎將他毀滅。已經三個月了,他等不及了,他想迫不及待的進入她。
“?不,我不要,求你放開我……”
“剛纔不還想着怎麼勾引我的嗎?之前不是說,要好好做好情婦的角色嗎?怎麼現在又不願意了?難道就因爲我殺了你爸嗎?你不覺得他也該死嗎?”
陸承佑重重的封住她的脣,挺身/進入她,繼而是一陣狂野的擺動。
一聲悶哼痛呼從女人的喉嚨溢出,豆大的汗珠由額際滾落。
“說,你是我的!”
陸承佑緊咬着下脣擺頭,淚水從緊閉的眼角迸出。
“那我只好以行動來提醒你,你是誰的,無論是以前,還是以後。”
男人如一頭野獸毫不留情在她身上馳騁,起伏的脊背緊繃而有力,每一次撞擊都直達她身體的最深處。
一切靜止下來,陸承佑翻身下牀,逕自來到窗前,點起一支菸。清涼的夜風讓他混沌的頭腦有了一絲清明,看着牀上蜷縮的人兒,他心裡卻沒有報復的塊感,反而一股深沉的痛在他心裡蔓延。
好久,何蔚藍緩緩醒來,撐起痠痛的身子望向沙發上的男人。
“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放過我?”
陸承佑沉默好久,久到她以爲她再也等不到答案了。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否則你別想逃離我!”
何蔚藍忽然笑了,一身雪白睡衣的她在昏暗的房裡有種飄忽迷離的美,那脣角漾起的笑意,悽美決絕,卻是他最想捕獲的眷戀。
何蔚藍轉身跳下牀,快速的跳上窗臺,推開窗戶。
“陸承佑,就算是死,我也要離開你,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陸承佑一個箭步衝到窗前,卻還是遲了一步,只感到那柔軟的絲綢睡衣輕柔的劃過他的手心。只餘男人淒厲暗啞的嘶吼盪滌着夜的寂靜。
“藍!”
她終於又找到自由的感覺了,清新的空氣,芬芳的花香,彷彿是很久也或許只是瞬間,一陣黑暗襲來,她又看到了那個十三歲冰冷淡漠的男孩兒站在樓梯口……
如果他們不相遇,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他們相遇了,就註定了這世彼此的糾纏,只希望,在下一世,他們不要遇到,如果他們還這麼痛苦的話。
何蔚藍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周圍都是虛無的白色,那種白色更像是死亡的陰影籠罩着她,她害怕起來,開始大叫,可是她只感覺到肺裡的空氣在大口大口的往外衝,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更驚慌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天堂嗎?她死了嗎?
她蹲下來,想仔細的想一下,想起來了,她跳樓了,難道她真的死了?!
“孩子。”
一道溫柔清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熟悉得令她心驚。她驀地擡頭看,卻什麼也看不到。
“媽,是您嗎?媽,我知道是您,一定是您,我記得您的聲音。”
“孩子。”
近在耳邊,卻又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裡含着欣慰和快樂。
“媽,我好想您,您是來帶我走的嗎?”
一聲綿長的嘆息,婉轉迂迴着在她的耳邊繞來繞去,一時間,她竟辛酸眼澀起來。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讓你這麼辛苦,是媽媽的錯。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我。。。您帶我走吧,我想和您在一起。”
她幾乎是哭着哀求的。
像是一陣溫柔的風撫在她的臉頰,冰涼的,她伸手就去轉,卻只摸到自己同樣冰涼的臉。
“孩子,你要堅強,媽媽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撐下去的,你一定會幸福的。”
“不,不,我堅強不起來,我撐不下去了,我好難受,太痛哭了,媽,求求您,您帶我走吧!”
“你還沒有結婚,沒有生子,你的人生相當於還沒有開始,我怎麼忍心帶您走呢?”
