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好久,她才舒緩了力氣,忍住心口的疼,聲音虛弱,“你很希望我走,對嗎?”
他大概發現了她的情緒不對,扳過她的身體,略糙的指尖撫着她的臉頰,“你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眸子始終垂着,“你很想我走,對嗎?”她又問了一遍。
歐子言捧起她的臉,目光穿梭,“不是,我只是最近太忙了,怕你一個人在這裡寂寞。”
他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緊解釋,可是已經於事無補。
“這樣,”冉檸低頭苦笑。
他只看到了她的笑容,卻沒有看到笑裡的落寞。
“要照顧好自己,不許瘦了,也不許貪玩,最多一個月,我就回去,想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還有……”歐子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突然惶惶的,似要失去什麼一般。
冉檸只是點頭、點頭……
那一直隱在眼眶的淚水,也跟着滴落,滴在他的掌心。
“傻瓜,爲什麼要哭?”他以爲她是捨不得自己。
冉檸透着淚眼看着他的臉,一顆心瞬間崩碎,她愛他,愛的比自己想像中的深……
“如果哪天我不見了,你還會想我嗎?”她聲音哽咽,雙手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問。
“傻瓜,你怎麼會不見呢?”歐子言吻着她的頭髮,把她的話當只當作不捨,甚至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就算哪天你不見了,我也會把你找回來。”
歐子言的話讓冉檸哭的更兇,甚至她的淚水都打溼了他的襯衫,“歐子言,我現在後悔認識你了,如果不認識你,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眼淚,都是你害的,”她如撒嬌般的責怪他,他卻只是淺笑。
他喜歡她小女人的樣子,就像現在。
這一夜,疲憊的歐子言睡的很沉,可是冉檸就整整坐着看了他一夜,他的樣子她要永遠的記在心裡。
第二天,歐子言又匆匆的走了,冉檸看着他的背影,撥通了左承浦的電話。
“能帶我去看看她嗎?”冉檸雖然不確定左承浦會不會答應,但她特別想看看那個女人的樣子,想看看歐子言對待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那樣或許她走了,也會走的死心。
左承浦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雖然他不能確定冉檸看到姐姐和歐子言在一起時,是不是會冷靜,可他總覺得無法拒絕。
秋日的陽光還殘留着夏日的溫暖,讓人越發的留戀,冉檸遠遠的看着在陽光下說笑的兩個人,她只覺得胸口堵的難受,卻沒有痛感。
歐子言一會給左亞掖掖毯子,一會給她捋捋頭髮,就像是一個老公在照顧生病的妻子,這樣的情景那麼溫馨,只能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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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亞雖然是病人,但臉上卻始終掛着迷人的微笑,她看歐子言的眼神都帶着一種光彩,這是因愛而生的光,冉檸知道。
“或許不該讓你看這些的,”一邊的左承浦都覺得難受,那胸口堵的他喘不過氣來。
冉檸搖頭,“看到他們,我彷彿看到了幸福,或許某一天,我也會擁有這樣屬於我自己的幸福,”說話的時候,眼淚滴落,在陽光下如流星一般劃過。
“對不起,”他扶住她的肩膀,似是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一陣秋風掠過,捲起了冉檸的衣角,同時她看到遠處的歐子言掀開風衣,把左亞一下子裹了進去,那樣子,彷彿怕她受一丁點傷害,而這樣細緻的呵護是冉檸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左亞的手臂摟着歐子言的腰,臉貼在他的小腹上,一臉的靜謐和幸福。
冉檸的目光定格,大大的瞳眸,黯然失色。
“走吧,”左承浦感到她的身體顫抖,他怕她會哭出聲來,怕她會驚嚇到姐姐。
剎時,冉檸猛然轉過身,一下子抱住他,哇哇的痛哭起來,只不過她的哭聲都被掩在他的胸口。
遠處,歐子言的心猛然陣疼了一下,他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哭聲……
左承浦擁着冉檸後退兩步,躲開了歐子言尋找的目光,而他終是沒有看見自己的女人正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哭泣。
心死了,也無所謂痛了。
歐子言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看着她的樣子,歐子言只有嘆息,還有低低說出的“對不起。”
第二天,她睜開眼睛,看到他的臉時,心中竄過一股悶痛,她又慌的閉上。
她的樣子像是個偷懶的孩子,他被惹笑,手指戳着她的鼻尖,“醒了,幹嘛又要裝睡?”
