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他異常認真的說出口。
一字一頓。
季瑾的心，狠狠的溫熱了一瞬。
有種感覺宣泄出來，但是她卻只能拼命的壓抑着。
她還沒有得到諾曼的回覆，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爲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不知道自己和念念能不能承受。
當初諾曼送她離開，只冷冷的說了一句話。
“我能將他從監獄裡救出來，也能將他從送進去。”
要是簡越再次入獄，很可能一輩子就出不來了，她不能爲此冒險！
她深呼吸一口氣道：“你是在討好我嗎？不要白費力氣了。”
這句話……
她輕蔑的說出口，帶着淡淡的嘲諷。
讓簡越聞言，身子一顫，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苦澀。
“有些東西，你不想要，但是我想給。就算你丟了，我還是想要給你。”
就好比他的心，他滿滿的情誼。
“簡越，難道你沒有事情可做了嗎？不需要回法國嗎？要是去祭拜爺爺，也應該是我去，而且你有什麼資格去看望我媽媽？要不是副董爲了和沈封在一起，掩蓋他們醜陋的行徑，故意在燕城製造轟動，轉移媒體的視線，我媽也不會被曝光，我也不會從小頂着‘私生女’‘孽種’的稱號。”
“雖然說是副董的錯，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你。因爲她要幫你奪取大權，不得已答應了沈封，所以……爲了你！”
她清冷決絕的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我不稀罕你的禮物。在我想要的時候你不送，現在送有什麼意義？”
“簡越，感情這種東西，時過境遷。”
說完，她轉身離去，朝着那些大學生走去。
她專心自己的拍攝，彷彿看不到巷尾那落寞的影子一般。
她拍攝完，沒想到杭楊過來了，而簡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
“季小姐，還能再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終於有個人可以管管先生了。”
“你想太多，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季瑾收拾三腳架，眉眼平靜。
“其實……先生這些年過得很不好。”杭楊抿抿脣，語氣有些沉穩。
而她，手指微微一顫。
鐵架貼着皮膚，很冷很冷。
身後，杭楊的話還在繼續。
“先生以爲你已經去世了，剛開始魂不守舍，抽菸喝酒夜不歸宿，還在巴黎街頭醉酒鬧事，原因是砸了一家婚紗店的櫥窗，抱着模特身上的婚紗怎麼也不肯撒手。我趕去的時候，看到先生神志不清的模樣，但是手裡卻依然攥着那婚紗。他說沒能娶你，終身憾已。”
“醒來後，先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變得振作起來，原因是諾曼長官過來揍了他一頓，說你在天堂上肯定不喜歡他這幅樣子。先生就開始變了，變成了以前沒日沒夜的工作狂，胃痛也不會按時吃飯，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有時候睡不着就酗酒，然後一個人蜷成一團，縮在角落，對着空氣一遍遍的詢問你爲什麼要走，卻將他一個人留下。”
“先生每日都過得很辛
苦，藏着這道疤，但是誰都能看見。直到現在遇到了你，我以爲先生會好過一點，但情況並非如此。先生籌備這個禮物很久很久了，今天來視察工地，他本可以不來的，但是因爲關於你，所以事事上心。先前他笑着對我說，這禮物送給你，你一定會高興的彎起眼角。他不求多，只想看到你笑。”
“先生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公事很多，他可以釋放自己，但是卻不肯如此，他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會瘋狂的思念你。你不喜歡喝酒的人，他便不喝酒，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我從未見過先生可憐的模樣，但每一次可憐的樣子都是爲了你。”
“尤其……”
“尤其是在傍晚的學校門口，我開車帶他過去，不敢讓他一個人開車。他就坐在車裡，車窗封閉，隔着一條馬路，能在門口的人羣中一眼看到你，然後臉上會露出淺淺的笑容。季小姐，你還有小小姐陪着。但先生這些年，卻孤寂一人。”
孤寂一人……
這四個字，像是又大又長的針一般，狠狠地紮在她的心臟。
她臉色刷的一下蒼白，沒想到這五年簡越是這麼度過的。
“副董呢？”
“自從他知道是因爲副董，你才病逝，他都無法原諒自己，又怎麼能原諒副董？這些年，早已沒了往來，在董事會上見到，宛若陌生人一般。”
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聲音輕輕響起。
