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雲朵,日光明媚。
國貿大廈的頂層,會議室的門敞開,裡面各個職業裝的人員抱着文件陸續的從裡面走出來。
秦蘇懷裡也抱着兩三分文件,像是往常一樣,她算是最後走出去的。走在前面的男人,正跟着下屬在低聲交代着什麼,薄脣輕扯着,側臉輪廓深邃。
喜歡。
這樣簡單平常的詞語,幾乎是被人常常掛在嘴邊的,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對她。
秦蘇不確定,他喝了多少,有幾分認真幾分玩笑,亦或者是醉話。可回想起當時他的表情,那樣自然而然,就像是一丁點虛假的情緒都沒有摻,所以纔會說的那樣流暢自然。
喜歡的女人……
不過就是順帶而過的幾個字而已,竟然會讓她莫名的失了眠。
想到這裡,秦蘇不由的空出一隻手來,輕輕按着眼瞼下面,早上醒來時,拱到她身上的小傢伙小小的嘴巴張成了O型,大呼小叫着“媽媽好像熊貓”,雖說她特意拿着冰袋敷了,出門時也特意上了妝,但離近了仔細看也還是能看得出來一些。
秀眉輕皺,她有些懊惱。
擡眼間,腳步驀地頓了頓,因爲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停下擋在了她身前,黑眸正細細的盯着她的臉瞧。
“想什麼呢。”司徒慎扯着薄脣問。
“嗯?”秦蘇一愣,情緒很快轉回來看他。
“剛跟你說話,你半天沒回。”他始終盯着她,說着。
“……喔。”她重新抱緊了懷裡的文件,點了點頭,然後又問,“怎麼了?”
“剛剛慎總問,有關我們公司股票的市場值,根據統計上來的數據,打算往下在放兩個百分點。”跟在他身邊的下屬,很有眼見的替他說着。
“嗯,可以的。”聞言,秦蘇沉吟了會兒點頭。
下屬得到兩個高層領導的命令後,恭敬的應下後快步離開忙工作去了。
只剩下兩人,並排繼續的沿着走廊裡走着,來來回回路過的員工都會恭敬的頷首示意。
“你昨晚沒睡好?”司徒慎的視線卻還是鎖在她臉上的,驀地問。
“沒……”聽他那麼問,她也沒有多想的,下意識便回答了,隨即反應過來,才忙又補充着,“沒有,不是沒睡好,睡得挺好的!”
“是嗎?”司徒慎濃眉微挑。
“嗯。”秦蘇點了點頭。
“那你眼睛下面怎麼那麼重黑眼圈。”他卻毫不客氣的指出來。
“……”她抿了抿嘴脣,沒有回他。
“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司徒慎卻偏頭朝她靠近,說話時薄脣都快擦碰到她的臉頰。
聞言,秦蘇不由瞪向他。
他卻像是沒有發現一樣,還徑自的在那繼續嘀嘀咕咕,“那我昨晚說讓你跟我走,你還不幹。”
昨天晚上在車裡,他自然的脫口而出那樣的話之後,她有好幾秒的愣神,像是傻了一樣呆住了思緒。而他似乎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光是用那雙黑眸緊攫着她。
正當他黑眸越轉越深,棲身靠近時,院裡忽然傳來大動靜,路邵恆和路惜珺兩人雙雙從房子裡走出來,似是爭執了什麼,表情看起來都很糟糕,秦蘇忙撇掉這一茬,打開車門就匆匆跑了下去。
像是那天在Pub一樣的撕扯,她因爲知道好友的身子,在一旁看的膽戰心驚,又是勸又是阻止的。到最後,結果也和那天一樣,路邵恆直接打橫將路惜珺抱了起來,大跨步的往外面走的要帶走她。
見狀,跟着一起下車的司徒慎,悄聲無息的湊到她身邊,還用着那種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說:你要不要也跟我走……
都不是小孩子,再加上之前車裡兩人發生的一切,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可此時就在公司裡,周圍都是下面的職員,路過看到兩人時都還要頷首,秦蘇按捺着情緒,微惱的咬牙提醒,“司徒慎,現在是在公司,你能不能嚴肅點兒!”
