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3
坐上飛機，那樣的安然，藍星夜坐在機艙裡，看着天空外的雲朵。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不算太長，可也不算短。但是偏偏，當飛機抵達s市的時候，藍星夜的心裡還有一絲不明所以的情緒在波動。
她不明白這是爲什麼，或許只是因爲，這裡是她所長大的地方。
這裡，更有她的家人。
他們都在這裡。
藍星夜下了飛機，她坐上一輛計程車，師傅在前方問，“小姐，去哪裡？”
藍星夜更是不作多想，腦子裡第一個想去的地方便是，“春嶺墓園。”
實在是太久了，她早應該回去那裡看看他們。都已經五年時間了，她果然是最任性的人，所以纔會這樣一走就走了五年。
間隔了五年，藍星夜再來到春嶺墓園，她站在園口，臺階還是如此高高的，一階一階往上而去。往昔的一切卻如風一般，無孔不入。當年，也就是在這裡，她孑然一生，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當年，也就是在這裡，她甚至還萌生過某個無知的念頭來。
此時此刻，藍星夜又來到這裡。
她終於可以微笑着，微笑着告訴他們：外公外婆，媽媽，小安，我不是一個人。真的，我不是一個人。
來到墓園祭拜過家人，藍星夜又是打車往城區而去。
五年後的s市，城市建設發展迅速，多了許多藍星夜從前不曾瞧過的建築，這樣的繁榮昌盛。此時已是傍晚，三月的s市，還是頗冷的，但是藍星夜的心裡卻是很暖。她來到了泰和公司門口，而後就靜靜地等着。
瞧了瞧時間，大概快要下班了。
五點左右的時候，大樓裡面就陸續而出許多男男女女，那都是下班的職員。
又過了不一會兒，有一道熟悉久違的身影走了出來，她往前方走着，正和相識的女同事一起離去，所以根本沒有瞧見大樓外一直等候的她。
藍星夜定住步伐，她動了動脣，開口喊了一聲，“思思！”
因爲那聲突然的呼喊，讓前方就要離去的她們停下了步伐。張思思更是回過頭來，尋聲望去。只在一剎那，在看見她的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張記憶裡那樣思念的臉龐，這個人……
她不就是藍星夜嗎！
而她還在站在那裡，正朝着她微笑！
張思思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大概是風遮迷了眼睛，所以才讓她看不清了！可是不是，真的是她！真的是藍星夜！
“思思，是你的朋友吧？那我先走了？”一旁的女同事喊了一聲，張思思來不及迴應，只是點頭。
張思思覺得心裡面忽然酸澀到不行，也不知道是哪裡難過起來，所以眼睛一下紅了，有什麼東西浮現而起，就是一剎那間再次遮住了視線，變得朦朧不清。她立刻擡手揉了揉，也將那水汽全都揉去了。
立刻的，她還是瞧見了她！
藍星夜，她還在那裡，還在朝她微笑！
突然的，張思思一下邁了巨大的步子，幾乎是怕來不及的速度，她飛快地朝她奔跑而去。
就在下一秒，她飛奔向她，一下抱住了她！
張思思整個人幾乎是衝過來的，藍星夜差點摔倒，可是她站穩了，笑着一句，“思思，這裡好冷。”
張思思心頭一澀，千言萬語說不出來，一雙眼睛倒是先紅了，來不及多說什麼，趕緊抓過她的手腕離去。
張思思帶着藍星夜回的地方，卻是華西路的西苑公寓大廈。
回到舊時住的公寓，藍星夜也是百感交集，那些年相知相伴的歲月全都歷歷在目，那樣的清楚。
張思思高興壞了，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拉着她進去，又是亂哄哄地說道，“你快進來坐吧，隨便坐，你看有些亂，你就怎麼舒服怎麼來，我平時工作有點忙，沒時間打掃……”
藍星夜將沙發上一堆的雜物清理了下，而後坐了下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張思思佯裝憤怒道，“那還不是怪你，誰讓你突然走了！你知道我最不會這些了！”
藍星夜笑了，心裡卻感到一絲愧疚，“是我的錯。”
