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好幾層樓梯,纔在手術室這一層摁了電梯,這裡沒什麼人,沒人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不知道怎麼從那裡走下來,她甚至沒有勇氣衝過去質問。
“妮妮如果是個兒子,我也不會換了她!沒有兒子,我在莫家怎麼擡頭!”
“那你得了兒子你就該知足!天天逼着阿燁娶妮妮幹什麼!你這麼想要女兒,你就把你女兒認回去!我替你養了這麼多年!也沒虧待誰!”
“你還不是怕我對你兒子不好,纔對妮妮好點!”
“是是是!我就是怕你虐待我兒子!所以我纔對你女兒好,所以我才做給你看!你滿意了吧!”
樓頂天台上兩個的爭論還在耳際咆哮。
溫佳妮一直想,她已經這麼大了,連被喜歡的男人退婚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事值得她哭。
但那些爭執就像刀子一樣,扎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從小就看着母親在溫家受氣,奶奶和父親沒有給過母親好臉色。
多次母親連生病了,父親也不來看一眼,不關心一句。
母親很倔強,從來不低頭,從小她就想以後長大了,要保護母親,不能讓爸爸和奶奶那樣對母親冷言寒語。
別的女孩子要麼出國留學,要麼讀音樂學院,要麼讀藝術,再不濟,當個教師,還有寒暑假。
她就讀軍校,學醫。
至少母親在父親揚起巴掌的時候,她可以伸手把男人的手腕接住,推開。
至少母親年邁生病的時候,她不用奢望父親會來照顧,有她就可以了。
上天一定是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愛這麼多年的母親,在她心裡,神一樣的存在,卻說是爲了另外一個兒子纔對她好。
而她的生母,是因爲她不是個兒子,所以將她遺棄,只因爲她是女孩的性別。
三十多年了,從未像此刻一樣覺得毫無根基。
雲燁退婚之後,她經常想,人不可以太貪心,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得到的比別人都多。
可她得到的,都是因爲雲燁。
車子開出去,紅燈綠燈,走走停停。
溫佳妮覺得滿世界都是氣泡,氣泡裡全是樓頂天上吵架的兩個女人。
她們互相攻擊,死死都往對方的痛處戳。
只是每一下,都紮在她身上。
車子開着開着,她的頭已經有些缺氧一般支撐不起,車子開向郊外,車子越來越少,速度越來越快。
她想把車子開得再快些,開到三十多年前,想看看當時那兩個女人是怎麼在一起商量交換孩子的。
想看看當初醫生把她從生母的肚子裡抱出來的時候,她的親生母親,是否過有一眼不捨和憐惜。
那個生母是否鐵石心腸,偏過頭去,一眼也未曾看過她。
那個生母有沒有聽過她的哭聲。
她想把車子開得再快些,去看看那些年,她的養母抱着她的入睡的時候,是否低喚着另外一個兒子的名字。
從不覺得自已是狹隘的人,以爲沒有過不去的坎。
再難的事,她可以倒在母親的懷裡,跟她哭訴,“媽媽,我難受,雲燁他不愛我,我也不知道自已錯在哪裡,我以爲我做得很好。
你跟我說過的,有志者,事競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你說的,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償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我覺得只要我堅持了,對他好,他就會對我好。”
母樣那時候拍着她的肩膀,告訴她,“妮妮,其實不是那樣的,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愛情就沒有辦法。努力不努力都不一定會成功。”
她又信了母親的話。
愛情是這樣。
原來,親情也是這樣。
她以爲雲燁纔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劫,其實不是。
樓頂上那些火藥味十足的爭執再次吼了起來,親情像春蠶吐出的絲,一勾就斷。
車子衝向隔離帶外的地方,緩衝之後,再次向前。
她把車子往回倒,準備再次衝過去!
這是一個休閒山莊外的停車場,沒什麼人來,車子也少,景子謙的愛車被撞了一下,他剛剛把車停下。就被撞了!
一看撞他的那個車子,燒成灰他也認得,就是上次刮傷他車門的那輛!
真要冒火,他發現對面的車子退後,又要衝他開過來!
尼瑪!
這是瘋了啊!
景子謙馬上把車子掛上檔,一腳油門轟開!
溫佳妮是在部隊裡當過兵的女人,車技不是一般的好,看到景子謙的車子要出來了!她馬上開過去,逼進去!
她覺得自已應該被關進監獄才能平靜下來,不然一定會去殺人放火!
景子謙的車尾被撞抵在停車場後面的靠山上,有條排水溝,車輪掉了進去!
景子謙這才頭上冒了汗!趁着前門還能打開,一開門就下了車!
溫佳妮又在倒車!
景子謙朝着那車子吼道,“你想殺人嗎!!!!”
才一吼完,撞了他車子的女人又在倒車!
景子謙咒罵一句,靠!
轉身朝着靠山邊壘起的護石牆上跑去!站在護石牆上,景子謙恨得牙癢的給裴錦程打了電話,“姓裴的!你馬上叫雲燁把他那個神經病未婚前妻弄走!那個女人瘋了!”
“怎麼了?”
“上次撞了我車賠了錢不爽還是怎麼的!今天開着車來撞我!幾千萬的車!這都成廢鐵了!趕緊叫雲燁過來!叫他賠!我在秋華山莊!”
“這跟雲燁有什麼關係!已經退婚了。”
“不對不對!這女人是要自殺!她撞我車都撞上癮了!退了又撞!我報警,你們趕緊過來人!”景子謙發現不對,馬上又報了警!
