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聖天大教堂。
紅色的地毯、純白的百合,處處洋溢着新婚的喜悅,只是每一個人的臉上,又帶着與這喜慶極不相符的表情。
冉檸,一個從大陸來的女孩,臉上更是木訥的彷彿這場婚禮與她無關。
可今天是她的婚禮,只是卻不是想像中那個,沒有求婚、沒有誓言,一切來的那麼突然,突然的讓她措手不及。
化妝師在她精緻的小臉上塗抹着,她甚至懶的擡眼去看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對於她來說,美與不美都沒有任何意義。
“冉小姐,請戴上手套,”化妝師的話提醒她。
擡眸的瞬間,鏡子中的那個人,讓她幾乎都認不出來,原來有些慘白的臉,在化妝師一層一層塗抹過後,像是水墨畫的描摹,將白紙瞬間暈染成最靈性的色彩。
眼線、眼影、腮紅、脣彩……
這些她完全陌生的東西,現在一下子被堆到那張純天然的臉上,竟然一下子變得這麼生動。
膚如凝脂,肌如雪白。
只是那表情僵硬,這完全不像一個新娘子該有的……
“冉小姐,”化妝師見她遲遲不動,又叫了她一聲。
冉檸接過手套,又看了一眼鏡子中的女人,提示着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冉檸。
她緩緩的將手伸進那雪白的手套,纖長的無名指上一枚銀白色的戒指讓她的動作突然停住——
蝴蝶狀的戒指展着雙翅,一雙細長的觸角展開,像是隨時會飛走似的生動,它沒有鑽石豪華,沒有白金尊貴,更沒有黃金耀眼,它只是一隻普通的銀戒,可對於她來說,卻比什麼都珍貴。
他說:“小冉,全世界都會拋棄你,但我不會……”
可今天,她卻拋棄了他……
兩滴眼淚倏地墜落,又急又快,跌到手背,然後滾落——
心也在那一刻疼的麻木。
“冉小姐,”化妝師被嚇到。
她擡眼看着她們,搖頭,那雙清澈的雙眸透亮的讓人恍眼,只是再也沒有淚水滴落。
化妝師拿着粉撲去給她補妝,卻發現,那兩滴眼淚彷彿是從天空墜落,不曾弄溼一點她的妝容。
她輕輕的脫下那枚會飛的“蝴蝶”,然後輕輕的攥在掌心,“麻煩幫我找一根紅繩,”絕美的脣瓣微揚,讓看着她的人不忍拒絕。
那枚蝴蝶戒指被拴在紅繩上,然後輕輕的繞過脖子,就那樣戴在胸前,在純白的婚紗映襯中,是那麼的扎眼。
“冉小姐……”化妝師似乎看出了不妥,在她們的眼裡,沒有哪一個新娘子會在結婚的那天,在脖子上系一根再普通不過的紅繩。
冉檸低頭,看着那墜在胸口的蝴蝶,“有什麼不妥嗎?”