張思思則是哼了一聲，而後又道，“冰箱裡還有東西，我來煮，你坐着看一會兒電視。”
“你來煮？”藍星夜好奇了，張思思瞪了她一眼道，“你別小看我，這麼多年了，我也會做飯了。應該不會太差，總之能吃。”
藍星夜搖了搖頭，她感到歡樂無比，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她卻是將外套脫去，而後走向了冰箱，直接打開來，裡面堆了一些菜，並不多，但是還是可以煮上兩道的，“還是我來煮吧，你去坐着，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這怎麼好意思啊？那是你要做的哦，我就不攔着你啦！”張思思念了兩句，就看着她去做飯了。
張思思也沒有心思看電視，索性就看着藍星夜做飯了。她站在廚房門口，藍星夜則在廚房裡忙碌。
重逢的激動在這個時候褪去，兩人便也安靜下來，這個時候彷彿真是回到了過去。以前下班後，若是有時間，藍星夜也是會在這裡，像是這樣下廚做飯。而張思思則是時不時會跳出來，問她煮好了沒有。
張思思看着她熟練的煮飯，不禁感嘆，“阿夜，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沒辦法，一個人生活總是要什麼都會。”藍星夜應道，更何況，現在她還有一個小寶貝。
張思思微微沉默，之後望着她道，“這些年，你都到哪裡去了？”
“我去了北城，在那裡找了份工作。”藍星夜簡單說着自己的事情，張思思記起當年的一切，心裡邊還有一絲於驚懼她的離去，當時是有多着急多擔心，只是在這個時候疼惜勝過一切，她不捨得苛責。
張思思輕聲說，“你知道嗎，這幾年來，大家都在等你。厲俊隔三差五都會過來，你的弟弟之安，他每個月都會寄明信片給我，每次都問起你，電話也是不斷。還有段哲進，還有那位盈安姐，還有邵師兄，他們都有問起我。”
“他們都問我，你有沒有和我聯繫……”張思思說到這裡，感覺心頭都在疼痛。
她的聲音已經哽咽了，淚水全都流淌而下，“我都告訴他們，你一定會好好生活的，你一定沒有問題的，請他們不要擔心。因爲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們擔心，因爲你就是這麼說的。”
聽到這些話，藍星夜眼眶裡亦是聚集起淚水來。她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是忍不住了。大概是因爲張思思，她總是愛哭，聽說眼淚這個東西也是能傳染的，所以也讓她想哭。
藍星夜的眼睛也紅了，使勁將那些淚水眨去，她微笑着走向她，拿出手帕來給她擦眼淚，輕聲說道，“這麼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這麼愛哭。瞧，真是個愛哭鬼。”
這句話不說還好，這一說出來，張思思愣了下，而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又哭的更厲害了！再也承受不住，她一下抱住了藍星夜。那些液體，落在藍星夜的頸子裡，那是一陣溫熱，溼漉漉的，也彷彿全都要流進她的身體裡去。
這天晚上，兩人匆匆吃過晚飯，洗過澡就躺在一張牀上聊天。張思思有無數的話要說，談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況，張父健在安好，她也升職了，現在正和公司的上司談戀愛。
這之後問起了藍星夜，藍星夜沒有多說什麼，只說順其自然。
張思思又是問道，“阿夜，那你這次回來，是打算不走了嗎？”
“公司派我來這裡出差和合作的公司接頭，所以就來了。”
張思思有些失落起來，“哦，那你還要回去是嗎？”
“等這邊忙完了，是要回去的。”藍星夜應道。
“那你打算和厲俊他們見面嗎？”
藍星夜輕聲道，“再說吧。”
“你這次出差多久？”
“大概兩三天。”
“是和哪家公司合作啊？”張思思隨口問了一句，藍星夜沉默了下道，“四海。”
張思思這邊也是一愣，而後驚訝，“什麼？邵氏四海？”
