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微擡下巴,眯眼看面前的男人,好像臉上少了點肉,多了條眼角紋,還有,他整個人有點怪,說不上冷,也說不霸道,好像,好像透着一股滄桑,再仔細看,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再有他的眼神,好像平靜的波瀾不驚,又好像平靜後暗藏波濤洶涌,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總之,看不懂,看不穿。
見她只是微眯着眼睛一臉平靜地直視自己,東方卓伸手,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想要確定什麼,慢慢地擡起手,伸過來,手指輕輕地撫上她的臉,聲音低啞地道:“東方夫人,東方先生來接你回家了!”
葉梅處變不驚,後退一步,躲開他的碰觸,“先生,我們認識嗎?”
東方卓的神情一點都沒變,上前一步,再次伸手,重複剛纔的動作,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你知道嗎?我天天在想,如果找到了你,我是不是該把你關起來,這樣每天下班回家就能看到你,睡醒一睜眼就能看到你,一伸手就能碰到你。見到了你,我又想,不應該把你關起來,我應該天天把你帶在身邊,讓你只在我的視線裡活動,這樣一來,我一擡眼就能看到你,一伸手就能碰到你。你覺得好嗎?”
葉梅這次沒躲,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契約已經作廢了,我們沒有關係了,你沒有權利控制我。”
他突然上前擁住她,自她頭頂上說:“誰說的,契約期限爲八年,現在一半時間都沒有過。即使期限到了,你的名字依然在東方先生的配偶欄裡,你逃不掉。”
她沒有掙扎,就那樣靠在他身上,一字一頓清晰地講:“看來你還不知道,你的配偶欄已經空了。”
他沉默。
“查一查吧!不要四處亂認老婆。還有,以後不要當街調戲良家婦女,我是有涵養的孕婦,不跟頭腦不清的人計較,別人可不一樣,請你放開我。”
他的手一揮,車子開了過來停在他們身邊,車門打開,他淡淡的說:“上車,回家吧!。”
她搖頭,“你這個人真奇怪,再不放手,我可是會告你綁架的。”
他突然捧住她的臉,在她疑惑的視線裡,狠狠地吻住她。他吮吻的狠,她脣上一痛,掙扎着想要推開他,他卻吻得愈發激烈。她逃無可逃,雙手胡亂推拒不成,擡腳不停地踢他的小腿。
斜對面樓側死角處,伸出黑洞洞的槍管,目標直指吻住葉梅不放的東方卓的頭。....南月眼中冰冷一片,正在他要扣下扳機的剎那,從旁邊伸出一隻手握住槍管阻止了他。
高和霍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很快移開視線。
而隱於樓側的南月冷着臉,甩開握住槍管的不屬於自己的手,掉頭就走。
東方卓直到把葉梅吻得氣喘吁吁才肯罷休,然後在她只顧喘氣的空檔,把她攔腰抱起來塞進車裡,自己跟着坐進去,絕塵而去。
南星追在南月的身後,“你要去哪裡?”
南月不吭聲,繼續走。
南星:“別做傻事。”
南月突然停下,回頭,一臉的陰霾,“你爲什麼要阻止我?”
南星跟着停下,煩燥地掏出煙,想要點燃,打了幾次火打火機都打不着,他把打火機扔地上,大腳一踩,碎了。他擡頭,紅着眼突然大喊出聲,“你說我爲什麼要阻止你?啊?爲什麼?你有替安安想過嗎?你想當着安安的面,殺死她孩子的父親,你有替安安想過嗎?想過嗎?啊?”
南月怒不可遏地一腳踢出,將人工花壇踢壞一小角。
大喊過後,南星一下沒了力氣,緩緩蹲在地上,聲音低低的、清冷一片,“月,承認吧!安安心裡住了一個叫東方卓的男人,我們的安安心甘情願地想替他生兒育女。再不甘心,也要認輸。不認輸又能如何,我們是沒有未來的人,因爲我們知道我們沒有未來,所以才任由安安逃離我們的視線三年半之久,而東方卓就是鑽了這三年半的空子不是嗎?”
南月的聲音冷冷的,“他給不了小陽幸福。”
南星突然激動起來,“他給不了也得給。他沒有這份覺悟,我們可以培養他的覺悟;他有三心二意的苗頭,我們可以讓他認清現實;他敢對安安不好,我們可以再把安安搶回來。”
南月轉過臉,悠悠地一嘆,“我知道了。”他慢慢走遠,只留一道蕭索的背影。
南星坐到地上,擡頭望天,苦澀一笑,站了起來,去追走遠的人。
酒店套房裡,葉梅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裡,望着窗外的天空發呆。
東方卓從外邊進來,脫了西裝上衣隨手扔到沙發背上,走了過來,“在看什麼?”
