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烈日將悶熱帶給了大地,虞氏別墅裡卻因爲虞展鵬一臉陰冷,滿腔怒火,而顯得寒氣逼人。
“你這麼逼她做什麼?她之所以說她不是孩子母親,只不過是希望我不要離開你。在穆桐受傷那天,她都說了,她要搬出去,其實她是想成全我們。”
看着眼底冷意聚漲的虞展鵬,寧雪心痛不已。她能理解在愛情和親情裡掙扎的他,現在的心情。
“小雪,我說的是真的。我真不是穆桐的媽媽。”
儘管有點害怕,雷子悅還在堅持自己的意思。
“子悅,你能爲我犧牲,我很感激。我也不是可憐到非要和你爭搶男人,你沒必要爲了我扭曲事實。你很愛他的不是嗎?爲自己爭取一下,好嗎?”
寧雪撫摸着雷子悅雪白脖子上拿道淤青,心疼的流着眼淚。穆庭非死了,有關他的一切,已經煙消雲散而遠去。她早已不怪她了,她們已經修復好了曾經不分你我的友情。只是老天在故意捉弄她們,讓她們又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這其間的各種滋味,是她們不想品嚐,卻又不得品嚐。她們都想成全對方,可又同樣對那個男人心懷不捨。
鼻子一酸,雷子悅心情激動的抱着寧雪,趴在她身上,傷心的哭了起來。說過是一輩子的好姐妹,也說過不要爲任何男人,破壞了她們珍貴的姐妹情誼。看到寧雪痛苦,她很是心疼。同時,她很感激,她有這樣一個願爲她犧牲的姐妹。曾經錯過一次,她不想再讓這段姐妹情誼留下任何遺憾。有些事,是必須說出來的。
“你等着我!”
雷子悅推開寧雪,轉身跑上了樓。
心情複雜的虞展鵬,看着紅着眼的寧雪,自責不安。這些都是自己惹出來的,可是傷的最深是寧雪,是他最愛的這個女人。
如果,早知道會弄成這樣的局面,當初就該慎重交友。還以爲,自己一直以堅持的信念,會讓寧雪感動不已,可沒想到,卻是帶了這麼大的痛苦給她。
剛纔聽到她們互相退讓,想成全對方,他突然感到自己很渺小。都說女人在愛情會變得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可是她們卻一致的想着讓對方幸福,這讓他很汗顏。若是當初不那麼陰險,或許,今天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也沒想到,這兩個愛着他的女人居然同時選擇了友情,放棄愛情。魅力不夠嗎?他反思起來。
不到兩分鐘,雷子悅就拿着一個綠色本子,興沖沖的跑下樓。“小雪,你看,這是桐桐的出生證明,我沒騙你,我真不是她的媽媽。”
寧雪仔仔細細的將上面的字,數字,標點符號都不落下的看了一邊。
虞展鵬也好奇的湊過頭,看到上面的確是有他的名字,身份證號碼,還有一個不太熟悉的女人名字。他相信了這不是一個玩笑,而是一個真實的鬧劇。
他弄不明白,那個女人,生了孩子,爲什麼不找上門來?攜子要挾,很管用的!至少在他這裡,會拿到很大一筆錢。可是她爲什麼沒出現?還把這孩子送人了?
一想到這裡,他有點生氣了。把他的孩子當什麼?垃圾?隨便就送了!這死女人還真是可惡!
“秋莎是你表姐吧?難怪她捨得把孩子交給你。”
寧雪看着出生證明上母親一欄,輕聲說道。她和雷子悅情同姐妹,她記得她有一個表姐叫這名字。只是沒料到,她會是穆桐的生母,虞展鵬的女人。
這時,她有點好奇,他以前到底還交了多少個女朋友?或者還有多少跟穆桐一樣的孩子流浪在外?
突然間,她覺得很是疲憊,比她閉關兩個月,玩弄一個樹根還累。
“到底什麼一回事?雷子悅,你給我說清楚!”
