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曾想,這一句話也可以是解脫,說出來後,不知有多釋然與輕鬆。
蘇心然的臉色,逐漸變了。
詫異和難堪從她臉上色彩斑斕地閃過去,她眼睫毛簌簌地顫着,小臉扭向一邊,許久才嚥下那股酸澀和憤怒,顫聲問道:“爲什麼?”
慕修辭冷眸淡然凝視着她,挑眉,自然地解釋道:“我身上的傷,你不該不知是誰導致的。”
蘇心然冷嗤一聲。
酸澀逼得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扭過蒼白無比的小臉來,五指,幾乎要抓破牀單,咬牙切齒道:“是顧時年。”
慕修辭微微擰眉,很無語地凝視着她。
“我知道,你在臺灣,跟我母親起衝突了!”蘇心然氣得站起來,攥緊拳頭,雙眸冒火道,“顧時年回來前,一切都好好的,不然你閒來無事,怎麼會跑去臺灣,跟我母親開戰!這就是原因!”
這女人,還真是能夠顛倒是非黑白的。
慕修辭冷眸轉過去,擡起左手來,掀開了牀單,給她看自己的這一身傷,腹部的位置到現在還是血腥一片。
蘇心然看得睫毛輕顫,自知無理,卻還是咬着牙死撐着。
“我這些傷,是她導致的?”他沉沉開口,大提琴般磁性的嗓音問道。
簡直要瘋!
蘇心然悲愴無比,含着淚哽咽跟他辯解道:“那你就能因爲我母親的過失,全部怪到我頭上嗎?我是她女兒,這是我自己能夠選擇的嗎?”
“如果你不是她的女兒,我跟你,完全不會走到婚姻這一步。”他冷冷的,用這一句給她判了死刑。
蘇心然瞠目結舌,一雙眼空洞而絕望地凝視着他。
慕修辭卻沉吟一下,修長的手指拎起牀單,將那些嚇人的傷勢遮掩起來了。
他手支着頭,略緩和了一下冷冽的口吻,開口道:“放心,我跟你說這些,沒有遷怒責怪你的意思,離婚也不是因爲這個。我只是想提醒你,這一場聯姻裡,你跟你母親的目的和利益是分割不開的,所以如果,我做了什麼決定,針對的是你們,而不單,是你。”
蘇心然茫然了,她悽苦笑了一下,顫聲問:“你的意思是,我跟你結婚兩年,比顧時年跟你結婚的時間還長,我都沒有什麼存在感,只是一個聯姻的附屬品而已嗎?”
“我,對你來說……”
她哽咽住了,卻還是強忍眼淚提起一口氣來,問出去,“修辭,我對你來說……難道就沒有……半點特殊嗎?”
這個問題,他可以回答。
只是此刻他根本不想糾纏所謂跟她的什麼“感情問題”。
冷冷蹙緊的眉頭裡透出不耐來,慕修辭開口,冷聲道:“我不會碰你;照這個進度下去,我還有可能跟你母親正式宣戰;年年那邊我也會不遺餘力地繼續幫她,”提到那個小女孩時他眼神不由柔軟下來,嗓音也是,“而即便有這樣的未來,我想問問你,還是要繼續?”
蘇心然徹底懵了。
知道這些事實是一回事,但親耳聽見慕修辭說出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的心早就痛到要炸開。
她冷冷擡眸,攥緊拳頭:“我母親跟我說,你跟
我結婚,原因是要報復慕家,現在你的目標沒達成,你就要離婚,你不覺得太早了嗎?”
“你母親是這麼告訴你?”
“是。”
他沉吟,然後看着她,冷笑了一下。
“我的確是這麼想……在海上打開強光燈的前一秒……我都是這麼想……”他喃喃自語道。
什麼?
不想去探究他究竟說了什麼了,蘇心然眼眶全紅,頭一次那麼卑微地在他面前乞求道:“修辭,你……擡頭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我凌晨通宵回來的,到現在眼睛沒合一下,都只是爲了慕林合作的項目。在你昏迷的日子裡是我在照顧你,穩住幾大家族操控大盤,把我能付出的都付出……我難道,就只是爲了利益?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我不在乎你婚外跟顧時年來往,甚至不在乎你跟我母親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修辭,只要你一句話,我蘇心然可以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哪怕放棄一切……”
她嗓音發顫,肩膀也顫得厲害,滾燙的眼淚轉了幾圈,眼看就要簌簌掉下來!
他卻冷冽的一眼,淡漠地看向了她。
逼得她,瞬間僵住,那感動的點就被卡在那裡,要上不上,她被嚇得一雙美眸含着悽苦,畏懼又心虛地盯着他。
慕修辭眼神如幽邃陰冷的黑洞。
“別向一個對你沒有愛的人討喜歡,以你蘇大小姐的性格,如果一個你不喜歡的人拿愛綁架你,對你赴湯蹈火卻手刃你所愛,你會如何對待他呢?”
