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波的山村公路上,過往的除了拉貨的三輪車,就只剩下代步的無牌摩托車,如果換做是下雨天這些車就更少見了。
然而,在這陰雨霏霏的早上,泥濘的土公路上,出現了兩輛轎車。一些外出打工回家準備過年的年輕人,一眼就認出走在前面的那輛黑車是勞斯萊斯,後面那輛藍色的是奔馳。
頓時,這窮鄉僻壤的小山村來了名車的事,就迅速傳開了。
正在門口看着淳子剝花生的寧雪,聽到外面的嚷嚷的內容,回頭瞪了一眼端菜上桌的霍冠宇。不是說好不告訴他們的嗎?
雖說是在在廚房裡,霍冠宇也聽到了外面談論事。他也好奇,高明輝他們怎麼找來了這裡?他可是按照寧雪的吩咐辦的。
“我去接少爺他們。”
淳子放下擱在腿上的篩子,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寧雪咬着嘴脣思考着待會兒見了他們該怎麼辦?回去,她不願意。不回去吧,只怕他們大老遠的趕來,不會這麼容易放任她不管。
“不管怎麼說,在這裡看到親人朋友都是一件開心的事。”
霍冠宇安慰完她,轉身回了廚房。有客人來,他得再多準備一點菜。
真要跟他們回去嗎?回去又該怎麼處理呢?寧雪犯難了。
滿腳稀泥的高明輝和歐陽宏軒在淳子的帶領下,出現在寧雪面前。看到她安靜地坐在門口,兩人眼睛一暗,同時露出了疼惜之色。
看到多日沒見的姐姐神色淡然得像一汪清水,歐陽宏軒心口一痛,幾步跨過去,頓在了她面前。“姐,你的手,沒事了吧?”
“沒事。你看!”
出人意料,寧雪爽快的舉起了右手,伸在歐陽宏軒面前。
拉過她的手,不顧她的反對,歐陽宏軒撩開她的衣袖,看着她手臂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他心疼得眼睛一下紅了。
粗粗數了一下手腕上那道最明顯傷疤上面的針印,足足有十八針。歐陽宏軒真正的呆住了。他不敢想象,那些痛苦的日子,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會是離開苗苗久了,看到女人都想佔便宜吧?”
寧雪開着玩笑,抽回了手,又揣進了衣服兜裡,若無其事的看着歐陽宏軒。心裡卻爲這個一臉倦色的弟弟心疼起來。自己一個人玩失蹤,牽動的卻是身邊最關心自己的人。
透過歐陽宏軒的肩膀,寧雪歉然的看着站在院門口一言不發的高明輝。這些天他一定很辛苦吧!一向喜歡乾淨的他,都長出青色的鬍子了。
“還好吧?”
接收到寧雪傳遞來的歉意,高明輝開了口,只是聲音沙啞得厲害。這幾天日夜兼程的趕路,休息不好,他有點感冒了。
“對不起。”
思索了半天,寧雪吐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是我們對不起你。要是我們找點告訴你,他是誰,你一定不會遭遇這場車禍了。可是……”
歐陽宏軒滿懷歉意的垂下了頭。
“可是什麼?”
高明輝目光一頓,追問了一句。
“他威脅我們說,要是我們告訴姐姐他是誰,他就拿着他手上的資料讓老爸吃不完兜着走。”
難過中的歐陽宏軒,想也沒想脫口就解開了寧雪一直都在迷惑的謎團。她一直在納悶,爲什麼那些看似疼她呵護她的人爲什麼一直瞞着他的身份?現在看來一切都能解釋了。
原來他在背後做的手腳還蠻多的。
苦笑一下,寧雪站起身招呼着他們進屋。這麼冷的天,再這麼耽誤着,只怕霍冠宇做的菜已經涼了。
在歐陽宏軒和高明輝進屋後,寧雪才發現苗苗和Bella也來了。不過,她們和淳子似乎很挺合得來。
“雪兒姐,沒事就好。”
苗苗跑過來給了寧雪的一個擁抱。
“一切都會好的。”
Bella走過來,拍拍寧雪的肩,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因爲歐陽宏軒和高明輝他們四人的到來,霍冠宇離家多年的舊屋子一下變得熱鬧起來。只是,高明輝第二天就病倒了。這下,急壞了其他五個人。
霍冠宇冒着雨去了三十里外的鎮上買藥。
歐陽宏軒拗不過要出去看臘梅的苗苗,只好帶着她去淳子那天發現的那處臘梅林。
跟着寧雪悶了好多天的淳子,也趁着帶路這個機會,拉着Bella也一起當電燈泡去了。
原本熱鬧的屋裡,只剩寧雪和高明輝兩個人。
“咳咳咳……你怎麼不給他們一起出去玩?”