何蔚藍打斷她的話,瘋狂的搖頭,眼淚狂飆。
“我不會再有孩子,也沒有人願意要我,現在我只想和媽媽走。”
“藍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逃不掉,躲不開,你是個善良的孩子,相信媽媽,老天爺會善待你的。”
聲音越來越遠,頰邊像是一陣風過,熟悉的氣息也漸漸的消散開去。
“好好的活下去,媽媽會在天上看着你的。”
“不,媽媽,不要走,不要走。。。媽。。。帶我走。。。”
她瘋狂的跑起來,手胡亂的擺着。
“藍藍,藍藍。”
耳邊有人在叫她,她睜開眼睛,眼前所見的也是雪白,想到媽媽已經走了,她心裡難受,眼淚就從那睜大的迷茫的眼睛裡流出來。
“媽媽。。。”
“藍藍,你終於醒了!”聲音充滿驚喜。
轉轉眼珠子,她看到有張臉俯在她的臉上,很明媚的一張臉,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陌笙。”
久未開口說話的聲音像是生了鏽的發條一般,沙啞難聽得很。
“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再這樣了,否則咱倆就絕交。”陌笙氣惱的瞪了她一眼。
何蔚藍跳下樓後,撞擊到了腦部,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經過醫院的搶救,脫離了危險期,一聲的預料是第二天
就應該可以醒來的,可是,她卻是在三天後才醒來。
何蔚藍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又呆愣了幾十秒後,像是喃喃自語:“爲什麼我不死?”
“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低,陌笙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她卻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陸承佑來醫院的那天,外面下着雨,夏末秋初,又被着雨浸潤着,空氣裡都是潮溼的涼。
她似乎沒看到他,或許,她知道是他,卻不想轉過頭來,盯着窗戶外的雨。
她還穿着病護服,更顯得那身子瘦弱,下巴更尖更細了,蒼白的臉透明一般,脆弱單薄的樣子好像只需要輕輕吹一口氣,她就會不見了。
陸承佑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他是膽怯的,害怕的,所以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繞過牀,單膝跪在她面前,仰頭看她。
他的眼依然幽亮,此刻卻蒙上的厚厚的一層痛苦和悲傷。
他那麼虔誠而痛苦的望着她,她卻始終沒有吝嗇給他哪怕是淡淡的一瞥。
他心如刀絞。
他曾經也心如刀絞過,卻從來沒有這一次這麼讓他疼得呼吸都難以微繼。
“謝謝你醒過來。”
好久之後,他說出這句話。
其實他有很多話說,但是她未必想聽。
如果她不想聽,他就不說,這次他不再強迫她,不,以後他也不會強迫她了。
何蔚藍依舊望着外面,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低下頭,放在她青白的手背上‘
她感覺到手背上的溫熱,身子卻越來越冷。
“我放你走。”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黯淡無神的眼睛裡才略微有些許光芒閃現。
他打開她手腕上的手鐲時,一聲咔嚓的清脆聲,響在彼此的心裡,她的心在顫抖,他的心也在顫抖。
她的手腕驀地一輕,那道醜陋的疤痕便以嘲笑的姿態呈現於世。
他把那吊墜項鍊套回她的脖子裡,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一顫。
他想要觸摸那疤痕,她卻輕輕移開,他的手就落空了,心裡也空了,他覺得整個人都是空的。
輕輕一口氣,不僅可以吹走單薄似紙的她,也可以吹倒身體裡空空如也的他。
他離開,走得很慢,比來時還慢,他是有奢望的,他希望她開口說句話,哪怕是罵他一句話也行。
可是,奢望總歸是奢望。
怪不得她經常說,奢望很難求,原來是真的。
出院後,何蔚藍沒有答應陌笙的苦苦哀求,又回到了孤兒院。
日子雖平淡,卻正是她想要的。
他們還是會經常過來看她,她也不拒絕,其實,她也想讓它們知道,現在,她過得很好。
她還是會每天去看姜明,他說着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凌叔桂姨做的好吃的點心,他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臉紅的可愛模樣,他對她說過的話,他給她的用粉紅色信封的裝着的情書。。。
她期盼着他會在她正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時候,突然睜開眼睛,笑着對他說:“嗨,何蔚藍,好久不見。”
她是個不受老天待見得人,知道奇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可是她相信奇蹟會發生再姜明身上。
而,奇蹟也真的發生再姜明身上,他醒了,卻不是在她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時候。
何蔚藍進去的時候,姜明正看着窗外,聽到聲音回頭看,他的眼眶帶淚。
“好久不見,朋友。”
不是她預想的場景,卻是她是預想的話。
何蔚藍笑笑:“好久不見,姜醫生。”
姜明康復很快,半個月後,便可以下牀四處走動。
走累了,他們在草坪上停下。
何蔚藍深吸一口氣,雖然免不了有消毒水的味道,但依然清新。她扭頭朝他笑:“躺了那麼久,出來透透氣,是不是舒服多了?”