冉檸的眼前全是昨天看到的畫面,她只覺得這個男人太假。
撤了撤身體,拉開和他的距離,“你今天不忙了嗎?”那語氣明明就帶着譏諷,他聽得出來。
他向她靠了靠,她又躲開,看着她對自己的疏離,他有些受傷,“你生氣了?”
“沒有,”冉檸答完,快速的起身,向衛生間奔去。
她猛的將門關上,將他隔在外面,只是昨天那一幕,就讓她再也做不到平靜如水,做不到和他正常相處。
原來,她可以任意想像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溫柔,卻不介意,可是親眼看到,哪怕只是一個柔軟的笑,她都會嫉妒。
外面的人懊惱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滿臉的沮喪,這樣的日子,他快被折磨瘋了。
簡單的吃過早餐,他陪着她去購物,來美國一個月了,他卻沒有陪她一次。
冉檸任由他牽着,只是再無任何欣喜,甚至有的只是麻木。
他看出了她興致不高,也知道她生氣了,可他真的沒辦法,與其要疲憊的照顧兩個女人,倒不如先委屈一下她,在他心裡,他們的日子還很長,很長……
半個中午的時間,他看了幾次手錶,她都記得,她不要他牽着自己的時候,還想着別的女人。
“我累了,”她只用三個字,就結束了他的焦躁。
果然,他答的乾脆,“我送你回去!”
他要開車,她卻拒絕,似是故意。
“陪我走會,行嗎?”她說的卑微,縱然他再着急,也不能拒絕。
他牽着她的手,兩個人不說話,只是往前走,那一刻,冉檸竟想能一直走下去。
可是路終有盡頭,十字路口,一條路通往家的方向,一條路通往左亞入住的醫院,這個時候,冉檸擡眼看他,在等着他的選擇。
歐子言似乎發現了什麼,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紅燈綠燈已經來回交替了三次,可是他仍然沒有開口。
冉檸撓了撓他的掌心,一下子變得調皮,“難道我們要這樣一直站下去?”她臉上是傻傻的笑,可笑容裡卻隱藏着他看不見的苦澀。
歐子言的眼睛朝另一條路看去,只是一眼,冉檸就知道了他的選擇,突然她很害怕他會說出來,於是她決定自己先開口。
“你今天是不是還有事要忙,那你忙吧,我一個人可以回家的,即使在美國我也認得回家的路,”她說的太急,急促的語速嗆的她要流淚,可她忍住了。
她話音剛落,歐子言就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下巴磕在她的頭頂,只聽到他輕輕的嘆息。
他應該也有不捨吧?冉檸在心裡安慰自己。
紅燈和綠燈又交替了一回,歐子言慢慢鬆開她,什麼話都沒有說,然後擡腿向另一條路邁去,看着他的背影,冉檸的淚水譁然而落,讓她看不清此時是紅燈還是綠燈……
歐子言在十安路口做出了他的選擇,冉檸徹底的死心。
第三天,冉檸和歐子言都起的很早,誰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可誰也沒有去說。
兩個人坐在一起安靜的吃着早餐,甚至沒有說一句話,空氣中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
那氣氛尷尬,尷尬的讓人心痛。
他和她何時竟相對無語?
冉檸只覺得所有吃下的東西,都堵在胸口,讓她無法喘息。
沒有吃完,她便匆匆的撤離,多一秒,她都呆不下去……
當他看到她手裡的行李,心裡一酸,嘴脣動了動,還是吐出了三個無力的字,“我送你。”
冉檸走到他的面前,把機票遞給他,“我是十點的飛機,你確定要送我嗎?”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她知道這個時間也是左亞上手術檯的時間。
看着機票上的時間,歐子言怔愣,明明昨天他安排人訂的機票是八點的。
冉檸看着他的表情,心口疼的厲害,她知道他爲了自己費心思,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飛機因天氣延誤,所以我只能坐十點的,”她淡淡的一句話解開了他的疑惑。
他沒有說話,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她知道他又在選擇,而她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選擇。
良久,他緩緩的牽起她的手,“我送你!”說完,拖着她的行李向外走。
他的選擇給她更多的是意外,而不是驚喜,甚至有一刻,她很想抽出自己的手,告訴他,沒有必要,真的沒有必要……
可她是那麼捨不得他掌心的溫暖,那種呵護讓她做不到灑脫。
去機場的路有半個小時,冉檸的手一直被他握着,幾次她試圖抽離,可他都沒有鬆開。
“這樣開車很危險,”她喃喃的低語,聲音低弱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能聽得到。
他輕嘆了一聲,“我只想多一秒感受到你的存在,這樣我纔不會太想你。”
聲音溫軟,話語溫情,帶着無盡的眷戀,冉檸看着他,幾乎就要脫口說出來,不走了,她不要走了。
可是……
可是……
一想到他的心裡裝着另一個女人,她把已經堵在喉嚨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這樣說,只是安慰而已,她提醒自己。
車子駛入停車場,他們誰也沒有下車,兩個人只是默默的坐着,他看她,而她一直壓低頭,雙手擺弄着衣角,無措又無助。
這樣的她,讓他揪心,可又無能爲力,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臉埋入她的發間,狠狠的嗅着她的味道。
不需要語言,這樣的親密就夠了。
有那麼一刻,她告訴自己去忘記他愛着別的女人,他只是她的男人,她只要他的懷抱,只要他的溫暖。
在兩個人相依不捨的時刻,一陣猝然的鈴聲打斷一切,雖然他還沒有看電話,但她卻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抖,冉檸慢慢的推開他。
“接電話吧!”