靠在牀頭的高明輝拖過一張抽紙,擦着鼻子,鼻音很重的說道。
“不想掃他們的興。”
寧雪將手裡的白開水遞給了高明輝。霍冠宇說,感冒的人要多喝開水,這樣會好的快一點。
高明輝厭惡的皺起了眉頭,自然也沒有伸手。從昨晚到現在,他都喝了整整三壺水了。害得他昨晚都沒吃夠霍冠宇表妹送來的麻辣鱔魚。
“其實我感冒的時候也不喜歡喝太多的水。”
將手裡的杯子放在牀邊的凳子上,寧雪將手又揣進衣服的兜裡,淺然的笑意閃過之後她轉過了身。
“讓我一個人待在屋,會悶死的。小雪,你過來陪我聊聊天。”
高明輝趕緊出聲挽留着寧雪。在這裡不過二十幾個小時,他也看出了寧雪的僞裝。儘管她表現的雲淡風輕,可她習慣性的將手放在兜裡,和她眉間那隱隱浮現的哀愁,透露了她並沒有將不愉快的事放下。。
“你該好好休息。”
寧雪回頭說道。
“都說好朋友應該是有難同當。你反正也沒事,留下跟我聊聊天,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唄!”
高明輝裝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明亮的眼神裡帶着最真誠的懇求。
想了想,寧雪還是回到了牀邊,坐在了牀沿上。也是,反正都無聊,那就聊聊天,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唄!
“我想看看你的手。”
高明輝有些遲疑的看着寧雪的右手。昨天聽霍冠宇說她的手傷得很嚴重,幾乎接近報廢的程度了。她眉間那些憂愁是不是與此有關呢?昨天歐陽宏軒看她手的時候,他站得遠,沒有看清。今天他想看看,影響她情緒的右手到底是怎麼啦?
“沒什麼好看的。”
寧雪沒有把手拿出來的意思。都廢了,還有什麼好看。除了傷疤,已經沒有美感了。
趁她低頭看着右臂出神之時,高明輝出其不意的將寧雪的右手拽了出來。讓他驚訝的是,本來反對拿手出來的寧雪,居然沒有反抗。幾乎沒費什麼力氣的,就把寧雪神秘的右手拿到了面前。
只看了一眼,高明輝就明白了剛纔寧雪爲什麼沒反對她的動作。其實她不是不反對,而是她沒法反對。她的手已經用不上什麼力了!
瞧他露出了心痛惋惜的神色,寧雪淡然道:“我都能接受這個事實,你又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呢?”
捏着她明顯變細的手,高明輝煩躁起來。“受傷嚴重的手需要理療和後期自我的鍛鍊,你的手變成這樣,難道你沒做理療還是沒有積極鍛鍊?”
“鍛鍊了還不是這樣?我才懶得自找麻煩呢!”
ωωω_ тTkan_ ¢o
寧雪無所謂的說道。她又不是沒鍛鍊,除了現在能抓得住手機,其他什麼也做不了。剛纔高明輝抓她的手,她本想拒絕拿出來的,可是剛一用力,手臂就酸酸的痛得厲害,於是,她放棄了反抗。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遭遇不幸,而是放棄希望。即便有再好的未來,只要你一旦放棄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高明輝有些傷感起來。捏着寧雪的手,開始力道適中的爲她按摩她的右手。她不該放棄,即使不能再握刻刀,她也要樂觀的讓右手恢復到最佳狀態。
“你怎麼啦?”
看到高明輝這般奇怪的樣子,寧雪關切問了起來。
“大哥說,他一直後悔,當初聽了你媽媽的話,放棄了你,結果成了他終生的遺憾。如果,他能衝破你媽媽的阻撓。或許,你們的愛情會有一個很好的結果。所以,千萬別放棄。不是常說,堅持就是勝利嗎?小雪,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相信,你的手沒你想得那麼嚴重。”
高明輝沙啞的聲音,在這寂冷的冬天裡,更添幾分傷感。一直在爲錯過穆庭非而落寞的寧雪,眼淚“刷”的一下,又滾落而出了。穆庭非的終生遺憾,對於自己來說,何嘗又不是終生遺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