“這些年，先生過得彷彿是幽靈一般，沒有靈魂。你走了折磨他，現在回來了同樣折磨，季小姐……你就當是可憐他，對他說一句好話，勸他睡覺好不好？要是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撐不下去的，難道你忍心看他累倒嗎？”
他看着季瑾眼角那情不自禁落下的淚水，就知道她還愛着先生，便開口祈求。
“身體是他的，是我讓他不休息的嗎？”季瑾眨着眼睛，一行清淚緩緩落下。
“這幾年是我讓他過得不好嗎？是我讓他獲得這麼辛苦狼狽嗎？明明有一千一萬種方式能夠忘記我，他怎麼就用了最笨的方法？”
“因爲，他是簡越！情商爲負的簡越！如果先生能夠像韓總監的萬分之一，就應該知道開始新的戀情，是忘記舊人的最好方法。可是他死心眼，認定了你就是你，不管你是生是死！”
杭楊擲地有聲，狠狠說道。
季瑾頓時泣不成聲，痛苦的彎下身子，緊緊的蜷縮在了一團。
這些年她就過得好嗎？
同樣痛苦，同樣麻痹。
她有無數次可以見簡越的機會，但是她不能出現。站在商場匆匆一瞥，站在墓地遠遠觀望，或者是深夜趕回巴黎，第一件事是去簡宅，看到他的房間還亮着燈，她就擔心不已。
這些年，她從未缺席過他的五年。
這些，簡越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
杭楊看她痛苦不已的模樣，心裡責怪自己講話說的太重了。
他看到簡越的生活，知道他的痛苦，但是季瑾呢？
她同樣深愛，活的也很辛苦吧。
“季小姐……抱歉，我剛纔不是指責你的……
”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季瑾清冷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從不欠簡越的，就算他這些年活的生不如死，我也從不愧疚，因爲我也沒有好過。我會幫你這個忙，僅此而已。”
她站起身，小手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幾口氣才稍稍平復了心情。
她朝着施工大廈走了過去。
那邊有着工人臨時搭建的鐵皮房子，他坐在裡面，氣質那麼尊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裡，不是他應該來的。
她敲了敲門，簡越擡眸，道：“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還沒回去？”
“查看一下施工圖紙。”
“你又不是建築師，你能看得懂嗎？這裡有工人就好了，你來幹什麼啊？我送你回去，你今天就當是給自己放個假。”
季瑾清清冷冷的說道，上前不由分說的抓住了他的手，直接拽上了自己的車。
而簡越一句話也沒有，任由她支配着。
季瑾一路開車回去，把他送到了別墅，卻停在門口不敢進去。
這個地方，真的充滿太多太多回憶了。
她送他到門口，就轉身離去，卻被他用力抓住了手：“你不敢進去，是不是因爲愛着我？”
“你別自作多情了！”
季瑾嘲諷一笑。
“那就隨我進來。”
他用力的握緊她的小手，然後打開鐵門，拉着她進來。
最後到了正門，一打開裡面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五年了陳設都沒有變，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樣。白色的地毯，牆上的嬰兒掛畫，還有桌桌角角的保護膜……
他帶着她回到臥室，黑白簡約的風格，裡面整整齊齊，隨處可見她的東西。
梳妝檯，護膚用品，她看的書，她以前的電腦，還有衣櫃裡的衣服，只不過不是五年前的樣子了。
他道：“每年換季或者是出新款，總喜歡給你備一份，因爲每次做夢你都穿着五年前的衣服，早已過時了，怕你在天上沒有新衣服，被人笑話。你以前的衣服也沒扔，我全都留起來了，就在那個箱子裡。”
他指了指衣櫃下面的箱子。
他是不信神佛的，但是爲了她，不得不信。
季瑾看着，眼角溼潤，但是卻強迫自己不能哭出來。
他帶她來看衛生間，裡面她的洗漱用品都還在，兩隻牙刷一個粉色一個藍色，十分相對。
“還記得以前我們在一起刷牙嗎？我把你抱在盥洗臺上，給你擠牙膏，我們面對面……”
“夠了，不要說了，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現在也不想提起，我還有事，我要離開了！”
她匆匆說完，終於沒了勇氣。
這裡的回憶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她怕自己忍不住沉淪。
但是身後的門卻猛地關上，男人直接將她壁咚在牆上。
“季瑾，你根本就不是因爲我母親。說，你到底爲了什麼拒絕我？”
男人這一刻終於憤怒了，聲音低沉可怕，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
爲什麼拒絕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