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發出轟隆的一聲嗡鳴,慢慢地開始滑翔起飛了。
顧時年擦着頭髮的動作就僵硬在了那裡,接着,看到馬德里騰空起來的風景,還有趕到停機坪的那些林女士派來追殺他們的人,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趕緊跑到窗邊去看。
能見到女兒?
她就要能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怎麼這麼快?
她求了他兩年都沒有答應啊!
“……”顧時年興奮過了以後,臉色迅速黯淡下來。
她躲去機艙後半段的簾子後面,脫掉那些繩子捆縛着的貴族禮服,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來後又整頭髮,找了半天鏡子。
“給我看看我的樣子,面膜,你們有面膜嗎?快給我用用。”
一個女特工蹙眉凝眸看着顧時年,然後又一臉無語地看着祁焰。
祁焰眼神冷冷的,解開自己有些束緊的上衣釦子,雙腿交疊着坐在了前面椅子上。
“沒有面膜,有卸妝的也行,我想洗洗臉,啊,還有沒有適合我穿的好看的衣服?我要回國見我女兒了啊,我想好看一點,再不濟,我不能化着妝去見她,化妝品對小孩子不好。”
“你理我呀。”
整個機艙安靜得很,就聽見顧時年一個人在得啵得博地說話,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索性到了廁所去不鏽鋼的反光馬桶上照自己的臉。
她就要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超級開心又超級緊張。
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強烈的酸澀在她心頭泛着,不知道沒有自己照顧的這兩年,寶寶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她都沒有喝過一口母乳,沒有被她抱過,也沒換過一片尿布。
顧時年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她的第一次,第一次說話,走路,直起腰來,第一次笑,第一次爬,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寶寶現在長什麼樣子。
走在大街上,她的寶寶認不出她的話,至少,她得認得她吧。
後半夜,祁焰起身到廁所的時候,一進門就發現廁所燈亮着,顧時年把臉用飛機上的清潔皁洗得乾乾淨淨的,跪坐在那裡抱着馬桶呆呆愣愣的,祁焰被嚇了一跳。
幸虧他的手沒放在褲子上,沒解開皮帶,否則這場景該有多尷尬。
顧時年趕緊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爬起來,無比尷尬道:“對不起對不起,不佔你地方了,你噓噓吧,拜拜!”
纖小的身體硬從他和窄窄的門框之間擠出去跑掉了。
祁焰上完廁所回來,就看到顧時年那一處已經暗了,一個軟軟的小身影裹着毯子在蠕動着,不知道在幹什麼。祁焰猜想她這個時候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人說,很多問題很糾結,也很緊張,只可惜——
他所擔任的角色,並不包括聽她的心事和寬慰她的那一個。
長途跋涉的旅行,開始了。
***
因爲心不在焉,一直都從沒暈機過的顧時年,下了飛機就開始有嘔吐和頭暈目眩的症狀。
從機場的廁所裡出來,顧時年臉色蒼白地用小手去抓住自己
的萬向輪行李箱,走了沒有兩步,整個人就軟倒在行李箱上,行李箱被她撲出去一兩米遠,那個女特工說着複雜的北愛爾蘭語,趕緊過去攙扶住了她。
祁焰走在最前面,被人叫住了。
他蹙眉打着電話,一看臉上毫無血色暈倒在地上的顧時年,心臟突然像是被什麼揪起,一瞬間沒聽見電話那端的人說什麼。
“她怎麼了?”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低血糖加高空反應激烈,需要儘快掛水休息。”翻譯助手在旁邊說道。
麻煩。
祁焰蹙眉死緊,沉聲道:“我還有事要處理,讓她獨自休息不要亂跑,追殺的人很快就到A城了。如果中途給我知道她不聽從指揮,我會直接把她派人送回北愛爾蘭,等下一個兩年。”
女特工表情冷肅,直接扛起了軟軟的顧時年來,說了一句:“Yes,Boss。”
……
事實是顧時年纔不會聽祁焰說什麼。
以前的時候她也因爲某些原因違抗過祁焰的命令,但是也沒受過太重的懲罰。
既然都來了中國A城,她就要見自己的女兒。
酒店裡,醒過來的顧時年這麼想着。
吃了一點東西,讓自己氣色變得好了一點,顧時年知道自己現在臉色也不好,身體有點虛,因爲激動還老忘事,但是她太迫不及待了,回到酒店,女特工給她轉述這些事的時候,顧時年點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等女特工一出門,顧時年就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
不一會,一個身穿酒店制服的女服務生就推着車進去了。
又過了一會,那個女服務生身材縮短了一截,帶着白手套白口罩,推着車又出來了。
到了酒店樓梯間,顧時年把衣服一換,頭髮紮起來,直接從後門推開窗戶跑了。
……
不能空着手去見女兒,應該帶個禮物吧?帶什麼呢?
