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瑾伊沉在浴缸裡,慢慢地擠泡泡搓手臂,搓小腿。
全身心的浸在溫水裡,全身都感覺暖暖的,她能感覺到每個毛孔都舒展開接受周身傳來的溫度,但爲什麼心卻是冰冷的。
黎靖宇這個混蛋,憑什麼想來就來,想不聯繫就不聯繫。自從聖誕節的那天晚上的那個電話,這半個月來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甚至還……有其他女人。
藍瑾伊想想就來氣,她猛地搓搓手臂,彷彿那手不是自己的,恨不得搓一層皮出來。她實在氣惱,氣自己時隔六年,還是這麼容易就被黎靖宇牽着鼻子走。
六年前,他說往東她不敢往西,每次倆人意見不同時,基本都是她妥協,那時她還覺得這樣很幸福。只要能在他身邊,她願意一輩子當他的小女人,聽他的話。
六年後,受過傷的她不再順從聽他話,會與他嗆聲,對他發脾氣。但不可避免的,她的情緒還是跟着他走。他對她關懷體貼時,她覺得開心甜蜜,他生病難受時她會心疼難過。
她總是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只要對自己稍微好點,她就把過去忘了一乾二淨,傻乎乎地原諒他,彷彿那個六年的孤獨就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她洗完澡,穿上衣服就進了臥室。今天瀾姨帶着西西一起去了樓下姚嬸組織的郊區短途旅行,所以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平時習慣了回家有瀾姨的噓寒問暖和狗皮膏藥似的粘着自己的西西,今晚的清淨倒讓她很不習慣。
時間還早,她坐在沙發上拿了本《室內設計專修手冊》翻看,過來半個小時,那一篇介紹燈光設計佈局的文還沒看完。她眼睛盯着白色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緒卻不知不覺地飄到半個月前,就是聖誕節的第二天。
藍瑾伊滿懷希望地在晨會上向林毅辰報告了瓷磚供應商的擡價問題以及新材料匱乏等情況,最後她明確地表達了希望公司能在原本的基礎上增加大樓投入資金。
沒想到林毅辰還沒考慮就把她的提議駁回了。他嚴厲地說:“藍設計師,按照你的意思,只要一有材料價格提高,公司就得增加相應的資金投入,那要是所有供應商都半路提高價格,公司是不是得賠了本的投入更多的資金?”
他犀利的話駁斥得藍瑾伊無話可說,當着大家的面,藍瑾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她看向她的團隊,堅定地說會再想辦法。
不可否認,林毅辰說得不無道理,他是管理者,必須爲公司的整個運作負責。
她只是設計師,爲了追求完美效果,有時會忘了考慮實際的資金問題。這基本上都是設計師們的通病。
藍瑾伊想,要是不能找出能夠代替這種瓷磚的第二種磚,那就得再次找材料商談談。
於是她連廁所都捨不得上,窩在辦公室花費了大半天時間查了國內外的上百種磚塊,但就是沒有找到一種符合心意的。傍晚時分,藍瑾伊累得靠在椅背上嘆氣。對於設計,她只力求舒適貼近生活的協調完美,從不會妥協將就,差別大的其他產品她是絕對不會使用的。
看來,就只剩下跑郊外工廠這個法子了。
藍瑾伊看看腕錶,正好四點,馬上收拾東西,她要趕在五點之前趕到郊區。正在她關上辦公室門的一刻,林毅辰出現在她面前,看着她手裡的鑰匙,問:“要去郊區工廠?”
“是。”藍瑾伊回答。
“好,走吧。”林毅辰說完徑直走在她前面。
藍瑾伊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便上前兩步跟在他後面,邊走邊說:“林總,您要跟我一起去?”
林毅辰沒有停下但明顯放慢了速度,笑着回頭看她,說:“這樣還不夠明顯嗎?是不是要我拉着你的手纔算一起走?”
被他用言語調戲了,藍瑾伊忍不住翻翻白眼,早上會議的那個銳利嚴肅的決策者又恢復成一個笑嘻嘻的花花公子了。
走進電梯,藍瑾伊撇撇嘴,舒了一口氣,說:“既然有老闆出馬,那我的勝算就大了許多,諒他們再拽也不敢把我轟出去,不然我得多沒面子。”
林毅辰奇怪地瞧着她的臉,突然笑了起來,“你長這個樣子,誰會把你轟出去?估計還會用八大花轎子把你擡出去。”
藍瑾伊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嫁女兒。”
藍瑾伊坐上林毅辰的黑色寶馬,“這次低調了,不開紅色法拉利了。”
林毅辰朝她燦然一笑,上回開法拉利送她回家時他嚇到了她,爲了避免她觸景傷情,他特意讓助理開了這輛寶馬過來。不過,這些她不必要知道。
到了商家工廠,他們在一個經理的帶領下找到了老闆,頂着瓶酒肚的老闆正躺在辦公室大牀上呼呼大睡,被經理推醒時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迷糊樣。渾濁的嗓音嚷着,“什麼事啊,好端端打擾我睡覺幹嘛?”