警車趕到的時候,溫佳妮的車子被抵在護石牆上,當時景子謙覺得不對勁,直覺是要出人命,開車的人壓根就沒有理智了。
看到有車開進停車場,景子謙馬上就跳下護石牆,拍停別人的車,把人拉下來就坐了上去!
車子一發動,就朝着溫佳妮的車屁股開去!一逼到底,逼到護石牆上穩穩的貼着!
溫佳妮重傷入院。
苗秀雅守在溫佳妮的病chuang前,兩天兩夜。
病房是獨立的,雲潔站在chuang尾,眼睛已經哭腫了,憤憤道,“我就說妮妮不是那麼想得開,你不信,是不是!景二說妮妮當時樣子就是要自殺!”
苗秀雅握着溫佳妮的手,暖了又暖,她也無比自責,若女兒是因爲退婚的事在心裡一直熬着,那她是對不起這個孩子的,“感情的事,總歸是女人吃虧得多,如果妮妮執意要嫁給阿燁,我再不反對。”
“你以前不是說不虧嗎!”
苗秀雅摸着溫佳妮額上的紗布,“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有時候還睡在一張chuang上,阿燁都沒有碰過妮妮,還說什麼結婚之後才發生關係!要是你知道這些,會覺得妮妮虧了嗎?”
雲潔自然是不信的,“鬼才信!”
“妮妮給我說的,我就信!”
兩天後,溫佳妮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神色憔悴的苗秀雅,兩行眼淚,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來。
苗秀雅看着這樣的孩子,也心疼不已,摸着她的額頭,“妮妮,怎麼了啊?”
溫佳妮沉默須臾,她開口時,卻已是哽咽,“媽媽,你幫我安排相親吧。”
如果她在母親的心裡真如那些對話一般不如雲燁重要的話,那麼她主動提出再也不糾纏雲燁,母親是否會放心一些?
這種想法,太過卑微,她小心的不敢有過多的奢望。
見苗秀雅微顯錯愕的神情,溫佳妮掀被起身,討好的問,“媽媽,你渴嗎?我給你倒杯水?”
“到處都是傷,媽媽哪要你倒水,妮妮,你到底怎麼了啊?”苗秀雅握着溫佳妮的肩膀,急得眼睛都紅了起來。
溫佳妮的頭,耷在苗秀雅的肩窩裡,啜泣聲起,“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媽媽不要我了,一下子到處都找不到我的親人,醒來......發現媽媽還在,又覺得很不真實,害怕......”
這種悲傷的情緒像忽而刮起來的凜冽北風,刀子似的,割得人皮膚都在疼,苗秀雅伸臂摟住孩子,哪怕女兒說的是夢境,她卻聽着跟真的似的那麼難受,抱着孩子輕輕撫拍,“怎麼會呢?媽媽一直在的啊......”
溫佳妮受傷的事,苗秀雅沒跟孟有良說,也不敢說,怕又要牽連無辜。
溫佳妮出院後開始瘋狂的相親,想把自已嫁出去,嫁出去,母親就會少一塊心病。
但是相親這種事,嘴上說得容易,看上她的多,她看上的幾乎沒有。
她還是積極的去面對這件事。
她也開始學着塗指甲,還專門去報了一個美甲的班。主要是給苗秀雅塗。
苗秀雅起初是高興,可是越來越不對勁,她覺得女兒不該是這樣的性子,溫佳妮雖然當過兵,但性子偏淡,對於這些東西向來不太熱衷。
以前還會跟她撒撒嬌,可是現在簡直是一味的討好。
這種變化,讓苗秀雅皺起了眉。
只要雲潔一說要到溫家來打麻將,溫佳妮便提出要跟苗秀雅去爬山。
只要雲潔說請她們到莫家吃飯,溫佳妮就藉口加班。
溫佳妮把自已鎖在一個圈子裡,麻痹了起來,如今她只有兩件事,一是討好母親,二是相親把自已嫁出去。
那個圈子特別虛,像一層殼,看起來是銅牆鐵壁,其實不過是她意念撐起來的防禦,脆不可擊。
孟有良從京都到了g城,一到溫家宅子就給母女二人分禮物。
溫佳妮只是禮貌的說了謝謝,便說回自已的房間先休息,實則是怕自已的存在打擾了母親和孟有良,怕母親嘴上不說,心裡對她不高興。
孟有良攬着苗秀雅上樓,“莫錫山的身體怎麼樣了?”
“數據都是好的,只等醒過來,醫生都說沒有問題。”但有一句苗秀雅沒說,醫生講,莫將軍怕是有心病。
孟有良“嘖”了一聲,“雲燁想讓莫家站在我這邊,你怎麼看?”
苗秀雅擔心孟有良又對雲燁生些酸意,便也不敢有什麼建議,“我哪裡懂你們那些大事,你還是自已決定,莫家站不站你這邊,對你影響能有多大?莫錫山這麼病着,有心人搞點什麼動靜,南方jun軍就得換一把手。”
“如果不換人,這個棋還在我手裡,如果換了,那就不同了。”孟有良其實靜下心來想,他去吃一個年輕小夥子的醋實在沒什麼必要,且不說別的,雲燁他也不敢,“明天你給雲燁透露,我已經到了g城。他會主動約我。”
“不要弄在一起吃飯了。”苗秀雅想了想,“到時候妮妮也尷尬,乾脆你們兩個約個地方喝茶。”
孟有良點頭應了,走進房間,順手關上了門,把苗秀雅拉在沙發上坐下,“十一月大選了,這之前,我們把婚結了。”
苗秀雅一怔,眼裡愕然驚現,“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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