姜明也學她深呼吸一口,“真的舒服多了。”
何蔚藍看着他明亮的笑容,心裡酸澀,眼眶禁不住就熱了。
“我就這麼好看啊,只得你目不轉睛的盯着。”
姜明打趣,卻沒有轉過頭來。
“對不起。”
姜明轉過頭,她卻將頭轉過去,苦澀的一笑。
“這句話我早該說的,硬是拖到現在。”
姜明笑,笑得很苦澀。
“不,你不欠我什麼,倒是我,”他停頓,閉了閉眼睛,才道:“欠了陸承佑一條命,如果那天不是陸承佑發現我,我想我早就沒命了。”
身邊的人不說,他扭頭看。
此刻有夕陽,剛纔她的來拿還有着淡淡的粉色,此刻全部蒼白,垂下的睫毛,顫抖得很厲害,放在膝上的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可以看到手背上輕輕的血管。
他感覺不到她的顫抖,但是他肯定她正在抑制自己不要顫抖,就像她其實是想看着他,問一切是怎麼回事,卻怎麼也不願擡起眼睛。就像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她一直在讓自己將那個人,那個名字淡出她的人生。
“對不起,早就該告訴你的,卻瞞了你這麼久。”
醒來後,在未見她之前,陌笙就將一切告訴他了。
陌笙說的時候是憤怒的,義憤填膺的,這不能怪她,因爲陌笙相信她口裡說出的就是全部的事實真相。
陌笙還說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平靜。
他聽了這句話竟然想笑,不是因爲高興,不是因爲好笑,而是心裡酸得想笑。
之前在孤兒院待過的那段時間,她也說自己過得很好,很平靜,可是,她好嗎?不好。
她平靜嗎?不平靜。
這就是何蔚藍,總是不想讓別人擔心,欺騙別人的時候,也欺騙着自己。
他是最知根知底的一個人,卻在何蔚藍的剎那,滿腔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曾經是她心中的女神,他心中曾經卑劣想過她斷了雙翼掉在地上,這樣他就可以接近她,可是,當她真的掉在地上時,他卻是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沒有開口,無法開口,他寧願看着她欺騙自己假裝快樂的活着,也不想看她痛苦的哭。
可是,真相就是真相,就應該見諸陽光。
“早沒說,那就是沒必要說,現在也別說了。”
說完,何蔚藍轉過去就要離開,姜明伸手拉住她。
“放開。”
姜明不理她,自顧自的說着:“那天我不放心你,就跟了過去,綁架你的人是方智傑,開槍打死孔先生的人也是他。”
何蔚藍像是沒聽到他說些什麼,一心只想離開,越掙越厲害。
“我被他發現,他就命人打我,打到奄奄一息,朦朧中我聽到方智傑說去見一個人,那個人應該就是陸承佑。藍藍,不是陸承佑,你被利用了,被方智傑利用了。”
何蔚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安靜下來了,此刻,他擡起頭,凌亂髮絲間,蒼白的臉色異常平靜。
“你說完了,可以放開了嗎?”
