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睡一會兒,以後沒事不要過來。”
冷奕宸不耐煩地抓起了放在門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梯,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位母親大人,其實是來“捉現場”的,所以硬是逼着保安和她一起爬了樓梯上來,對他進行突擊檢查。可是,根本沒有看到小姑子介紹給兒子的那個妖精,還有,報紙上那個未婚妻怎麼睡在走廊上面?
“奕宸,你就要滿二十八歲了,還要遊戲到什麼時候?”
冷夫人生氣了,拔高了點嗓音責備道。
“砰……”
回答她的,只有關上的門,還有在走廊上回響的門碰上的聲音。
冷夫人深吸了口氣,這個兒子,和她之間一直橫着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不管她怎麼努力,他都不肯原諒自己。還有,既然這個女人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現了,就得好好查清楚。
冷夫人摁下了電梯鍵,氣沖沖地下樓走了。
洗手間裡,黎昕吐得幾乎爬都爬不起來,洗手池上的那面大鏡子裡,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只有一雙眼睛明亮得像染了星光。
“不要想了,誰一輩子不會倒一兩次黴,就當踩到狗屎吧。”
她拍着臉,不停地安慰自己。
浴室裡有股難聞的味兒,嘔吐,還有……兩天沒洗澡了,這大夏天的!迅速打掃乾淨了髒物,然後關緊了洗手間的門,這裡面有淋浴,衝一下也舒服些。
取下了助聽器,小心地放好,然後纔打開了水。
冰涼的水,安撫了她有些急躁的情緒。她輕撫了一下耳朵,她只想裝一個人造耳蝸,夢想如此簡單卻又如此遙遠。錢,一個字,卻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慢!那堵牆爲什麼會動?黎昕擰起眉,看着那面緩緩往右推開的牆。
那坨她嘴裡的狗屎,披着金燦燦的陽光,裸着上身,一臉驚訝地盯着站在水花中的她。那串串晶瑩從撲頭蓋腦從她的頭上澆下,落在肩上,又流過柔美俏立的胸,和着她急促的喘息聲,撫過她的小腹,歡呼着撲向地面。
“啊!”
她用盡了全力吼出來的尖叫聲具有極大的殺傷力,那團金光之中,位孔雀屎先生頓時擰了眉,蹭蹭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房間裡,一曲蓬勃的鋼琴曲正響得歡快。
黎昕一面抓起衣服,一面抄起了剛用來打掃的抹布用力地丟了過去,不偏不倚,罩在他的臉上!
抱起衣服,奪門而出,從外面鎖上門,手忙腳亂地穿衣,兩次被這同一骯髒的人佔了便宜,她簡直要抓狂了。
不行,這裡絕對不能呆下去,死也不要再看到他!去他的人民幣,又不是隻有他冷奕宸有錢!還有,爲什麼要爲了一件藍襯衣在這裡流連?穿藍襯衣的人,街上一抓一大把,黎昕你一定是燒了腦子,纔會做出這種蠢事來!
穿了衣,抓了包,以衝刺的速度衝向了電梯。
身後,冷奕宸揪着那又髒又臭的抹布,吼聲在走道里迴盪着:
“你發什麼神經,誰許你用我的浴室?”
轉身進了浴室,關了水,目光落在洗手檯上那淡灰色的小物體上,拿起來一瞧,是個助聽器。
他拉長了臉,摁下了牆上的按扭,隱藏在牆裡的暗閣推出來,露出他的洗漱用品。他喜歡他的一切東西都收得嚴實,不想別人看到或者觸碰到。
試想,一個浴室裡什麼私人用品也沒有,纔來一天,又沒有任何機會來聽到前輩教誨的黎昕如何知道這是他的專屬浴室?
有時候,誤會總是先入爲主,如黎昕,取了助聽器,連耳畔的水聲也飄渺得似來自天邊。而冷奕宸,他習慣早上在震聾人耳朵的音樂聲裡去洗個澡,一天都會精神滿滿。
小聾女!
冷奕宸狠狠地把牙刷扔進了洗手池裡,瞪着鏡中還沾了滿嘴泡沫的自己。剛纔,黎昕臉上的表情就像見了鬼!當然,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黎昕氣的不是被他這個男人看到了,而是氣被他這樣的“狗屎”看去了……
掏出手機,咬了咬牙,拔出了她的號碼,鈴聲響亮的在走廊中響起來,他猛地拉開了門,只見那隻銀灰色的小手機正在報紙上面響得歡快!
一整天,整理和喬治先生合作的合同資料,開會,各部門交上來的策劃書……他的工作日程從來都是安排得滿滿的。
只是,今天的他,比以往任何一天都顯得不太正常。衆人看着他,時刻抓起一隻銀灰色小手機看,然後狠狠塞進資料下面,又或者突然把手裡的資料丟開,俊臉蒙霜讓人不敢和他對望。
“宸少。”
衆人都退出了會議室,丁秘書走過來,小聲說道:
“黎秘書今天沒來上班嗎?”