葉梅不看他,不說話,只是盯着外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東方卓握住她的手,“餓了吧!午飯準備好了,走吧!”
葉梅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去外間吃飯。吃過飯,她看了一小會兒電視,之後上牀午睡。他跟着上牀,貼着她的後背躺下,大手覆在她肚子上。她推開,他再放回來,如此反覆幾次,葉梅不再做無用功,只管睡自己的,當貼在後背上的男人不存在。
等到她的呼吸平穩,睡得熟了,他才放任自己垂下眼皮,跟着沉沉入睡。
晚飯的時候,服務生送來一束馬蹄蓮。葉梅剛想伸手去接,卻被東方卓搶了過去。他左右查看,最後在淺粉色的包裝紙內側看到了兩行字:我家親愛的安安掉一滴眼淚,用你一個分公司賠償。我家親愛的安安少一根汗毛,用你一個兄弟的命賠償。
東方卓把包裝紙揉皺連同花束扔進垃圾桶裡。
半個小時後,酒店服務生送來一個不大的紙盒,言明是樓下一位客人匆匆離開時要求轉交的。高接過,觀察一陣,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之後臉色一變,抓着準備離開的服務生問那位客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住那間客房。服務生表示不知道,那位客人沒有留下姓名,他只負責替客人轉交東西而已。
霍奪了高手裡的小盒子打開看,居然是一顆子彈,子彈下邊壓着一張紙條。霍將紙條抽出來展開看,上邊寫着:我的太陽,容不得外人褻瀆。
東方卓知道了,什麼也沒說,只是盯着那顆子彈,想着上午和自己錯身而過的那個銀白長髮的男人。那男人的氣息很特別,他當時全部心思都在葉梅身上,無暇顧及其他,自然就沒空想那麼多。
葉梅又睡着了,她仰面躺着,被子裡肚腹處鼓鼓的。
東方卓無聲無息地進來,坐在牀沿看着她的睡臉。許久,他躺到她身邊,手伸進被子裡,牽住她的手,不肯放開。
牆上的壁燈發出柔和、不明亮的光。葉梅迷糊地睜眼,想要直接起身,卻遇到了點難度。她想要翻身,卻來不及翻身,身邊有人坐起來,靠近,擡起她的頭,胳膊伸到她的頭下,再翻開她身上的被子,一隻胳膊伸進她的雙腿下,直接將她抱起,挪到牀邊,讓她垂着雙腳坐在牀沿。
她迷濛着睡眼看向折騰自己的人,意識不是很清醒。那人先下牀,揀起地上的拖鞋給她的腳上一一套上。拖鞋套到腳上,她立刻扶着牀站了起來,不分方向走了過去。有人追過來,牽住她的手,帶向相反的方向,替她打開衛生間的門和燈,並守着她迷糊的方便,迷糊的洗手、擦手,再牽着迷糊的她回到牀上,讓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再牽着她的手,躺在她身邊。
第二天的時候,不言不語的葉梅被帶上一輛房車,她躺在房車裡佈置妥當的牀上,看着電視昏昏欲睡。她手邊有水果,有牛奶,還有雜誌和一個沉默地一直用深沉難懂的眼神注視着她的男人。她睡着了,等再醒來,她的人已經在飛機上了。
她沒有特意去記日子,更不理會白天還是晚上,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誰也不理,誰也不看,就這樣,回到Z市,住進章婉所留下的別墅裡。
東方卓很少出門,整天呆在別墅裡,葉梅在哪裡,他就在哪裡,文件、電腦隨手就來,已經分不清哪裡是書房,哪裡是臥室。東方爺爺來過一回,他對着葉梅哼了哼,坐了一陣兒就走了。東方奶奶三天兩頭就來一次,她總喜歡拉着葉梅的手講一些生活瑣事,講的最多的話題還是育兒經。葉梅不說話,但她在聽,尤其講到她不懂的地方。
回到Z市的第六天,小茶來了。小茶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比葉梅的大一圈兒。這是應該的,小茶懷孕整整比葉梅早了近兩個月。見了面,小茶也不怕壓着肚子,抱住葉梅就哭開了。她邊哭邊碎碎念,說葉梅沒良心,一聲不響鬧失蹤;說葉梅很過分,都不知道報個平安;罵葉梅太壞,翹家前還把她的生活安頓好,一副永遠不回來的模樣,討厭死了。最後她說:安安,我好想你。
葉梅終於有了反應,說了回來以後的第一句話,“臭丫頭,走開,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髒死了。”
坐在一旁沉默的東方卓,臉上閃過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