陸承佑結婚當天缺席,讓葉大小姐,乃至葉家的面子喪盡,葉家長老勃然大怒,但是葉芷青卻執意爲陸承佑辯解。
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般,W市的媒體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突然間就活躍起來。
大家讚歎葉芷青的情深,無奈陸承佑的風流,同時也唾棄那個所謂的“不齒插足者。”
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當大家都還意猶未盡的沉浸在這場盛宴裡時,一記重型炸彈轟的一聲在頭頂響起,大家呆愣半刻,然後擦擦嘴角的殘羹剩飯,接着更加賣力的的用力的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一頓的滿漢全席裡。
幾封匿名信於某天的某個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到了警察局裡,法院,各大媒體報社。
原來W市藏匿的那個大毒販子就是陸承佑!
這是每個人在看到信之後,心裡的第一句感嘆。
於是,警察審訊,法院傳票,記者的追問,媒體的猜測,如天際陡然翻起的滾滾雲霧,鋪天蓋地的襲來。
這個曾經被譽爲年輕有爲的企業家,慈善家,一下子就被人們狠狠的踩在腳下。
那種感覺真他媽爽,有種農奴翻身的感覺,真想仰天長笑幾聲!
比起這場饗宴,亨晉董事方智傑突然死亡的消息也顯得平淡得多了,他們想,不就是死了個人嗎?中國一秒鐘有多少人死去,如果每一個都去分心在意的話,那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累死的!而且,人死了,也沒什麼好玩得了。
連續幾天的審訊,陸承佑依然疲乏至極。想到外面還有那麼多的記者堵着,陸承佑微微蹙眉。
“陸先生,要不繞道離開吧?”秦煬回頭問。
“不用,走吧!”
果然,車剛開出門口,蜂擁的記者立即將車堵了個嚴實。
。。。
“陸先生,你一方面做慈善,另一方面又販/毒,請問,你自己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問話的是個女記者,很年輕,清清脆脆的聲音,像撥算盤一樣。
“我只能說我不是個好人。”
這是這麼多天,陸承佑回答的唯一一句話。
他不是個好人,這是事實。
陸承佑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時候,門響了,葉芷青走進來。不同於媒體上的溫柔大方,此刻她是冷着臉的,帶着諷刺的笑,看着椅子上假寐的人。
“都窮途末路了,還是不肯答應我的條件?”
陸承佑淡淡扯嘴,並未睜開眼睛。
“是我令你們葉家失了面子的,如果你覺得這樣做可以讓你挽回一點顏面,我不介意。”
葉芷青憤怒,喊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除了這些,別的我給不了。”
“就願意給那個女人?可是人家不稀罕,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她有來看過一眼嗎?”葉芷青尖利的說着,目光冷中帶狠,“虧你差點爲他斷了條腿,結果呢,人家不還是將你當做殺父仇人,一腳踢開了。”
陸承佑不說話,一時間,略昏暗的房間裡瀰漫着一股壓抑的沉默,只聽得見葉芷青急促的呼吸聲。
“如果你答應娶我,我立刻讓法院,警察局停止一切審訊,而且還會歸還那百分之三十的陸氏股票,你不是一直想打倒孔道賢嗎?找上我不也就是這個目的嗎?那我把我手裡亨晉所有的股票都給你。”
葉芷青說得很快,然後靜靜的等着,屏息的等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恨意卻慢慢浮上來。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好久,陸承佑開口說話,聲音疲憊沙啞。
“什麼問題?”
“那場綁架案是不是你和方智傑聯手策劃的?”