他的目光帶傷,溫柔的手指不捨的從她的臉頰拿開,似是不甘的接聽了電話——
“我姐現在一直在鬧,她要見你,”電話那邊,左承浦的聲音帶着焦急,在狹小的空間裡,她還是聽到了。
“我……我要晚會過去,你先勸勸她,”歐子言看着冉檸有些爲難。
“不行,她現在非要見你,而且情緒非常激動,這樣子下去,恐怕手術都沒法進行,”透過電話,左亞的哭鬧聲傳來。
歐子言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還是答應了,“我馬上過去。”
擡眸,對上她的眼睛,他卻心虛的避開,“對不起,恐怕……我不能送你上飛機了。”
冉檸笑笑,清亮的眸子閃動,帶着一抹狡黠,“我又不是第一次坐飛機,走不丟的。”
本來她這樣說,是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可誰知淚水竟然在她沒收起的笑容中隕落。
“老婆,對不起!”在看到她淚水滾落的瞬間,他慌了。
歐子言捧住她的臉,低頭,一點點吻去她的淚水,最後來到她的脣邊,深深的吻住她,帶着濃濃的不捨。
她的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好好的吻他,也好好的接受他的吻,這樣,就會記住他的味道,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兩個人都傾盡了自己的全部去吻對方,彷彿這一刻就是他們的地久天長。
冉檸的淚水滑進吻裡,歐子言一點點吸乾,她的一切,他都要。
手機鈴聲又起,打斷了久久捨不得分開的人。
她下車,拖起自己的行李,甚至連頭都不回,帶着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絕決。
那一刻,他有股要失去她的恐懼,開門,他追出去,將她再次攬入懷裡。
“別走了,不要走了,”他啞啞的出聲。
她的心因爲他的挽留而顫抖,還沒來及驚喜,就聽到他的手機鈴聲又響,一陣緊似一陣,像是某人的催促。
冉檸緩緩的推開他,“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就不讓你走了。”
他拽着她,不放手,不捨得放手。
她拼命的推他,不帶有一絲留戀,他的手放開,眼裡升起一股哀痛,她的目光收回,拖起腳邊的行李,頭也不回的朝機場入口走去。
歐子言就這樣看着她在自己的視線裡消失,心口涌起了要永遠失去她的痛。
“小冉,”他喃喃的低叫,想擡腿追上去,可口袋裡的手機一遍一遍,帶着不肯停歇的焦急。
“你就不能勸一下她嗎?”他對着電話那邊大吼一聲,似是隱忍的爆發。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便有低低的聲音傳來,還帶着抽泣,“言,是我,你來好不好,我好害怕,怕再也見不到你。”
左亞的無助,還有低泣敲打着他的心,他的腳步一點一點後退。
“小亞,別怕,我馬上就回去,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一直陪着你,”轉身,他哄她,卻不想他溫情的話都落在那個躲在角落裡的女人耳裡。
他說,不會離開她,他說,會一直陪着她,冉檸在心裡重複着這些話,然後看着他開車急馳而去。
歐子言,我呢?誰來陪我?冉檸泣不成聲的問,可是他卻聽不到。
十點,飛機衝上了藍天,冉檸在雲端給歐子言說了聲再見,是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