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左承浦回去看老太太,路上出了車禍,這次沒有像他在和白欣妍結婚當天那麼幸運,他的雙腿粉碎性骨折,現在已經做了三次手術,可他還不能完全站立。
海倫收拾好他扔掉的東西,默默的走出房間,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曾經有很多次,她都想打電話給歐雪,想說明這一切,可是歐雪之間拒絕她的話,她還清晰的記得。
而且看着左承浦自我消沉的樣子,海倫怕歐雪來了更讓他受刺激,所以她一個人默默的陪着他身邊。
現在看來或許她的想法是錯的,隨着左承浦越來越頻繁的發火,她想他的思念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海倫小姐,請你到米特醫生辦公室去一趟,”護士小姐過來叫她。
海倫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推開了醫生辦公室的門,“他的情緒越來越糟了,我該怎麼辦?”海倫說出這句話,她竟流下了眼淚。
米特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他的心理情況不好,也影響他的治療。”
“我快堅持不住了,”海倫轉過身,臉埋在米特的懷裡痛哭起來。
一年多的時間,已經讓她和這個醫生產生了感情。
“心病是最難治療的,給那個人打電話吧,”米特看着海倫這個樣子也心疼。
“我沒有勇氣,我怕她會拒絕,他們中間的誤會太多了,”海倫哽咽的回答。
“不試試怎麼知道?更何況他是愛她,才那樣做的,”米特撫着海倫的頭髮鼓勵她。
“米特,他還需要再做幾次手術才能站起來?”海倫現在最關心這個問題。
“至少還要兩次,然後就是康復訓練,可是他根本不配合,也影響他康復的進度。”
“確定兩次就可以嗎?”海倫不相信的又問一遍。
“從理論上講應該是可以的,如果他不進行康復訓練,這也不能保證,”米特的話似乎在啓示着海倫。
一週後,左承浦出院,海倫陪在他美國的別墅裡,做着讓他痛苦的康復訓練。
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臉,海倫都看不下去,左承浦有時也會急躁,急了就會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海倫一個沒注意,他就倒在了地上。
“摔痛了沒有?”海倫蹲下身體扶他,他卻一把將她甩開。
“別管我,讓我死了好不好?”左承浦整個臉趴在草坪上,樣子痛苦的讓人心疼。
海倫看着他,“你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左承浦你是個男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還有……”
她想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女人和孩子需要他照顧,可是這樣的話她覺得從自己嘴裡說出來不合適。
“我活着已經沒有了意義了,”左承浦說話的時候,卻不知道一個女人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陽光下綠色的草坪上,這個男人說着與環境極不相符的話,刺痛了她的心。
海倫想開口,歐雪卻對她搖頭——
一週前,歐雪接到海倫的電話,她說約自己來一個地方,當時她就猜到了會與這個男人有關,但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景。
一年的時間,她拼命的工作,拼命的設計,她將所有的情感都注入到作品之中,在站在領獎臺的瞬間,她曾告訴自己做到了,她真的可以忘記的。
可當他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仍痛的無力——
歐雪慢慢蹲下身體,看着他因痛苦而抽搐的雙肩,看着他不再像從前那般有形的頭髮,她的整顆心也跟着抽痛。
這一刻,歐雪才明白,恨。只不過是太愛!
一年來,她告訴自己要恨他,恨他的薄情寡義,恨他一次一次將她丟於無形,可是這一刻,她的痛告訴自己那都是因爲太愛。
她的手擡起,落在他的發間,淚水傾刻也模糊了雙眼……
那髮絲不再似從前般堅硬,軟軟的彷彿透着他的脆弱,這一年他經歷了多大的痛,竟讓他變成現在這樣?
“別管我了……”
“我誰都不想拖累……”
“走……你走……”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還是那熟悉的聲音,還是一樣能蠱惑她的心……
此刻,卻透着撕痛人心的悲愴。
“是我,你連我也不要了嗎?”她的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臉,儘管那臉上已經沾滿了泥土,可對她來說,仍然英俊的一輩子都忘不掉。
一瞬間……
空氣凝滯……呼吸停了,時間停了……
彷彿整個世界也停止了……
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就像是一個被定住的木偶。
是她…..
是他熟悉的臉,是他熟悉的聲音,熟悉到足以狠狠撕痛他的心。
每一個午夜,魂牽夢迴……
他想她,好想好想……
想念,總是在漆黑的深夜,讓他整個人狠狠的痛醒過來。
那個時候,他只有默默的仰望星空,只能沉重的呼吸……
一次又一次……
每一道呼吸,都帶着透不過來的壓抑,都噙着都足以撕碎他的痛……
有時他想她的時候,想着想着,她的臉就會模糊,然後大腦整片空白,那是他最恐懼的時刻……
他害怕,怕時間久了,她的樣子就會從自己的腦海裡消失。
沒有人知道他的恐懼,沒有人看到深夜裡他的孤獨,如果星星可以開口說話,它一定能告訴她,這麼多的日夜,他是怎麼熬過來了。
曾經以爲,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當她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真的以爲是幻覺,可卻這麼貪戀這樣的不真實,所以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起來!”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那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讓他有種快窒息的痛感。
她的氣息已經佔滿了空氣,那股屬於她的特殊味道,深深的撞擊着他的胸口。
他現在是個廢人……
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她……
LEMON打電話說過,她整個人不笑不說,如木偶一般的天天遊走在公司,像是一個活殭屍。
那一刻,左承浦恨不得將自己捶死,他可以讓她恨自己,可卻不想她虐自己。
現在他還有什麼資格來要求她的憐憫,還有什麼資格出現在她的眼前。
本身他大她十七歲,就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現在他連一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了,他就更沒有資格讓她承受自己都不堅持不下來的痛。
原來,有些東西他已經承受不起。
“走!”他的臉一別,冷漠的彷彿不認識眼前的人,整個身體也朝另一邊翻去。
“左承浦,”她叫他,想伸手去扶他,他卻嫌惡的躲開。
“走!讓她走!”他煩躁的胡亂抓着地面,那些無辜的小草被他狠狠的扯着,就像是在撕着她的心。
海倫也慌了,她衝歐雪搖搖頭——
“我扶你回去,”海倫走到他身邊,一點點拿開他手上被撕碎的小草,然後將他扶起,扶到輪椅上推走。
“爲什麼,爲什麼又要把我推開?左承浦這就是你的理由嗎?這就是你的愛嗎?”歐雪踉蹌的擋在他的面前。
眼神灼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愴然的臉。
他卻別過臉,不去看她。
淚水這一刻,開始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