“好的。”司徒慎很是欣然的點頭。
可走了半步而已,他又直白的繼續說,“我昨晚也沒睡好,洗了四五次涼水澡,卻還是想。”
秦蘇極力的剋制自己,不要去管他後面所說的是想什麼,可明明深秋的天,卻覺得熱得不可思議。
司徒慎卻恍然不覺,只是黑眸瞥到她臉頰上隱隱浮上的紅暈,眼底竄出輕芒來。
“快到午休時間了。”他說着。
秦蘇聽見他這麼說,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針已經快指向了數字12。
“秘書辦訂的外賣,我到你辦公室一起吃。”司徒慎又繼續說着。
“不了。”她聽後卻搖了搖頭,拒絕着,“我中午還有事。”
“什麼事?”他不由的蹙眉。
從她回來公司幫他開始,若不是倆人在外面跑業務的情況下,在公司裡幾乎每次都是倆人一起吃飯的。拿着秘書送來的外賣,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跑到她辦公室一起用。即便不是她親手做的,能和她一起吃飯,都是他非常珍惜的時光。
“約了人。”秦蘇淡淡的回。
“約了誰?”司徒慎擰眉,隨即想到一種可能,黑眸瞬間陰鬱了起來,“不會是田丁吧?”
“不是田丁。”順着他的話,她搖頭否認着。
下一秒,又忙糾正着,“不對,應該是不是丁田!”
最近,她越容易被他影響,總是順應着他走,竟然順口跟他一起叫錯了名字。
“嗯。”司徒慎卻不在意,聽到她否認,眉頭舒展。
可是好心情還沒持續幾秒,就又聽到她繼續說,“嗯,是約了江南。”
易江南?
他和那個田丁對於自己來說,是屬於同樣性質的威脅好嗎。
司徒慎兩道濃眉,又重新擰成了個川。
“我可能會晚一點回來,會盡量趕在下午的會議之前回來。時間快到了,我得趕緊走了!”小聲的說完,秦蘇便抱着文件夾匆匆的跑開了。
司徒慎還站在原地,薄脣微張着。
倩影很快消失在黑色瞳孔裡,他表情越發的窒悶。
秦蘇從大廈裡走出來時,那輛銀灰色的轎車就已經早早的停在那裡了。
和往常每一次一樣,她快走近車子時,坐在駕駛席上的易江南,就已經走下來繞過車身,很紳士的幫忙將她這邊的車門打開,溫潤的笑。
她回以微微一笑,然後彎身坐了進去。
“感覺你這次出差,可真是夠久的!”秦蘇一邊繫着安全帶,一邊說着。
“是啊,被我媽唸的沒辦法,順路回了上海,待了一段日子,再加上那邊分公司也有事情處理。”易江南點了點頭,似乎是隔了些日子沒有見到她,鏡片後的眼睛有些不願移開視線。
“感覺你好像曬黑了不少!”秦蘇瞧了會兒他,說着。
易江南原本就給人一種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感覺,和他的名字一樣,雖不至於小白臉的級別,但皮膚也並不是像司徒慎那樣的古銅色。所以此時見到他,臉上顏色明顯的深了一色系。
“是吧?我也感覺了,可能是總在外面的時間多,逛的也太多了,南方太陽毒。”聞言,易江南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笑着說。
“一個人啊?”低頭整理着膝蓋上的包,她隨口問着。
等秦蘇擡起頭來時,也沒見一旁有人像剛剛那樣迴應她,略微驚訝的看過去。卻發現向來保持着微微笑意的人,此時竟有些不自然,似是不知道要怎麼回一樣。
“不是吧,有情況啊?”見狀,她眨眼。
“沒有,哪有什麼情況!你別亂想!”易江南皺眉,有些急的解釋。
秦蘇張了張嘴,想要調侃或者說兩句什麼,可想到之前曾有過這個問題的討論,索性也就沒有開口,微微笑着將這茬帶了過去。
倆人去了一家經常光顧的餐廳,點的也都是常吃的菜,這個時間是飯口,來吃飯的客人也是很多,熱熱鬧鬧的。
只是坐下後,易江南放在玻璃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上面的來電顯示以後,下意識的擡眼看向了她,隨即頓了幾秒又給按掉了。過了兩分鐘,手機再度響起,似乎和剛剛是一個號碼,同樣的,也被他給按掉了。
