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蘇熙,你還想知道更多嗎?”南宮靜仰頭,就像是開屏過後鬥敗所有人的孔雀那般得意,看向蘇熙的眼神,輕蔑,憐憫,“可是我現在沒時間了呢,以後有空,我們再坐在一起慢、慢、聊。”
“就怕,到時候你不敢了。”南宮靜哈哈大笑,得意又張狂。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一股腦兒都說了,看到蘇熙那張悔恨交加的臉,真是通體舒暢。澤還在等她,很多賓客還等着她去見,作爲女主人,不能消失這麼長的時間,太失禮了。
轉身,南宮靜便要走。
“以後?”蘇熙在她的身後,輕聲笑道:“南宮靜,你覺得,你還能有以後嗎?”
往後退了兩步,蘇熙的背,靠在陽臺的欄杆上。
南宮靜頓住腳步,緩緩轉過頭來,看到蘇熙手裡揚起一個銀白色的物體,眉頭微微皺起。
“知道這是什麼嗎?”蘇熙揚了揚手裡的電子設備,勾脣一笑,“南宮靜,你這麼聰明,不會猜不到吧。”
南宮靜臉色大變。
“蘇熙,你錄了音!”
“啊,這只是小把戲而已,誰料到你這麼坦誠,問什麼答什麼,一下子就什麼都說了呢。”蘇熙搖了搖頭,似乎有點惋惜:“我還以爲至少要和你周旋一段時間呢。”
南宮靜回想剛纔說過的話,面露焦急,一時間心慌意亂。
“你真卑鄙。”南宮靜走向蘇熙。
“我卑鄙?”蘇熙輕輕笑了,像是聽到南宮靜說了什麼笑話,“說起卑鄙,我哪裡有南宮小姐您的萬分之一?”
這時候南宮靜已經走到蘇熙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拿蘇熙手上的錄音器。
那只是一個圓圓的,硬幣大小的東西,蘇熙將它牢牢的捏在掌中,南宮靜上前,蘇熙便揚着手往後,陽臺很高,蘇熙的手高高的揚在空中。
“東西給我!”此刻的南宮靜已經顧不得什麼禮儀,蘇熙的手裡握着她犯罪的證據!她甚至在蘇熙面前承認,她肚子裡面的孩子不是傅越澤的!
天吶,她剛纔都說了些什麼?
南宮靜此刻後悔萬分。
南宮靜爲了搶蘇熙手上的錄音器,整個人都靠得蘇熙極近,她的手扯着蘇熙的肩膀,企圖將蘇熙揚在空中的手抓住。
她的耳就在蘇熙的脣邊,她們身貼着身,一點間隙都沒有。
“南宮靜,我會把這個錄音交給警方,你會因此坐牢,你的家族會因此蒙羞,我待會就給傅越澤聽一下,你覺得,傅越澤聽了以後,這個婚禮到底還會不會繼續?”
蘇熙偏過頭,用錄音筆都錄不到的聲音,在南宮靜耳邊輕聲說道。
話說完,蘇熙的手往前一用力,便將南宮靜從她身上推開。
南宮靜後退兩步,此刻她的雙眼已經通紅,受到蘇熙的刺激,她尖叫着朝蘇熙再次衝來,“蘇熙,你敢!你不把東西給我,我殺了你!”
南宮靜瘋了一樣上前推搡蘇熙,誰料到蘇熙連躲都不躲,她的雙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緊緊的拽住南宮靜蓬鬆的婚紗。
南宮靜只覺得一股大力,將她拉着一直往前,以不可挽回的姿態。她猛然驚醒,驚恐的雙眼對上蘇熙,只見蘇熙詭秘的朝她一笑。不待她有任何反應,也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她的身子便猶如蝴蝶一般,和蘇熙一起墜落。
“啊……”
純白與金色糾纏,伴隨着尖叫的聲音,令人炫目的血色,染紅了所有人的眼。
“蘇熙……”
依稀間,蘇熙看到傅越澤驚恐的雙眼,他朝着她的方向奔跑。
她也看到,離她不遠的年司曜,他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似乎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些過去的一幕幕從她的眼前像電影畫面一樣從她的腦海裡面閃過,定格。和年司曜那些年少的,無憂的時光,和傅越澤近一年來的恩怨糾纏,和賀靜宇在法國那段相依相伴的日子,還有莫怡安,蘇悅兒,她的宸宸和軒軒。
被她牢牢拽着的南宮靜連掙扎都沒有,就沒了聲息。
她死了嗎?
在滿地蔓延的鮮血裡,蘇熙緩緩的彎起了嘴角。
意識越來越模糊,她感到有人將她摟在懷裡,不斷的喊她的名字。
“蘇熙,蘇熙……”
累了。
她真的好累。
她沒有想死,但是死也沒關係。這一刻,蘇熙想着。
努力的睜開萬斤重的雙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她朝他舉起自己握着東西的手。原來,第一個趕到她身邊來的,是年司曜啊……
不是他……
……
“病人左手骨折,輕微腦震盪,皮膚多處軟組織挫傷……孩子很健康,也很堅強,這是個奇蹟……多休息,要注意調養……”
朦朧間,蘇熙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的聲音。
纔剛恢復意識,疼痛感便佔領了全身。
她還沒死?
孩子?
什麼孩子?
