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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舒文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沉默地吸菸,巴黎的夜是璀璨的,遠處有一條長河,對岸是一長排城堡,燈光璀璨,宛若鑲嵌在長河兩岸的明珠。
夜也是寧靜的,站在對岸欣賞夜景,別有一番風情。
菸圈從他指縫間嫋嫋升起,他已經抽了三根雪茄,心情跌到谷底。唐舒文的煙癮並不重,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會抽一兩根,和葉二少他們幾個出去玩樂的時候也會抽幾根。次數都不多,像今天這樣一抽就是幾根的次數幾乎沒有,心情有說不出來的煩躁。
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這兩段關係他自認爲處理得還算可以,然而,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趙雨凝會懷孕,且那麼堅持要生下孩子,這孩子一生下來定是兩家的風暴源頭,誰都不會快樂。
他爸媽不會,雪如不會,他也不會,趙家和孩子就更不會。
他該如何處理,雪如纔會開心?
唐舒文很清晰地感覺到陳雪如的排斥和抗拒,她是母親,心裡也掙扎於孩子,心地又善良,寬容,不忍傷害趙雨凝和孩子,又把錯誤都歸結在自己身上,唐舒文是很心疼的,也很焦急的。
這些下去,她一定會鑽牛角尖,到時候一時想不開要和他分手也是有可能的。
再加上小念如今還是癡傻,木然無反應,雪如心中的壓力也大,唐舒文是真怕自己會失去他們母子,剛剛那一刻,他甚至希望雪如能夠自私一點,讓他趕緊處理那個孩子,別讓那個孩子威脅到他們的幸福,小念的利益,可她從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
若真的動了,恐怕她也不是他喜愛的陳雪如了。
他就是喜歡她這一份善良和包容。
只是偶爾也希望,她能爲自己的幸福爭一爭。
或許,陳雪如不愛自己,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好爭的,這纔是唐舒文真正介意的事情,就彷彿,她隨時可以把他拋開,還給他趙雨凝的感覺。
這讓他很不好受。
這麼短時間內,讓她愛上他,是不現實的,可最起碼的好感應該是有的吧。
總不能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小念爹地這麼一個身份。
唐舒文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心頭沉重得要命。
雪如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她一句話都沒說,全讓他猜,女人心,海底針,這一刻還如此,下一刻又會怎麼樣,誰知道呢。
晚風輕吹,微涼,身上的涼卻及不上心中的涼,抽菸已無法忘卻煩惱,唐舒文眯着眼睛,捻了菸頭,丟到樓下。正要轉身回房,突然感覺背後腳步聲逼近,女子嬌柔的身子貼上他的後背,那雙白皙的手摟抱在他胸口處,暖暖的香氣從背後飄來,他的身子彷彿也染了一身香氣。
唐舒文站着不動,卻無法抑制心中的喜悅,那一點滴的喜悅從心中蔓延出來,心跳如雷,他低頭看着她的手,忍不住在想,她並沒有打算離開他,是不是?
陳雪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菸草味,她跟在他身邊有一段日子了,少見他抽菸,今晚抽了不少吧。
他心中一點很煩躁,都是因爲他,才造成他的不開心。
“舒文,不要生氣好不好?”陳雪如輕聲說道,“我真的很想小念,他病了,我們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唐舒文心中是喜悅,聲音卻略顯冰冷,“你在乎我生氣嗎?”
他不想讓陳雪如知道,他並沒有生她的氣,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氣,沒處理好這個問題,才讓陳雪如陷入這樣尷尬和兩難的境地。
可若她以爲他生氣,那就這樣以爲吧,也無所謂。
“我……在乎。”陳雪如道,若是不在乎,她就不會出來找他,若不在乎,看他一個人落寞地站在陽臺上抽菸,她就不會心疼。
她太久沒有和男人相處了,有些陌生,又或者說,受過一次傷害,這麼多年來含辛茹苦地帶小念長大,她明白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道理,即便嫁人了,因爲受過傷害,也不敢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這個男人是爲了孩子纔好她結婚,她也怕自己越陷越深,最後無法自拔,卻落得遍體鱗傷。
特別是趙雨凝懷孕的事,讓她更有了危機感,也更封閉了自己的心,唯獨此般,她才能保護自己,她也怕唐舒文動搖了,不要她和小念,選擇趙雨凝和她的孩子。
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切只能憑自己的本能。
她不想唐舒文不開心。
輕輕的在乎兩字,吹散了唐舒文心中所有的陰霾,也吹散了他心中所有的煩躁,心情變得非常明亮起來,脣角微微彎起,差一點就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反抱着她了。
可他忍住了。
“雪如,你真的在乎嗎?”唐舒文語氣輕柔,夾着一股憂傷,淡淡的疼痛。陳雪如心頭疼痛起來,她真的傷他的心了嗎?