經理站在一旁畏聲畏氣,說:“這裡有兩個客人,說是關於那個新上市瓷磚有些問題要找您談談。”
老闆廢了好大勁才把渾身肥肉的身軀與牀板分隔開,他坐起來,朝外面張望,不滿地說了句怎麼事那麼多,然後披上大衣走了出來。
老闆出來一眼就看見站在辦公室中間的藍瑾伊,他兩眼一閃,本來模糊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不少,哪來的這麼美的女人,還找到這裡來。他嘿嘿笑了兩下,搓搓手,輕聲細語的與他的形象極不相符,“小妞……不不,小姑娘,這麼晚了你找我什麼事啊?那些地方有問題跟哥哥說,咱們一起解決。”
他胖胖的身軀靠近自己,藍瑾伊連退後兩步,就要開口說明來這裡的目的,坐在後面沙發後的林毅辰就突然開口了,不鹹不淡的語氣,“大壯哥,別來無恙啊!”
楚大壯聽到這個令人討厭的名字,肉乎乎的手指扭得緊緊的,可惜無論自己怎麼用力就是捏不出那個指關節“嘎巴嘎巴”的脆響。他忿忿地甩開自己的手,朝沙發走過來,想看看這個一直用後腦勺對着自己的沒有禮貌誠意的傢伙。
帶走到那人對面,楚大壯就後悔了,他蔫蔫地蹲下大象腿坐在沙發上,用豬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圓滾滾的肚皮,笑得一臉褶子,討好地笑:“林總,好久不見了!你來了也不先說一聲,我早點出來迎接,順便請你吃點東西。”
林毅辰掃他一個眼神,伸直長腿,說:“大壯哥,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胖了?”
“不是胖,是壯。”楚大壯渾厚的聲音說出與他白花花的肥肉不相稱的話,笑嘻嘻地在旁一邊恭敬地倒茶。
藍瑾伊也走過來,在林毅辰旁邊坐下,直接進入主題,“楚老闆,我們過來主要是爲了那個瓷磚的價格問題。上回您的部門經理說只能低價提供一半的磚塊,是寧可違約也不肯再向我們提供材料。可我們
的項目已經動工了,之前的價格也是雙方多次確認同意也簽了合同的,然而你們這樣半路不給材料算是什麼意思。我說,你身爲老闆,您就是如此對待合作伙伴嗎?”
藍瑾伊一大堆話說得楚大壯腦袋更加昏沉,他搖搖頭,看向侯在一旁的經理,“老李,她說的是什麼情況,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老李拿出一疊資料,說:“老闆,她說的這個情況確實屬實。你看這些材料,每一種都是新原料,製作過程繁瑣,我們之前給的那個價實在是低了點,也就只能勉強賺回一點本錢。”
林毅辰看了楚大壯一眼,適時開口,“大壯哥,我們打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二字,無論是過程結果怎樣,只要是簽了合約條款,我們就該說到做到。要是你的誠信在這裡打了負值,那以後我們合作可就……”
又叫了一聲“大壯哥”,楚大壯忍了又忍,他都已經不叫大壯好多年了,現在他用的是英文名Jhon,公司上上下下沒有人知道自己low得不能再low的中文名字,可林毅辰卻越叫越順口,還沒完沒了了。沒辦法,人家是大老闆,他不能像平常一樣發作,想到與奕圳的合作,他也只能瞪向老李,陪着笑,說:“林總說的是,我怎麼會是不守信用的人呢,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是下面的人沒有處理得當,我在這裡向您賠罪澄清。你放心,我們誠信值滿滿的值得大家點贊,工廠是斷斷一定會按期提供足夠的所有材料的。”
一旁的藍瑾伊不由得深深佩服林毅辰,老闆就是老闆,三兩句話就能把事情解決了,還給了對方一個下馬威。想起楚大壯低聲下氣地賠笑,還有他臉上顫動的肥肉,她就覺得好爽。
上回她來找他們談判時簡直就是被那個經理使出的假象給混過去了,原來是自己太單純了。他們隨便說一個理由就矇蔽了她。
走出工廠,藍瑾伊笑得一臉暢快淋漓,對林毅辰說:“林總,我請你吃飯吧,今天真的謝謝你。”
“好啊,既然你請我,那我可得一定賞臉。”林毅辰笑着點頭。
藍瑾伊說:“對於吃的地方我不是很熟悉,你知道哪家好吃的嗎,我們去那就行了,然後一切消費我買單。”
林毅辰挑挑眉,“你不怕我痛宰你一頓?”
藍瑾伊“哦”了一聲,“我們老闆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帥氣又多金,一定是關愛下屬的好上司,怎麼會故意見死不救呢?”
林毅辰呵呵笑兩聲,她倒會使這招討好。“你都這麼說了,要是我真的痛宰了你,那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藍瑾伊是真的想請林毅辰吃飯的,但最後還是林毅辰買的單。藍瑾伊想估計他是覺得自己是一個男人又是老闆,在一個美女服務生面前讓女員工下屬買單怪沒面子的,所以他就把單也買了。
藍瑾伊想,這樣算來,還是自己佔便宜了。她說:“不然,等下回再請您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你不要忘了。”林毅辰說。
藍瑾伊下了車走進小區,想起已經兩天沒有接到黎靖宇的電話了,也不知道他在法國忙不忙。之前被工作上的事煩得一塌糊塗沒有時間打給他,現在終於解決了大困難,她可以打電話跟他聊聊天了。
但是,當她聽到那端傳來的聲音,臉色大變,差點連手機都掉地上了,支吾地說了幾個字就急急掛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