“你醒了?”睜開眼,看到的是年司曜放大的帶着驚喜和關懷的臉。
蘇熙心中一暖。她的爸爸不要她,年司曜當年因爲復仇背叛她,這麼多年過去,所有的愛恨嗔癡彙集成河,誤會解除了,全部聚成了感動,如同親人一般。
蘇熙的雙眼轉了一轉,眼底閃過一絲失望。
“你一直在這裡嗎?”蘇熙問道。
年司曜臉上的胡茬都沒整理,眼底泛着黑青的顏色。他向來注重儀表,十幾歲那時總是穿着白衣,已經有了潔癖。
年司曜看出了蘇熙的失落,他心中泛起苦澀,伸手溫柔的將蘇熙額前的一絲亂髮往後捋了捋。
“是的,一直在這裡。”年司曜的聲音低而柔和,心有餘悸,“以後不要再讓人這麼擔心了,你知道嗎,看到你從陽臺上掉下來,我要被你嚇死了。”
他當時心臟都已停擺。
蘇熙努力想給他一個笑容安慰,但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軒軒呢?”最後,蘇熙只有放棄,問道,“……南宮靜呢?”
“我們沒有敢把你墜樓的消息告訴軒軒,現在你醒了,待會我通知傅越澤,讓他把軒軒帶過來。”提起傅越澤,年司曜的眉頭便皺了一皺,遲疑片刻,決定將傅越澤守在這裡一整夜,因警察的介入不得不離開的消息隱瞞,傅越澤將蘇熙害得這樣慘,與其將她的命運交在別的男人的手中,還不如由他來守護。
他會對她很好,愛她保護她,直到永遠。
“至於南宮靜,她傷得比你輕,比你先醒。現在在醫院裡,被警察看守着。”
流了那麼多的血,是因爲南宮靜流產造成。當時地上一灘的血跡,讓人驚駭得不能言語。
剛纔傅越澤被叫走,也是因爲南宮靜醒了,要錄筆供的關係。
“錄音……”蘇熙心裡,記掛着的是另外的東西。
“錄音設備我已經交給警察,作爲證物之一。”提起這個,年司曜就對面前倔強又一意孤行的女人沒轍。裡面的錄音他已經聽過,毫無疑問,是蘇熙先激怒了南宮靜,然後才造成當時南宮靜要將蘇熙推下陽臺的局面。
但是讓年司曜不解的是,明明蘇熙已經錄到證供,爲何還要故意激怒南宮靜?如果不是蘇熙對南宮靜亮出她的錄音,南宮靜根本不會把蘇熙推陽臺,進而連她自己也和蘇熙一起跌下去。
看出了年司曜眼睛裡面的疑惑。
蘇熙嘴角勾了起來,彷彿一個才惡作劇完的調皮的小女孩,守着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南宮靜並沒有把我推下樓。”她只對年司曜說了這麼一句。
年司曜是何等聰明的人,幾乎在剎那間,就明白了蘇熙的意思。
他雙眸危險的眯起,看向蘇熙的眼神滿是審視。
蘇熙還是剛纔的模樣,坦然接受他的視線。
半晌,年司曜的臉上滿是不贊同與疼惜。
“你並不需要這樣做。”
連他的聲音,都滿是心疼。
蘇熙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年司曜就像是大哥哥一樣,捨不得她受傷,捨不得她難過,捨不得她做一點點危險的事情,那時候,就算只是喝一杯水,年司曜都小心翼翼的給她吹涼了拿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喝下去。
“不,光是錄音,當不了證據。”蘇熙搖頭。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的嘴角首次揚起發至真心的笑容,“司曜哥,我的宸宸那麼聰明,那麼可愛,他不應該死得那麼不明不白。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比誰都知道。”
她要南宮靜承認一切罪責,接受法律的懲罰,即便是做法極端,也在所不惜。
誰也不知道跌下陽臺會發生什麼。
如果南宮靜在那一刻死掉,就什麼都結束了。
可惜,只是流產而已,甚至比她傷勢還更輕,比她更先醒。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你要怎麼辦?軒軒怎麼辦?”年司曜仍然對蘇熙所做的事情無法贊同。他是一個計劃周密,目的性極強的人,在他看來,報復有許多種辦法,這種賠上自己,而兩半俱傷的做法,是最笨的。
這次,蘇熙低下了頭,軒軒是她的軟肋,如今這個世上,她心裡最放不下的,只有他。
但這並不能成爲阻止蘇熙的理由,因爲,宸宸對她來說,同樣重要,甚至,更重要。如果不幸出什麼意外,軒軒還有傅越澤。但是,宸宸屍骨都沒有找到,他不知道躺在哪個冰冷的角落,無助的哭泣,他需要她,比軒軒更需要。
爲什麼,她沒有死呢?
蘇熙垂下的眼眸中,閃現一股名叫失望的情緒。
“而且,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年司曜像是知道她此刻的失落,他沒有一定要聽到蘇熙的答案,蘇熙的舉動,讓他產生濃濃的憂慮。他接着說道。
“不是一個人?”蘇熙擡起頭,有些疑惑。
還沒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什麼孩子,什麼奇蹟……
“是的,你懷孕了,熙熙。”年司曜說道,嚴肅的表情裡面有一絲的不自然,但更多的是輕鬆的神色,“你肚子裡面懷了小寶寶,所以,爲了它,一定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