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高貴與卑微(虐)
當初選擇陪商博延回e市,商博延也曾旁敲側擊地告訴她,如果不願意,可以不必跟回來的。
她是真的以爲,以爲……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和裴南銘針鋒相對了,可是……一旦他露出那種冷酷的表情,她就立刻潰不成軍……
如今的裴南銘讓她懷疑,五年前,她被他逼瘋那段日子,那個溫柔的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是她的幻覺……她自嘲地翹起嘴角,女人果然是犯賤的……明明被那麼狠狠的傷害過,被那麼殘忍的對待,居然還……無法忘記……忘記他只在她瘋瘋傻傻纔會流露出的真情……
商博延出來恰好看見裴南銘離開,下意識地看向阮希,她那蒼白的臉色,以及夾雜了受傷的懼怕眼神,讓他的心一分分縮緊,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捏住。
他們之間,果然有着他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觸及的禁區,挫敗感讓他覺得有些疲憊,但是,很快他就調整好表情,走向阮希。
“怎麼了?是不是累了,臉色這麼差。”
阮希雙肩一繃,回身看向商博延,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神色慌張,目光閃躲,“我和他,沒有……”她慌亂的解釋。
商博延微笑着攬她的肩,包容她,“我知道,你不用解釋。”
越是這樣包容,越是讓阮希覺得無地自容,很多時候,她真的寧願商博延發火,痛罵她一頓,或者乾脆甩手而去。
寬容的商博延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差勁,越來越討人厭,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罪不可恕的那個。
接過商陽,商博延走在前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裴南銘離開的方向掃了一下。
男人也會嫉妒的,而他嫉妒裴南銘人不在阮希身邊,卻始終能霸佔阮希的心思和情緒。
裴氏辦公大樓,裴南銘端着咖啡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靜靜地俯瞰着窗外景色。
唐溫逸敲門進來之後,徑自坐在他身後,“對於商氏集團入主e市,你打算怎麼做?”
回頭,裴南銘挑眉一笑,“先按兵不動,等過了我的婚期再說。”
唐溫逸意外地看向裴南銘,“你真要和徐初嫣結婚?”
“怎麼,不可以麼?”
“只是覺得意外而已,你身邊的女人那麼多,比她優秀的數不勝數,和她結婚,太糟蹋你了。”
裴南銘抿了口咖啡,轉身到他對面坐下,“你說話還真是中聽。”
苦笑一下,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他始終覺得徐初嫣根本就配不上裴南銘,而且,以他的分析來看,徐初嫣的心思,比秦芷染埋藏更深,野心也更大。這樣的女人,其實就是外表甜美內心邪惡的毒蛇,弄不好會被反咬一口。
當然,以裴南銘的手腕,自然不必擔心被徐初嫣反咬,可是,裴南銘在乎的人就不同了。
“我說話向來這麼中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唐溫逸心底嘆了口氣,不再杞人憂天,裴南銘想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勸不了。他想自己還是省省力氣,不要做無用功了吧。
“聽說,你和張瞳走得很近?看樣子是有意思了?”
“切,我和她哪裡有什麼意思……”上次和阮希在商場相遇,也不過是偶然而已,“那傢伙有多剽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想起五年前那個耳光,他還是心有餘悸的。
“放心,我不會打她的主意,所以,你用不着這麼費盡心思的瞞着我。現在,你已經不是我的私人管家,而是秦氏的掌權人,我們是朋友,是夥伴,相交這麼多年,你什麼胃口,我會不明白?”
裴南銘笑得深沉。
唐溫逸褪去職業僞裝之後,本性畢露,“得了,你饒了我吧,大少爺,那種女人,我敬而遠之。要喜歡的話,也得喜歡溫柔可人的,比如,阮希那種……”
遭了,踩雷了!
唐溫逸想,在即大概是太久不做屬下,然後就有點兒忘形了。在裴南銘面前口無遮攔,還真有點兒神的話昂,他縮了縮脖子,“得得得,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見。”
意料之外的是,裴南銘居然沒生氣,而是抱着胳膊贊同道,“你說的沒錯,她那樣的女人,的確很好。五年不見,越來越有味道,而且,膽子也大了……”
“你不會還想打她主意吧!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你有必要那麼執着於那份或許根本就是錯誤的仇恨麼?”
唐溫逸忽然拔高了聲音,惹得裴南銘莫名其妙,片刻道,“你這麼緊張她,讓我產生了你其實有點兒喜歡她的錯覺。”
翻了個白眼,唐溫逸靠在沙發上,“我喜歡她?開玩笑吧,就算我喜歡上你,也不會喜歡她的。”說到這兒,心裡微微發苦,臉上卻依然笑得玩世不恭,“人家已經結婚生子了,你硬插一腳進去那算什麼?再說,五年前,你那麼折磨她,你就真的是快樂的麼?好不容易走出來了,難不成你又想陷回去?”
“她離開我,我也沒得到解脫。既然我痛苦着,她憑什麼快活?”裴南銘擡下巴,桀驁且憤怒。
你這是在嫉妒麼?