他以爲她不在乎他?
陳雪如微有害怕地抱緊了他,沉聲道,“舒文,如果我不在乎,也就不會跟着你出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承認,或許我有點失態了,可那也是因爲我害怕,我帶着小念孤單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家,我很喜歡你爸媽,曼冬,他們給了我家的感覺,我也怕你動搖,我就失去這個家,我只是怕失去。”
唐舒文蹙眉,自嘲一笑,“原來你只是把握當初浮木而已,那若是換了別人,你也無所謂是不是?只要他能給你一個家,你都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就是這個意思麼?”
“不是!”陳雪如飛快否決,他怎麼能如此說呢?
她着急地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說,反倒是唐舒文着急了,轉過身子,英俊的臉一片凝重,有一種要把她吞噬的黑暗,陳雪如有些害怕他這樣的目光。
“雪如,你剛剛說喜歡我爸媽,喜歡曼冬,那我呢?我是你丈夫,你把我放在哪兒?”唐舒文沉聲問道,雙手忍不住扣住她的肩膀,他最怕雪如不喜歡他,還介懷過去的事情,再加上如此趙雨凝的懷孕,她對他印象怕是更不好了。
陳雪如一愣,低下頭去,不知道該說什麼,喜歡他嗎?
她臉上一熱,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怎會不喜歡呢。
若不喜歡,這一次蜜月旅行也不會感覺如此快樂。
“我明白了。”唐舒文緩緩地放開了手,目光一片暗淡,自嘲地勾起脣角,“原來你不喜歡我……”
“不是!”陳雪如慌忙去握住他的手,唐舒文看向她,陳雪如臉頰通紅,她的演員,在銀屏上說過無數次我愛你,我喜歡你諸如此類的話。
要說喜歡,本不是很難的事情,可此刻卻覺得難以啓齒,心跳如雷。
原來演戲和人生是不一樣的,都說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可有些時候,有些話在戲裡能肆無忌憚地說,對着他卻羞澀難安。
“唐舒文,你不要爲難我。”陳雪如輕聲說道,秀麗的臉龐寫滿了無奈,她不笨,心中也明白他是故意的,要求她一份感情,可這不公平。
他呢?
可又喜歡她?
唐舒文倏地擁抱着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彷彿她是易碎的玻璃。陳雪如身上有淡淡暖暖的沐浴香氣,讓他覺得很舒服,很寧靜。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
“我不爲難你,可你也不要爲難我,雪如,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心裡有什麼疙瘩,你都要和我說,不要私下做什麼決定,更不要揣摩我的心思,懂不懂,凡事都要聽一聽我怎麼說,能做到嗎?”唐舒文嚴肅地問,他不強求她馬上愛上他,可信任必不可少。
“你說過的,我都做到了,孩子的事情,是我們結婚前的事情,我不知情,所以你不能怪罪我。”唐舒文繼續說道。
陳雪如輕輕一笑,“我沒有怪罪你,真的沒有。”
“那也不能怪罪自己,我們都沒有錯。”
陳雪如苦澀一笑,我們都沒錯,那又是誰的錯,老天的錯嗎?要怪命運安排得太殘酷了嗎?
“答應我,好嗎?”這已是他第二次向陳雪如要求信任了。
“好。”陳雪如道,妍麗的臉掠過一抹笑意,眉目如水,盈盈有光,彷彿隔着一層薄薄的水霧,盪漾着淡淡的情愫。
唐舒文心一動,俯身,吻住她的脣。
陳雪如攀着他的肩膀,迴應他的吻,兩人在陽臺上旁若無人地擁吻。
背後的城堡,燈光璀璨,已成了他們的靜態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