“沒有。”
冷奕宸冷冷地說道。
一整天,黎昕壓根就沒有出現過。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樣挑釁過他,無視過他,鄙夷過他!黎昕憑什麼?不過是個小聾女罷了!
看着他越來越涼的臉色,丁秘書大概猜出了幾分,雖然只和黎昕認識這麼幾天,可是對她的性格已經大概瞭解了,她根本不會放下身段去哄冷奕宸。這麼說,她讓冷奕宸吃癟了?
“你把這個給黎昕送去,她明天不用來了。”
冷奕宸把助聽器和手機扔到了桌子上,埋頭看起資料來,爲小聾女分心不工作,真蠢!
看着看着,只見文件上的字,英文、中文,慢慢全化成了黎昕逃跑之前,那雙充滿鄙夷憤慨的眼睛。
啪!
他重重地合上了資料,站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晚霞染滿天際,一絲絲裹着金邊的雲正慢慢往天的盡頭退去,暗光漸漸濃愈。景川的夜晚,風景很美。
車飛馳在路上,靈活而大膽地穿過車流,往城外飛去。
車窗放下,風攢勁地往裡面灌來,他一手擱在窗戶上,一手扶着方向盤,一雙墨玉般的眼睛沉靜地看着前方。
他十歲出國,在國外住了十二年,因爲經歷的緣故,他不輕易相信人,也不輕易讓人靠近自己的心,他,喜歡夜晚,他是屬於夜的。
河邊,黎昕坐在欄杆上,眯眼,擡頭,看着夜空。今天晚上的星星很繁密,擠得滿眼都是,河風夾着淡淡的腥味襲過她的肌膚,擴散得漫無邊際。
她捧起珍珠奶茶,用力地吸了一口,一杯珍珠卡在了吸管裡,她彈了彈,便丟開,索性捧着杯子大口喝起來。
其實下午她和丁秘書會過面,丁秘書又勸過她,可是她是沒辦法再和那人相處下去了。有的人,見一面便會覺得是故人,有的人只看一眼,便會覺得是仇人,連對方呼出的氣都會覺得厭惡,現在她覺得丁秘書是姐姐,那臭孔雀是仇人,現在及時退出來,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改天去辦個手續,萬事大吉。
伸了個懶腰,正欲跳下欄杆時,兩束明亮的光打在了她的臉上,她皺起眉,伸手遮住了光線,眯着眼睛看向了那邊。
“女人。”
雷仁按着喇叭,大聲說道:
“找你好半天了,爲什麼不接電話?”
“沒帶!”
她淡淡地說道,轉身往回走,昨天熬了一整夜,已經把他的畫結束了,她也不想和雷仁那樣身份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雷仁開着車,慢慢跟在她的身後,車上的音樂聲很大,引得河邊散步的人都往他這邊瞧過來。
“你就不能安靜點?”
她有些不悅,扭過頭責備道,她喜歡這裡,就是因爲這裡清靜。
“你還不夠安靜?”
雷仁倒是不在意直接說她的耳朵。
黎昕瞟了他一眼,雷仁熄了火,跳下車來,一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濃眉一揚,那道小刀疤跟着張揚地跳了起來。
“女人,跟我去爽一回怎麼樣?”
“滾開!”
黎昕聽着他的話就覺得有些冒火,最近的男人怎麼了?怎麼看到女人就想那回事?都飢渴不耐了?扒開他的手,加快了腳步。
“喂。”
雷仁雙手插在褲兜裡,跟着她快步走着,依然是嘻皮笑臉的模樣:
“告訴我,你是不是……”
“雷仁,你再這樣,我不客氣了。”
黎昕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無比認真地警告着他。可是雷仁只吹了聲口哨,便俯身,把臉貼近了她的臉,低笑着說道:
“小刺蝟,你在想什麼?你以爲我想和你上牀?”
粗魯!下流!黎昕扒開他的臉,冷冷地看着他。
“我只是問你想不想和我去攀巖!”
雷仁吹了聲口哨,臉上露出戲弄的笑容來。
“不去。”
誰知,黎昕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面上也沒有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來。
“爲什麼?”
雷仁倒是驚訝起來,收了笑容,伸手攔住了她。
“我怕被人砍。”
黎昕想起雷仁那短髮女朋友,她黎昕還沒吃到肉,可不想先惹一身騷。
雷仁打了個響指,拉起她就往車邊走:
“走吧,你怎麼這麼冷冰冰呢?一個女人,要溫柔才惹男人喜歡。”
“我又不需要你喜歡。”
黎昕覺得頭都大了,她一個小聾女,他一個黑社會的頭頭,怎麼就纏上了她?
“你會喜歡我的。”
雷仁臉皮越加厚,滿不在乎的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