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換了個方向,再次從上面那個坎兒往下走的時候,心跳驀然加速。
左司驍一定是在下面的,一定!
她太激動了,以至於來到平地之時,還差點崴了一跤。
她站穩之後,立即拿電筒去看周圍,下一秒,她瞳孔一縮,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兒。
因爲,渾身溼透的左司驍,就躺在車邊。
她立即撲過去,電筒和大衣都掉落在地上,她本想要將他的腦袋抱起來的,又怕他的腦袋有什麼傷口,雙手堪堪在他臉旁停下。
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這讓她多少安心了一些,她顫巍巍地收回手,撿起地上的手電筒,照向他的臉,發現他的臉上除了泥土之外,還有血跡。
他的手裡攥着一塊石頭,想必是剛剛他用來砸車身,引起她注意的。
“左司驍,你怎麼樣?你能跟我說話嗎?”蘇辭聲音顫抖地問:“我是蘇辭,你能睜開眼睛,看看我麼?”
她緊緊地盯着他的容顏,哪怕上面沾染了血跡與泥土,但他的輪廓與眉眼,依舊是最好看的。
他閉眼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就覆蓋下來,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以前蘇辭都沒有認真地看過他的臉。
只覺得看一眼,哦,他好帥。
看第二眼,哎,他一個大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就因爲這樣,她纔不小心忽略了他眉眼輪廓的具體長相。
現在好了,他強大的氣場暫時不在了,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細看他的容顏了。
在她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他緩緩地打開了眼睛,看到她的臉時,他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狂喜。
蘇辭立即問道:“左司驍,你疼嗎?我可不可以抱抱你?我會很輕很溫柔的。”
將他抱在懷裡,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他身上的血跡與泥土,真的看得她心裡都在發顫、發疼。
他艱難地眨了下眼角,蘇辭從他的眼裡看得出來,他是同意的。
她拿來一塊石頭,將手電筒支好,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準備抱他。
可是,當她的手,即將觸碰到他的肩膀時,她忽然停下來了,咬了咬脣之後,她捏着自己的衣袖,輕輕地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一邊擦,她便一邊想哭,但最終還是強行忍住了。
她怕自己哭了,兩人的情緒都會崩潰。
擦了一會兒,她起身,在附近找了一片大葉子。
用葉子折起來,形成一個小杯子的樣式,再到水滴比較多的地方,將水接滿。
沒過多久,她再次回到左司驍身邊,扶着他的肩膀,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先喝點水。”她輕聲說道,將水遞到他的脣邊。
左司驍擡眸看她一眼,就着葉片喝起水來。
雖然天上一直在下雨,他也在雨中,但卻喝不到水。
“我帶了手機出來的,我會聯繫外面的人,來救我們出去。”喂他喝水之後,她繼續給他擦臉。
她將他抱在自己懷裡,哪怕他的臉已經被她擦乾淨了,但她還是繼續擦着。
“左司驍,你冷不冷?”她拿來他的大衣,將他包裹住,問道。
她想去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其他的傷,他卻緊緊地拉着她一隻手,不願意鬆開,蘇辭無奈,只好靜坐着陪他。
細雨還在飄飛,形成的水滴,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或掉在地上,或掉在葉片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像一出慢節奏的樂章。
剛開始的時候,蘇辭能夠感受到,左司驍因爲冷和疼而身體顫抖,但隨着時間的延長,他寧靜了下來。
她時不時地摸一下左司驍的額頭,剛來的時候,她就發現他在發燒,現在燒得更厲害了。
“左司驍,你有力氣和我說說話嗎?剛剛搜救人員來過這裡,爲什麼他們沒有發現你?”
左司驍的目光看向別處,略顯艱難地開口:“他們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但是他們聽不到我,我當時不在這裡。”
蘇辭瞬間明白了,車子翻滾下來時,左司驍在中途掉出車外了。
搜救人員在車附近搜索一圈,不見左司驍,便到別處去了。
而左司驍聽到他們的聲響後,便往車子所在的方向而來,但他因爲受傷,行走困難,來晚了。
而且他也知道,等在自己的車邊,會更加容易被找到,所以,他拼盡全力過來了。
所以,在蘇辭到來之時,他身上的力氣,已經幾近耗盡了。
拿起石頭砸車,於他來說,變得如此困難,但如果他開口喊人的話,她肯定不會聽到的。
蘇辭想到自己找來的路,知道地面環境有多糟糕,而受傷的他,居然在這樣的地面上爬行着。
想想,就心疼無比。
“身上疼不疼?”蘇辭摸着他的臉問。
縱使知道他是疼的,卻還是忍不住問。
“回去之後,我下廚給你做飯吃好不好?之前我欠你的,你不能輕易就縱容我不兌現承諾啊,對不對?”
左司驍眼角微微彎起來,“我樂意縱容着。”
“你再這麼縱容下去,我就成爲刁蠻、任性、不講理的左太太啦。”蘇辭的眼淚,又快要流出來了。
“只要是左太太就好,不管是什麼樣的,都好。”左司驍虛弱卻無比堅定地說。
他的臉色很蒼白。
蘇辭很堅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身上還有很多傷,不然他不會弱成現在這樣。
“蘇辭?”
“嗯?”蘇辭應聲,將臉湊過去。
左司驍艱難地擡起手來,落在她的臉上,幫她將一縷髮絲別到她的耳後。
“還和我生氣嗎?”
蘇辭咬着脣,過了好一會兒,說道:“當然還生氣啊。以前你不是很強勢嗎?這幾天,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了,我不僅沒消氣,反而很生氣。”
左司驍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竟然問道:“那怎麼辦?”
此刻的他,多少有點孩子氣。加上他又受傷了,想做什麼都不行,便是她要走,他也攔不住,更無法抱住她。
蘇辭看他這幅孩子氣的模樣,又想哭又想笑,“想讓我不生氣,其實很簡單啊,保重你自己,回頭我下廚給你做飯了,你全部吃完,不許剩、不許說不好吃,我就考慮原諒你。”
蘇辭抓着他的手,貼着自己的臉,帶着隱忍的哭腔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