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月送完沈遇安後沒有選擇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病房樓的窗戶邊上,從窗戶處向外俯瞰。
窗戶大開着,她靠在窗邊,目光緊緊盯着樓下那個,即便是在驕陽下,也依舊渾身散發着森冷之意的身影。
清俊,修長,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濃烈的優雅之意,高貴的不食人間煙火。
看着沈遇安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
蘇時月揚起臉,拼命忍住眼眶內涌起的淚水。
……
一滴,兩滴。
很快,眼眶裡已經盛不下越來越多的**,終於,在蘇時月眨眼的瞬間,滿眶的淚水如同決了堤那般,順着她的眼角噴涌而出。
她順着牆壁,緩緩滑下,跌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失聲痛哭。
她的僞裝在沈遇安還在面前的時候,就已經撐不下去了,幾度崩盤。
她哪裡有那麼高超的演技,明明已經悲傷到極致,卻還能僞裝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臉色平穩,語氣平靜的和他閒聊。
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是拿刀子在她心頭上劃口子,說得越多,她心底傷的就越重。
……
“姐?”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怎麼躲在這裡哭呢?”
“心裡難受?”
“我不是和你說過麼,喜歡他的話,一定要去追啊。”
“你爲什麼就是這麼倔,一直死憋着不肯說出口呢……”
蘇時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時月擡起淚眼朦朧的眸子,視線內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模糊。
哪怕蘇時雨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蘇時月都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臉,更沒辦法看清楚,蘇時雨說這些話時,臉上是怎樣的一種神色。
“你不想去洛杉磯的是不是?”
“那就不要勉強自己啊。”
“你一輩子都在勉強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爲自己,隨心所欲的活上一回?”
……
蘇時月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用力吸了吸鼻子。
“我們之間,隔着太多東西了。”
“而且我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在互相傷害。”
“我有些累了。”
“去國外靜一靜也好,說不定到時候我會突然發現,其實他對我而言,也沒有那麼的刻骨銘心,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你還在自欺欺人呢?”
蘇時雨非常不屑於聽蘇時月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場子話。
親姐妹兩人,都是什麼性子,她們互相都心知肚明。
如果真的能拿得起放得下,還用躲在角落裡哭的死去活來,上氣不接下氣?
“姐,現在是七月十六日的上午十點二十八分。”
“明天的這個時候,就是咱們航班起飛的時刻。”
“我也沒其他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還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再次重新考慮你之前所作出的決定。”
“你想後悔,想耍賴,想重新回去找他,想死皮賴臉的,死乞白賴的纏上他不再放手;還是想離開,想忘記,想和他斷絕一切來往關係。”
“都全憑你,一念之間。”
……
沈遇安回家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鎖了別墅的大門。
在客廳裡矇頭睡了一覺之後,他獨自一個人去了地下酒窖。
這裡是他藏酒的地方,多年來收集了無數稀世聞名的美酒佳釀,平日裡有客人來,也只是帶着參觀一下,向來不肯輕易取出來品嚐。
畢竟這些藏品中的絕大多數都已經停產,全世界也只剩下了那麼幾瓶,喝一瓶就少一瓶,喝完了,也就徹底沒了。
但是今天,沈遇安從進了酒窖開始,就和發了瘋一樣的。
從第一排上的第一瓶酒開始,先是用專用的啓瓶器打開,隨後仰頭猛灌,一口又一口,一邊給自己灌酒,一邊目光迷離的盯着手中的瓶子。
第一瓶酒很快見了底,是一瓶濃度不是很高的葡萄酒。
沈遇安喝完之後沒什麼反應,甚至臉色都不帶變的,直接走向下一瓶酒的位置,從木盒中將它取出來,啓開,仰頭向口中灌。
他漆黑如墨的瞳中仍舊大霧瀰漫,配合着他仰頭灌酒的動作,令人看了以後,就一陣心驚膽戰。
他這模樣和架勢……大概是瘋了吧……
站着喝酒太累,沈遇安站了一會兒後,就很快席地而坐,背靠在身後的酒架上,修長的腿曲起一條,把沒有拿酒瓶的那隻手搭在上面。
雖然酒窖每天都會派專人打掃,但因爲酒窖的特殊性,地面上避免不了的還是會有泥土和灰塵。
沈遇安絲毫不介意自己昂貴幹淨的西裝褲沾染上地面的灰塵,他就那麼面無表情的坐着,想到了,就悶頭給自己灌一口酒,想不到,就雙目放空的盯着腳下的地面發呆。
他沒有哭,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不知道眼淚這種東西是什麼滋味了。
他也很討厭有人在他面前哭,這隻會讓他對那個人產生更多的厭惡,根本喚不起他任何的憐憫之意。
只有一個人除外。
蘇時月。
她的眼淚,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奪命利器,無論他再如何強硬的內心,都會瞬間被她給軟化掉,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
她一哭,他的心也會立刻跟着揪起來,別提有多心疼了,只想把她抱在懷裡,好好疼惜。
只可惜,以後很可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她要走了,遠去大洋彼岸,他們相隔着遙遠的時間,和空間。
想到這裡,沈遇安又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這次他灌得有些猛,暗紅色的**漏了下來,灑在他純白的襯衣上。
他始終渾然不覺,擦了擦脣角,仰頭又猛灌一口。
酒微醺,沈遇安在拼命給自己灌酒的時候,不但沒有在酒精的作用下迷失心智,反而是腦中愈發的清醒。
不然,他怎麼會連酒窖外震天的敲門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沈遇安擡眸看了眼酒窖門的位置,“呯呯呯”的拍門聲,幾乎要將他的門給拍碎了。
微微皺起眉頭,他的視線中一片迷離。
他明明記得,自己回來的時候就把別墅的大門給鎖死了,現在都已經快要晚上了,誰還會在這個時候闖進來,還這麼兇殘的敲他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