熟人不知，現在的邵家二少早已經是邵氏總經理，掌管了整個集團！而四海是邵氏旗下最具實力的子公司之一，更是之前藍星夜曾經工作的公司！
張思思心裡的疑慮，藍星夜哪裡會不知道，她笑着說，“我只是和四海的經理接頭，邵氏的邵總，我可是見不到面的。”
張思思想想也是，但是此刻卻也想到一些事情來。
就是在這間公寓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打鬥，張思思靠着藍星夜，輕聲說道，“阿夜，你知道嗎，你走以後，厲俊和他之前在這裡打過架……”
“誰？”藍星夜不明所以。
張思思回道，“邵明陽。”
那沉寂多年的名字，在耳畔靜靜響起，在藍星夜的心底劃過一絲漣漪來。半晌，在黑暗的房間裡，她的聲音很輕很遠，一如那段往事，一樣的遙遠，她喃喃着還是那一句話，“都過去了。”
張思思卻想起那日在國貿大廈偶遇邵明陽，其實當時，他也有問起她。只是轉念想想，確實如此。
都過去了。
已經五年之久了，誰還會去心心念念着誰。
次日早上，算着時間差不多，十點整的時候，藍星夜趕到錢總下榻的酒店報道。錢總還只以爲她是搭乘早上的航班過來的，隨即就前往四海公司。
等到了四海公司，有秘書下來接應。
一路進去，藍星夜才發現，如今的四海已然和四年前大不相同了。至少公司大樓，已經整修過了，煥然一新。只是那格局，卻還是和從前一致的。搭乘電梯往上而去，藍星夜心裡還有一絲的困頓。比方說，會不會遇見之前曾經共事過的同事。可是等到進了公司，經過部門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是自己多慮。
五年了，職員也不知道換了多少人，早已經是一張張新的面孔。
等到了會議室裡，藍星夜終於瞧見了那位魏經理，也不再是當年她離開四海時的那位。
其實也是，也應該物是人非。
藍星夜微笑着，在錢總的帶領下，迎向了對方，“魏經理，您好。”
“藍總監，你好，路上辛苦了……”魏經理伸出手來，和她輕握了下。
再一番見面招呼後，便是進入了主題。藍星夜這次的到來，更是帶來了全新的策劃。
將幻燈片啓動，藍星夜便隻身而起，站在投影儀前開始解說。
……
而在公司另一間會客室裡，卻有男人坐在其中。
偌大的會客室裡，安靜而無聲。唯有那輕柔的女聲響起，充斥在他的耳畔。
大班椅裡，邵明陽坐在其中，泰然若定，不疾不徐。他點了支菸，獨自一人靜靜抽着。
只是從她進入後的一剎那，就再也沒有了繼續的動作。一雙眼睛好似被定住了，再也無法動作。只是聽着她的聲音，只是瞧着她，那早先曾經在電腦照片裡看過的那張臉龐，此刻赫然出現。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一瞬也不能。
邵明陽的雙眼，注視着她整個人，卻是也注意到，她挽起在身後的長髮，在走動的時候會微微甩起垂落。什麼時候又留的長髮，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成長爲這樣能幹的一面，他不知道。而在這五年裡，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有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他全都不知道。
而此刻，他只知道她的笑容，不再是定格的，而是生動的，鮮活的，觸入他的眼中。
她就在他的面前。
她正對着他在說話。
她甚至是，在對着他微笑。
他更是隻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真的還活着。
忽然，菸灰燒出的那長長一截落盡，驟然飄落至手背。驀然之間，有了一絲灼燒感，他卻沒有動作將其揮去。
此刻，痛才讓他感覺真實。
四十分鐘的解說有條不紊，思路更是清晰敏捷，藍星夜站在投影器前，幻燈片放映到最後一幕，會議室裡突然亮起了燈來，一下子將她的臉龐照亮，是一抹自信從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