女兒兩歲了,應該可以玩洋娃娃了,顧時年走在商店裡面,看着一整排的洋娃娃,突然看到一個長得很像米桑的,直接拿了過來,去付了錢。
她這些年輾轉世界各地,每到一個地方就買一個娃娃,集合起來有一大箱子了,但是都丟在愛爾蘭,祁焰來得太匆忙了,她根本沒時間把自己的那些東西全帶回來。
就這個了。
顧時年戴着大墨鏡出商場,穿了一身墨綠色的寬鬆豎領風衣,拉上拉鍊蓋住臉,打的去了一個地方。
她打開手機導航,看着那個地址上標紅的地方。
那個是慕修辭名下的一棟別墅,地圖上叫心苑別墅,大概是以蘇心然名字命名的,她的寶寶就在那兒。
車開了一路,顧時年手心裡的汗就出了一路,她摸了摸,一片潮熱,她又心虛緊張地將袖子往手下拉了拉。
車到了。
顧時年下車,將車前付了。
這棟別墅,從外面看去真的很大,要在這條蜿蜒的小路上走兩分鐘,才能看到不太明顯的門,門口的樹木樹葉嘩啦作響,一個人都沒有。
顧時年看了看牆頭,三四米高,她瞬間放棄了爬
牆進去的念頭。
在門口死守了幾分鐘,突然,門竟然開了。
一個外國人出現在門口,拿下禮帽來跟裡面的人躬身說着什麼,然後上車走了。
門竟然就這樣開着沒再關上。女傭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孩,在門口晃了兩下曬了曬太陽,就被裡面的人叫住了,往裡走去。
遠遠看到那個小身影,顧時年心頭一緊,瞬間緊的發疼!她渾身滲透出汗來!
一瞬間什麼都不顧了,直接跑過去到門口,扒着門看。
一身睡衣的蘇心然起牀了,慵懶走出來,看到孩子後眼神就涼涼的,開口叫女傭把孩子報過來給她看。
孩子背對着她,戴着一個小花帽子,像是爲了怕着涼的,蘇心然冷颼颼的眼神盯着小孩,見女傭抱過來了,伸手把帽子摘掉,美其名曰透透氣,然後伸手,要將孩子抱過來。
女傭猶豫着不讓。
蘇心然伸着手不動了,今天一定要抱她。
“……”顧時年看到那一幕的一瞬間,眼眶裡綻出血絲來,纖嫩的手指將牆面上的漆都摳掉了,她小臉泛白,眼睜睜看着那邊,蘇心然將小寶寶抱過來了,小寶寶一直不讓她抱,推開着她,女傭伸着手去攔着,生怕孩子掉下來。
蘇心然輕輕掐着小思年身上的肉,期待從這小孩身上找出什麼缺點來,太醜,或者太胖,太愛流口水,或者太愛哭。
可是女傭卻將這孩子照顧得太好了,小思年兩個大大的眼睛漂亮得像天使一樣,頭髮軟軟的很濃密,吃飯不是很給力所以胖瘦正好,兩歲了也早就不流口水了。
蘇心然伸手去掐她的臉,眯眼道:“太陽這麼好,你怎麼不笑一個?給媽媽笑一個,好不好?”
女傭看着心疼死了,猶豫着說道:“太太,小孩子的臉最好不要掐,他們跟大人不一樣有自控力,這樣一直掐她的臉,會讓小孩子長大了都流口水的。”
“我看她可愛才稍微碰一下,結果我只要一碰,在你們看來就是要對孩子不利,你們都拿這麼惡毒的心腸來揣測我蘇心然是不是?跟慕修辭一樣,在你們看來我就有那麼壞?”
女傭不是怕蘇心然壞,維持一顆壞心腸是很累的,只是蘇心然情緒真的經常很不穩,她生氣起來的時候是不會管這個女嬰死活的。
親生的母親就算再惱火也都有理智,但是別的女人是不會有的。
顧時年看得眼睛都直了,想起曾經蘇心然對自己做的那些事,她一時腦子嗡得一聲,什麼都不顧,直接從門口出來,腳下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站住!”
在旁邊修剪花坪的傭人第一個看到她,遙遠問道:“你是什麼人?幹什麼的?”
顧時年一下子被這一聲喊醒了,她愣了一下,然後手心滲出細密的汗來,一瞬間想到的是自己跑出來如果被祁焰發現,真的後果會有些不堪的,她腦子迅速轉了轉,開口說:“快遞。”
快遞?
那邊,蘇心然抱着小思年冷幽幽看着這邊,然後對女傭說:“有快遞啊,你趕快去拿。”
女傭急死了,她真的不敢離開小思年半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