葉芷青愣住,直覺的反口:“不是。”
離得遠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讓葉芷青心下發涼。
“我不會和你結婚,你別妄想了。”
他的語氣冰冷,字字尖銳,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葉芷青握着手,平復着怒氣,咬牙切齒:“我是妄想,難道你就沒有妄想嗎?你們之間隔着滔天的深仇,是絕對不可能的。”
陸承佑似有若無的嘆息一聲,清啞的嗓子聽不出悲喜。
“你心裡知道,你做的這些,我不是沒能力反抗。”
“葉小姐,無論是陸氏,還是天明,拿去就是了,但是,別想着去動她,否則,就別怪我真的手下不留情了。”
葉芷青背脊一頓,卻只能恨恨的掐着指尖,什麼也做不了。
她當然知道他的能力以及他身後的勢力,讓他們葉家消失,就像捏死只螞蟻一般簡單。
因爲罪證確鑿,陸承佑被判入獄,,按理說如此大的一宗交易,理當判死刑的,但是他只是三年有期徒刑。
陸氏因爲陸承佑的離開,內部開始蠢蠢欲動,最終,陸氏被馬來西亞葉家成功收購。
陸承佑的入獄除了讓牧晟的傷感變得有些顯露外,大家都很平靜,就像是送一個朋友去遠方,不久,他就會回來。
陸承佑入獄的那天晚上,何蔚藍趴在桌上讀≤席慕容詩集≥,不知道是太入迷了還是在發呆了,身後有人來了
都不知道,直到秦嫂端着茶水進來,她才發現。
“絳姑娘。”她有些驚慌,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忙讓座。
絳姑娘淡淡的笑了笑,接過秦嫂的茶,喝了一口,道:
“是方智傑逼迫佑在毒/品交易的合同上簽字的,爲了救你,他不得不得答應。”
何蔚藍沉默着不吭聲,絳姑娘的視線瞄了一眼桌上攤開的詩集:
【抉擇】
假如我來世上一遭
只爲與你相聚一次
只爲了億萬光年裡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裡所有的甜蜜與悲悽
那麼?就讓一切該發生的
都在瞬間出現吧
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
讓我與你相遇
與你別離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
然後?再緩緩地老去
絳姑娘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又坐了一會兒,便站起來要走。
“抽空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在等你。”
她一直都很空閒,卻沒有去看過他。
她離開的前一天,撥通了號碼。
他喂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知道是她。細耳聆聽着對方輕輕淺淺卻略顯壓抑的呼吸聲。
好久,她說話,她說:
“我們之前約定過,我要比你早死,現在似乎是你要比我早死了。”
他沒說話。
她掛斷。
第二天,她留下一封書信,便離開了。
那天,正值深秋,樹葉凋零,風一吹便簌簌的往下落。
信的內容無非就是不要去找她,幫她把好好照顧小蕃,好好照顧孤兒院。
她離開了,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剩下的人怎麼可能不去找呢?
他們發了瘋一樣的去找,和每次的遍尋結果一樣,徒勞無功。
當杜宴楓把這個消息告訴陸承佑的時候,陸承佑閉上眼睛兩三秒,脣角勾出一抹哀傷的笑,然後慢慢的走回牢房。
那孤寂落寞悲痛絕望的背影,看得杜宴楓眼睛發酸,胸口發疼。
陸承佑靠牆而坐,仰起頭,可以看到由窗戶外投下的陽光,明媚刺眼。
閉上眼睛,他看到了那個拿着布娃娃躲在爸爸身後的小女孩,水靈靈的大眼睛如受驚小鹿一般怯生生的望着他。
“藍。”
他喃喃出聲,淚由眼角慢慢滑落。
“佑,你最喜歡看我笑,那我以後就對你笑。”
你沒有經常對我笑,但是我不怪你,是我的錯。
誰讓我總是讓你哭呢?
離開了我,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你哭起來的時候像個醜八怪,但你笑起來的時候像個仙女。
他緩緩揚起手,手裡的那個銀色手鐲,反射着太陽的光芒。
幾個字像是鍍金一般的閃爍:我愛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