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後,外頭消防車,救護車,各種各樣吵雜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夏冰傾聽不到別人說什麼,人從車裡回到醫院。
直到後來卓隨行對她說,慕月森沒事,她才從混沌中脫離出來。
*
凌晨2點。
慕家的人跟夏冰傾都在病房外頭守護。
病房裡,醫生從裡頭出來,“慕先生說要件夏小姐!”
大家都看向夏冰傾。
”那我進去一下。“夏冰傾走進去。
慕月森就躺在牀上。
醫生在旁邊把慕月森的情況告訴了夏冰傾,“慕先生的腿骨骨折了,這段時間可能都要臥牀了,他還堅持要出院,你勸勸他吧。”
“那怎麼可以呢。”夏冰傾急着說。
只能慕月森淡淡的說,"其實我沒有人照顧,也不會死掉,更不會在浴室裡面摔跤,即便摔了,這麼大的人了,我也可以獨自承受結果。萬一120來得晚點,截肢也就是了……”
夏冰傾聽得頭皮發炸。
什麼叫截肢就算了?
他以爲他是壁虎啊?斷了還能再長啊?
“你不用擔心我的,真的,”慕月森看了她一眼,“案子結束了,明天你就走吧,雖然我是爲了你受傷的,不過沒關係,你不用照顧我的。"
夏冰傾無語,看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腿.
她倒是想走來着,但腳心像是被人鑽了一個洞,所有離開的力氣都不知在什麼時候溜走了,半步都挪不動。
“你別擔心我,等會我叫隨行來接我就好了。”慕月森揮了揮手,非常淡定地開口。
“哦。”夏冰傾聽到卓隨行三個字,心裡總算安定了一點點。
他跟了慕月森那麼多年,她還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心裡默默地把愧疚感壓下去,她擡眼看了一下病房裡面,她發現熱水瓶沒拿過來,提步正準備去拿。
身後突然就傳來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夏冰傾趕緊回頭,“你怎麼了?”
“麻煩你輕一點好嗎?護士小姐?”慕月森彷彿沒聽到夏冰傾的話一樣,對着牀尾的護士非常,非常溫和地開口。
護士一臉無辜,她都還沒有碰到他,他怎麼就叫上了呢?
慕月森的臉色有點白,夏冰傾看了一眼護士,猶豫了五秒中,然後上前把她手裡的托盤端過來,“是要給他幹嘛?”
“就是掛一下吊帶,把腿吊起來,讓慕先生躺得舒服一點。”
“我來吧。”
夏冰傾把吊帶從托盤裡拿出來。
“這……”護士有點爲難,視線在夏冰傾和慕月森之間來來回回,似乎在考慮要不要信任她。
慕月森一副隨便誰來幫我,我都無所謂的表情。
夏冰傾揮了揮手,“我連屍體都復原過,更何況是個活人的腿。”
屍體……
慕月森瞬間黑了臉,“還真是屈尊了夏小姐那雙翻動屍體的手了。”
“不客氣,如果你覺得不自在的話,可以先屏住呼吸,假裝自己已經死了就好。”夏冰傾應得飛快,把吊帶固定好,就把他的腿放了上去,動作一氣呵成。
慕月森的臉更黑了。
護士見勢不妙已經找個藉口溜了,只留下兩個人在病房裡,大眼瞪小眼。
“別這麼看着我,你現在又打不過我。”夏冰傾有點有恃無恐。
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歡自己這份職業,所以到現在爲止,她還喜歡時不時地和他嗆聲一下,看着他黑臉。
雖然覺得自己這樣的心態有點奇怪,不過,她還是樂此不疲。
不等他發怒,她已經閃出了病房。
等熱水打回來的時候,卓隨行也到了。
他十分誠懇又略顯狗腿地接過夏冰傾手裡的熱水瓶放在牀頭,然後立在原地,十分沉痛地看着她。
夏冰傾覺得十分奇怪,下意識地看向病牀上的慕月森——
他好像已經睡着了。
“卓大哥,你怎麼了?”
不就是斷個腿而已嘛,怎麼卓隨行的表情跟慕月森是他親爹一樣沉重?
卓隨行壓低聲音,嗓子裡像是被撒了一把灰,沙啞着開口,“夏小姐,您能不能去總裁的公寓,幫我照顧照顧他?”
夏冰傾一愣,下意識地反問,“爲什麼?你纔是他的助理啊!”
照顧慕月森本來就是卓隨行的分內之事,他該不會想推辭吧?
卓隨行本來還想說,自己不擅長做家務和照顧別人,可是看了一眼夏冰傾現在的表情,他心裡有點明白這套說辭恐怕是過不去了。
又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慕月森。
自家總裁還在‘沉睡’中。
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折磨其每一根神經。卓隨行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血管快要爆裂了。
爲了不被慕月森炒魷魚,他乾脆一咬牙,心一橫。
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原本白皙裡透着一點文氣的書生臉立馬就有點泛紅。
卓隨行低下頭,期期艾艾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襬,咬住脣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冰傾以爲自己眼花,下意識地擡手揉了揉眼睛,“卓大哥,你怎麼了?”
怎麼突然跟林黛玉俯身一樣,說柔弱就柔弱了呢?
“是這樣的……”卓隨行掐尖了嗓子開口,“總裁這次斷的是腿,我去了肯定需要貼身照顧。”
“對啊,怎麼了?”
“我怕……”
怕?夏冰傾錯愕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怕什麼?他頂多就是毒舌一點,難搞一點,惹人討厭一點,偶爾會讓人想捏死他一點而已嘛。”
卓隨行:“……”
他明顯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慕月森嘴角抽了抽。
趕緊用自己的身體把慕月森擋住,然後他繼續低頭,跟鵪鶉一樣無比純良地看着面前的地板,“夏小姐,其實是這樣的,你說的這些我都承認……”
話一說完,背後頓時飄來一股殺氣。
卓隨行虎軀一震,硬着頭皮繼續把戲演完,“我怕的是另外的事。”
“你怕什麼啊?”
“我最近……發現……我對總裁的感情有點不一般,我不好意思啓齒,想把這種感情掐滅在萌芽狀態中。所以,我不能貼身照顧他,因爲,我怕我自己……越陷越深……”
卓隨行說完,臉都要垂到地板上去了,耳垂紅得那叫一個鮮豔欲滴。
爲了慕月森,他這可是連自己的名聲和性取向都差點賠進去了。
再不加工資,他覺得自己這演技就白白表露了。
夏冰傾張大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被雷劈了也沒有現在的感覺驚悚,她以爲自己聽錯,掏了掏耳朵,用眼神詢問卓隨行——
[你說的,和我理解的,是同一個意思嗎?]
然後,她清楚地看到,卓隨行無比嬌羞地,如弱柳拂風般地,點了一下頭。
這簡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夏冰傾瞬間漲紅了臉,語無倫次,“你,你們……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