“與婚紗太不相配了,”化妝師開口。
她笑笑,指尖輕撫着那蝴蝶,“可我不能丟了他,要我一直帶着。”
化妝師想了幾秒,從手飾盒裡取出一條細長的白色鏈子,將那吊墜取下,然後給她揚了揚,“把蝴蝶吊在這上面剛好。”
一直僵着的臉,露出一絲很淡的笑,她有些感激的看向化妝師,點頭。
“你笑起來真美,”化妝師不由的讚歎。
冉檸卻低下頭,她的美只想給一個人看,可如今……
“冉小姐,戴上頭紗吧,”化妝師說着的時候,那白色的頭紗已經遮住了那張俊顏。 шωш .ttκá n .C○
心,在瞬間驟然崩裂……
蓋上頭紗,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冉檸,再也不是那個人口中的小丫頭。
化妝師走了,偌大的化妝間只剩她一個人,身邊竟連個陪人都沒有,這種孤單將她的心又拉回了從前——
她出生的時候,母親因大出血而死在手術檯上,3歲的時候父親出了車禍、被寄送在表姨家,那家中的5個兄妹中唯一一個疼愛她的哥哥卻在不久前患了失血癥。
她記得小時候,沒有人會跟她一起玩,大家都叫她“掃把星”,一直她都不承認自己是那種命硬女,現在她似乎不得不相信了,因爲上天連唯一疼她的人也要帶走了。
“冉小姐,婚禮要開始了,”一個聲音猝然響在身後。
她甚至沒有看一眼挽着她的人是誰,只是任由那個人挽着自己,朝着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走去。
偌大的教堂裡座滿了賓客,可對於她來說,全是陌生的。
教堂內音樂已經響起,牧師緩緩的誦讀着聖經,那聲音讓人覺得格外安心,可她不是安心,而是心死。
新郎早上站在前臺,只是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漠。
隨着大家不由的回頭,教堂的另一端,她緩緩的走來——
一襲雪白,猶如這教堂里布飾的百合,純的讓人只想到天堂,淺薄的紗幔下蓋着一張精緻小巧的臉,那裹胸的婚紗透着身材的曼妙……
“大哥的運氣真好,丟了一個新娘,又撿了一個更漂亮的,”站在一邊的阿南忍不住讚歎,卻被一邊的阿進捅了一把。
教堂內閃光燈四起,所有的相機都對準了那個身份透着神秘的新娘,而她卻一點不驚不慌,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新郎一直那樣站着,如一尊雕塑,甚至沒有去看朝自己走來過的人,因爲只有他最清楚,這只是一場做給別人看的婚姻,他和她其實只不過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所有的閃光燈驟然停熄,他和她也在對方面前站定。
牧師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和她都猶有置身夢中的不真實——
“請新郎掀起新娘的面紗,”伴着牧師的話,他手指輕擡,那薄如蟬翼的面紗被掀開,那張絕倫精俏的臉讓他瞬間失神。
她始終低垂着眼睛,從他的角度望上去,長長卷翹的睫毛,挺巧的鼻子,嫣紅的嘴脣,皮膚細嫩的吹彈可破,媲如嬰兒,他見過無數的女人,但卻沒有一個能精緻如她。
一襲純白的婚紗,包裹着她完美的曲線,他有些不能相信,這是之前那個他撿回來的女人。
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多餘的飾物,只有頸間一條細細的鏈子,墜着一隻彷彿隨時會飛走的蝴蝶……
她站在那裡,如此的安靜,靜的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彷彿他在她面前,也是完全透明的。
他對她比自己還淡漠的表情有些詫異,像他這樣的身份,有多少女人都夢寐站在他的旁邊,就算不要愛情,哪怕只是那個應太太的頭銜,就足以讓多少女人瘋狂,而她卻能比他還平靜。
他的臉上亦沒有表情,聽着牧師冗長而繁瑣的禱詞,“……歐子言先生,你願意娶冉檸小姐爲妻,不論富貴貧窮,或生死疾病,都會愛她照顧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一生一世!
不離不棄!
他啞然失笑,曾經他是多麼眷戀這幾個字眼,可現在對他來說,卻是莫大的諷刺。
時間停住,臺下所有的人幾乎屏住了呼吸,教堂內靜的讓人後背發麻。
五秒後,他嘴角動了動,緩緩的開口,“我願意!”
三個字說的很慢,好似那麼不情不願!
牧師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鏡,似乎在平復對剛纔那五秒的擔心,他繼續禱唸聖詞——
一樣的言詞,無非更換了彼此的姓名,在他懷疑她根本沒有聽的時候,他身邊的女人,卻絲毫不頓的答出了那個三字。
有一秒,他是不相信的,可是想想她對自己提出的條件,他又明白了。
臺下掌聲雷動,牧師將戒指遞過去,他在握住她的指尖時,她的手明顯回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