他冷冽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寒聲問道。
蘇心然瞬間受創。
眼神空洞到了極致!
“修辭,你是說……真的嗎?”
“只是問,你同意嗎?”
空氣靜謐得要命。
有流動的沉默在空氣裡蔓延,一個清麗的女人站在病牀前,眼圈下兩片熬出來的青色,閉眼眩暈了一下,險些昏厥。
“我……”
她張口,滿臉失去血色,作爲一個被自己丈夫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切齒吐出幾個字:“不、同、意。”
他冷冷淺笑。
看了她一眼,他不想再說任何的話,緩聲淡漠道:“我休息一下,不要再吵了。”
休息?
提出離婚之後,他就休息了嗎?
她還想要再問些什麼,心中已經被掀起狂烈的波瀾來,他卻已經閉上眼睛,躺下,左手輕輕擔在眼睛上方,沉沉休息去了,蘇心然心臟狂跳起來,熬夜過後的頭痛愈發劇烈,心臟,都痛到快要停跳了!
……
——要好起來。
——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耽誤。年年還在風口浪尖。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好起來。
……
煎熬,持續加劇着。
那天回來後的情緒緩和只是短暫的,沒多久,那稚嫩的女孩兒就陷入了新一輪的思念中,每天陪着林苡薇看病,休養,心裡的空洞卻越來越大。
她還是想要聯繫慕修辭。
但,又害怕這麼任性給他帶來麻煩!
緊緊攙扶着林苡薇做復健時,手機一震。
顧時年吸一口氣,扶林苡薇走過
獨木橋之後,扶她坐下來,才趕緊掏出手機。
是慕修辭發來的,一張名片。
那個名片上全是英文,顧時年讀了讀,好像是進行五官研究的一個國外醫師的卡片,下面附上了約見的時間,要祁司巖陪着她一起去。
林苡薇臉上的傷口都有完全修復的可能,就是耳朵是毀滅性傷害,沒傷到腦子算好的,但這個醫師的研究病例很多,還有些燒傷導致的都能看。
她的思念跟他的保護一樣……越來越濃厚了。
祁司巖打開門,看到顧時年後,晃晃手機,問:“收到了?”
顧時年一愣,“嗯。”
“時間就在下午,吃完午飯休息一下,我們去了。”
“好。”
下午按照慕修辭的安排約見了那個醫生,顧時年一邊注意聽,一邊留神自己的手機,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爲了害怕打擾他休息,顧時年也一條多餘的短信也不敢發。
又是幾天過去。
顧時年再次跟着祁司巖的隊伍,跑去別墅那裡看他,車都已經開到了地方,董瑞成的那些保鏢照例來攔車。
打扮成小護士模樣的小女孩,摟着急救箱,腦海裡浮想聯翩的。
突然,車廂門打開了。
祁司巖擰眉出現在門口,震驚的眼神對上顧時年疑惑的美眸,他愣了愣,這才艱難說道:“那邊讓我們離開,說修辭,出去了,不在這兒。”
出去!
瘋了嗎?傷成那樣,什麼時候能下牀的都不知道,現在,出去了!
瞬間有汗水爬上臉頰,小女孩極力鎮定了一下,蒼白着小臉,說:“去問一下,怎麼出去的?”
祁司巖問了一聲,又回來了。
他擰眉,小心對她說:“輪椅。前些天稍微精神好些的時候,就不願意再在牀上辦事,聽說剛剛,他一個人安排了要出去,不知道是去做什麼。”
輪椅?
那樣一個霸氣冷漠的男人,坐上輪椅是什麼樣子呢?
“年年,那我們……”
小女孩臉上閃過濃重的失落和擔憂,只好道:“回去吧。見不到,我們也沒辦法。”
祁司巖也無奈點點頭,招呼所有人先回去了。
他跳上車來,坐到她旁邊,看了一眼她鼓起的口袋,說:“其實,你可以發短信問問的,他醒來後,每天有一大堆動靜,都不知道他是在安排什麼,你怎麼不問問?”
小女孩還愣怔地在想事情,沙啞迴應:“怕打擾他。”
“也許別人是打擾,你問了,他就會告訴你了呢?”他湊近了輕聲說道。
小女孩一個恍惚,小手攥緊了,問:“是嗎?”
“是啊。”
小手掏出手機來,輕輕摩挲着,終於還是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身體不痛嗎?坐輪椅也是痛的吧?爲什麼亂跑呢。”
對面顯示了一會“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然後就沒動靜了,他,根本而不回覆她。
爲什麼?
小女孩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了谷底,差一點就以爲,一個星期前夜裡的纏綿和曖昧,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了……自己之於慕修辭,或許沒有半點特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