虞展鵬對於突然冒出這麼大的一個女兒,突然冒出一個爲他生孩子的女人,很是迷惑。他想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那些遙遠的記憶裡,對秋莎這個人,他還是有點印象。因爲,那個女孩子笑起來的時候,跟寧雪有幾分相似。他能記得那個人,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還記得,有一年公司開完年會後,那個女孩子就辭職了。
雷子悅垂眼說道:“那一年,你們公司舉辦年終聚會,你喝得酩酊大醉。在酒店的貴賓休息室裡,你將在公司做秘書的表姐給……強暴了。她想着找工作不容易,就沒敢把這事聲張出來。可誰知道,後來她竟懷孕了。她告訴我的時候,我本來想叫她跟你商量,可她怕你認爲她是想訛你錢財的人,所以就沒來找你。後來我們商量,把孩子拿掉,可是,表姐心臟不好,還未進手術室,她就差點因爲緊張,窒息而死……後來,桐桐就出世了。”
她解釋完,虞展鵬的臉色已變得很難看。一向不貪杯的他,居然酒後亂性,還弄出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來,不知是該笑呢,還是哭?他萬萬沒想到,穆桐居然是這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寧雪看了他一眼,彆扭的低下頭。心裡暗自慶幸開了,還好那兩次事後,都有買緊急避孕的藥,不然弄一個孩子出來,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那她爲什麼把孩子給你?”
虞展鵬又追問起來。想到他的孩子像皮球一樣被人扔來扔去他就惱火。
“表姐心臟不好,家境也不太好,她怕孩子受罪,就交給我,她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有能力照顧好孩子……”
“那你爲什麼說孩子穆庭非的?”
這話是寧雪問出來的。這個問題壓在她心裡很難受,現在可算問出來了。
雷子悅小心翼翼的看了虞展鵬一眼,繼續說道:“表姐不知道你會不會接受孩子?所以讓我先帶着看。本來我是想抱回來交給你的,誰知道,庭非一看見孩子,就誤以爲是他的,說什麼也要負責。於是,我就順水推舟就說孩子是他的了。”
“你……”
虞展鵬差點沒氣死,人家以爲孩子是他的,她就送給別人?她還真大方呢!她怎麼不把她自己送出去?
寧雪苦笑一聲。看來自己一直都不夠了解她,她撒謊的本事都爐火純青了。真是不得不佩服她!
擡頭看着雷子悅,她忍着心痛,清朗說道:“你爲什麼不告訴他,你是因爲愛他,才把孩子丟給穆庭非的?”
你不就是因爲他才轉變的嗎?那我幫你一把,希望他看在你對他一片癡心上,能原諒你撒那麼多的謊。寧雪並沒有想過,要幸災樂禍的看雷子悅被虞展鵬掃地出門,反而是替她說出一些事實。
“孩子真是穆庭非要去的!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怕他冷落我,我才把孩子送出去的。至始至終,我都不愛他!因爲他也不愛我!”
雷子悅的態度一下變得很淡然,卻又十分的明確。反正就要離開這裡了,還不如徹徹底底的將那些小雪在意的事做個了斷。
“子悅,你……”
寧雪無語的怔住了。她不愛他,還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原來這世上真有不想愛的人攪在一起!
“我一直認爲,他是屬於你的。我在他身邊,只不過是幫你看着他,阻止他對別的女人動情。你問問他,這些年,莫名其妙跟他分手的女人有多少?”
不勝得意的看着哭笑不得的虞展鵬,雷子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清朗的笑容。儘管笑容裡帶着一股嘲弄,不過,卻是她這麼多年來,展現在虞展鵬面前最真實的表情。
對於雷子悅的解釋,寧雪深感恐懼。這是她待在虞展鵬身邊的理由?這沒想到,她的城府這麼深!
“原來我一直都小看了你。我還以爲你乖巧聽話,是你的本性……算我看走了眼!可你爲什麼讓我的孩子,喊別人四年的爸爸?看着我們父女骨肉疏離,你就不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嗎?”
說不出是氣憤,還是心傷,虞展鵬只覺得心裡這會兒堵得慌。這個潛伏在他身邊六七年的女人,居然把他糊弄了那麼久。悲哀的是,還有一個對她沒有一點感情的女人,給他生了孩子!這啼笑皆非的事,怎麼儘讓他遇上了?
思考一下,他朝站在那裡觀看的Asa說道:“去給我查查秋莎的現狀。我不相信她的話!”