不同的是,沒有再來第三遍,可連續兩邊按掉電話的易江南,鏡片後的溫潤眼睛,卻時不時的往手機屏幕上瞟。
秦蘇好奇的詢問是誰來的電話,他的表情卻又像是來時在車裡那樣,很是不自然,因爲有一段時間沒見面,兩人聊了許久纔將一頓飯結束。
原路返回的路上,信號燈重新亮起時,易江南也重新發動着引擎,似乎是醞釀了許久纔開口的,試探的問着,“你和慎總,你們……”
“公司現在遭遇危機,他需要幫忙。”秦蘇垂下眼睛,這樣回着。
“嗯。”易江南點了點頭,鏡片後的眼睛垂了垂,低聲語氣不明的說了句,“我沒想到你會回來幫他。”
早在出現危機時,業內也已經聽到了風聲,只是沒想到會真的發展到這一步。當時她得知這一切時,也是他開車載着她路過國貿大廈時恰巧碰到記者圍堵着司徒慎,咄咄逼問着有關公司的事情。
或許易江南在心裡也會對她的決定猜到一二,因爲當時她臉上愁雲密佈的那麼明顯,哪怕是之後久久,她也都是情緒低潮着的。
見她沒有出聲,易江南只好換了個方向繼續聊,“現在公司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江北投資商撤資是導火索,咱們都是商人最清楚,企業做的越大,風險也是相同的。一個環節出錯了,就可能會連累其他的,到最後拖垮整個公司。”秦蘇搖了搖頭,凝重着語氣回。
“我也一直有關注新聞,注資方面沒有進展嗎?”易江南也皺了眉,再度問着。
“暫時還沒。”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秦蘇勉強一笑。
“抱歉秦蘇。”易江南皺眉,英俊的臉上有些歉疚的表情說着,“這次危機遭遇的也是事發突然,今年我們建立了多處商場,都投入了不少,易氏的流動資金也不多。我回來後就已經吩咐下面人去週轉了,到時能拿出來多少是多少,希望能幫到你們。而其餘方面,如果我能幫上忙的,儘管開口,會義不容辭!”
“謝謝你江南。”秦蘇聽到他真誠的話,感激的微笑。
像是這樣工程項目的注資,都是要找專門做投資的企業,而易氏向來是屬於和他們合作的公司,主要是經營大型商場盈利,抽出資金到是可以,但絕對不能大筆注資。更何況,對於一個有規模的公司來說,無端的抽出大筆資金來,又哪裡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其實早在不久以前,她就有考慮過易江南,也有打過電話給他,當時聽到他在上海,由於電話裡說不方便,再加上也是考慮到了這些,所以也並沒有多說。
“行,這個人情你得領着!因爲我可不是想幫慎總,你要是不回來幫他,我可是會袖手旁觀。”易江南挑了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着。
秦蘇笑了笑,倆人打趣了兩句。
眼看着前方國貿大廈的建築物映入眼簾,易江南打着方向盤靠近着。
“秦蘇。”車子停下時,他喊了她。
“嗯?”秦蘇偏頭,微笑着應着。
“你有沒有想過,你爲什麼會回來幫他?”易江南也側過臉來,擡了擡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沉吟一般的問着。
“我……”她抿了抿嘴脣,被他認真的情緒帶動。
易江南一直看着她,表情有些隱晦的複雜。
“其實我覺得……”像是稍稍糾結着,他語氣有些緩慢。
他最終還是繼續說了,帶着自身的一抹深深的悵然,“是你還放不下。”
她聽後,微微呆愣。
還……
放不下嗎?
(今天就這些吧,心情特別不好,很鬱悶很壓抑。明天週末了,我會盡量早點,免得到時審覈不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