“不用去查了!她在市人民醫院,心臟科五號病房。你放心,她不會介入你們的事。所以小雪,你真的不用離開!”
雷子悅黯然說道,心底卻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今天起,她不用再僞裝,不用再滿嘴謊言的過日子了。
拍拍她的手背,寧雪慘然一笑,不離開?那由得了自己嗎?如果她秋莎是一個健康的人,她還可以厚顏無恥的賴在這裡。可秋莎都在醫院了,她怎麼能和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爭風吃醋呢?只怕,以後穆桐都會戳着脊樑罵她卑鄙無恥。
“小雪,對不起!”
看到寧雪那一臉的悲傷,雷子悅意識到,有些事好像超出了她的估摸的軌道。
晦然一笑,寧雪抽出手,搖搖晃晃的向門口走去。這裡已經不關她的事了。穆桐有爸爸有媽媽,也就有了真正意義上有了家。自己,或許只是人家的一道開胃小菜。
戲終人散,該是華麗退場的時候,只是退得很狼狽,很淒涼。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非要捂暖她這塊頑石的人,其實早已收穫了幸福的果實。而她,卻是落幕之後,剩下的那一地荒涼。
“小雪,你不要走……”
雷子悅拽着寧雪的手,不讓她離開。她之所以解釋清楚這些往事,就是希望她不要誤會自己和虞展鵬有孩子存在。至於表姐,她根本就不願意出現在虞展鵬面前。她說過,她永遠都不會不介入虞展鵬和寧雪之間。可小雪怎麼又鑽牛角尖了呢?
拿掉她的手,寧雪木然的向門外走着。此時,她的眼底,看見的是一片濃郁得不可化解的憂傷,她早已沉浸在那裡面已經無法自拔。
“雪兒……”
虞展鵬情不自禁的喚着她的名字,喚出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着她本來就清瘦的可憐身影,在視野裡搖搖欲墜,他鼻子一酸,拔足追了過去。
從背後緊緊的摟着她,他靠在她的肩頭,就像去鄰城接她那天早上,親密無間。只不過那天是帶着喜悅抱着她,今天卻是他們如此神傷的擁抱。
他清楚,在她決定走出這裡的時候,也是她決定走出自己生命的時候。他知道,她是不想再看到,有人跟她們母女一樣,悲慼的過日子。所以,她放棄了他。
如果她能對他說一聲,她不願離開。他馬上就可以和那個叫秋莎的女人劃清界線。可是她偏偏選擇退讓,像四年前,退讓得徹徹底底。
其實她不知道,那年她一夜之間宛如人家蒸發一般,了無蹤跡之後,穆庭非曾經找過她,自己也在找她。那個時候,他多想找到她,給她最深最濃的愛護。可事與願違,他找了四年,卻終究沒能找到她……
如今,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今後會一直遺憾下去。
寧雪本來早已停住的眼淚,在他用力抱着時,“啪”的一下又掉了出來。晶瑩的淚珠,順着消瘦的臉龐,緩緩滑落而下,落在了虞展鵬抱着她的手背上。當年恨透了,搶走爸爸的那個女人,她不希望自己也是一個搶走別人男人,別人爸爸的女人。她更不想被自己疼愛的孩子罵!
自己一個人退讓,可以讓分散的三個人團圓。這不是善舉嗎?寧雪對自己說。
扒開他纏繞在腰間的手,她慢慢向院門口走去。將身後的一切,拋諸腦後。
在她要走出他的視線時,她也知道,這一離開,也將是步入了心裡那片漫無邊際的哀傷裡。
她從來也沒想過,虞展鵬給她的影響原來這般巨大。
“雪兒……”
看着在眼模糊裡的身影越走越遠,虞展鵬心口一縮,眼淚涌了出來。第一次,爲一個女人,爲一個他藏在心裡十多年的女人,爲那段再續的初戀畫上句號,他落了淚。他不知道,除了她,還有誰會走進他的心裡?
“媽咪……”
掙開徐媽的手,穆桐跑到門口,撕心的朝寧雪喊道。
只是,那抹搖曳在衆人視野裡的身影,沒有回頭,也沒再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