唐溫逸無力且挫敗,裴南銘果然還是……
e市恐怕又要變天了。
阮希一直有些猶豫,到底還是把那隻被她死死鎖在箱子底下的盒子拿了出來。
當初張瞳把盒子交給她,她正在辛辛苦苦地裝瘋賣傻。其實,早在去精神康復中心的第二個星期,她就已經開始恢復了,只不過偶爾還是會失常。後來,商博延暗中找到她,說要幫她逃走,並且制定出一系列天衣無縫的計劃,那時候,她就如同枯木逢春的樹,總算守來了希望。
張瞳是不是知道她在裝,她並不是很清楚,只是,當張瞳把盒子遞給她時的那種表情,讓她相信,張瞳其實是知道真相的。
心照不宣而已。
她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張瞳把盒子塞到她手裡,轉述着顧池說的話——希兒,我知道,有些話是你故意說來傷我的,也知道,那次安雅的事情讓你受傷,可是,有的事情,我必須做,因爲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生活在天堂,是不是?如果,我們註定了這輩子不能結婚,不能一起白頭到老,如果,我們兩個之間,註定要有一個下地獄,那麼,我寧願那個人是我……
她腦子裡立刻就閃現了顧池說這些話的時候,可能會有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終究是太自私太自私!
阮東鈺並沒有如顧池期望的那樣,伸手幫她出逃,可顧池卻爲此犧牲了所有……他一生的夢想,都因爲她而葬送……
阮東鈺在招待會上說,希望她去看看顧池,可她到底要用什麼面目去見他?
她連打開他送她的盒子的勇氣都沒有!
五年了,她一直把盒子藏在角落裡,刻意地忽視掉……
很差勁吧?!
巴掌大的盒子,靜靜地躺在手心裡,她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力氣去打開她。
很多很多因爲日日擔驚受怕而被淡忘的記憶,都在此時一點點清晰起來……
“等將來我們畢業了,一起到外面去旅行吧……聽說新幾內亞有種鳥,叫做天堂鳥,它們對愛情忠貞不渝,一朝相戀,就終生相伴,也不打架,也不吵鬧,就那麼永遠地互相關心着,互相愛護着,哪一天失去伴侶,另一隻鳥絕對不會改嫁或另娶,而是絕食以死……真的好羨慕那樣忠貞的動物呢”很多年前她曾這樣天真幼稚地說。
而顧池則*溺地看着她微笑,“好,我也很想看看那種鳥。”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也像天堂鳥那樣?”
顧池翹着嘴角,說,“傻瓜,我們不會碰到那樣的事……因爲,我不會讓你碰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拼盡全力。如果拼盡全力還是做不到,那麼,我只會比你早死……”
握着手裡的盒子,微微發抖,她還是咬牙打開,裡面是一對戒指,很平常的那種,在小攤上,只要幾塊錢就能買得到。
阮希怔怔的看着,忽然抱頭痛哭……
“那個戒指很漂亮,現在先買了,等將來送我當訂婚戒指好了。”
“纔不要,我將來的老婆怎麼能戴那麼低級的戒指……”
“我就喜歡那個,只要心是真的,就算東西不值錢有什麼關係?”
“不要,我將來的老婆,是要配這世上最值錢的鑽戒的,因爲她是我的唯一”
“……”
阮希沒想到當初堅持不買地攤貨的顧池,是什麼時候把這對戒指買了回來,而且,一直待在身邊。
對戒上的花紋都已經陳舊不堪,顯然被反覆摩挲過無數次……
到達江南別墅的時候,阮東鈺已經等在外面。
“你能來,他一定會很高興。”
阮東鈺一向精神煥發,臉上永遠是桀驁帶笑的表情,此時卻略帶疲憊。
阮希看阮東鈺一眼,什麼都沒說,直接往裡面走。
“有時間的話,也去看看他吧……”
這個“他”他們兩個心照不宣。阮希聽後挺直脊背,“我沒有父親,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沒有看他的理由。”
沒有理由?是的,的確沒有,自己只是因爲父母那種扭曲而冷漠的關係,就對他們恨意難消,那麼,一直流浪在外,輾轉孤兒院又被人領養,受人欺凌的阮希能這麼冷靜地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吧?可是……他就是恨她這樣,明明是個私生子,明明是被拋棄的,**生下來的孽種,爲什麼就可以這麼坦然冷靜地面對一切,爲什麼就能一點也不心懷怨恨?!他討厭一切善良寬容,帶着陽光味道的東西!那讓他覺得自己很齷齪,很灰暗。
就像顧池帶給他的感覺,讓他嫉妒,忍不住地想要迫害!
沒阮東鈺並沒告訴顧池阮希會來,所以,當阮希站在門口的時候,顧池愣了,五年離別,這是第一次相見。
顧池面色略顯蒼白,人也消瘦了很多,原本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能感受到他帶來的溫暖,可現在,阮希卻從他眼裡看到了滄桑和冷漠。
當初明亮的眼眸,居然也被殘酷的現實折磨成這樣。微紅了雙眼,阮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說出第一個字。
整個房間都被一種疏離的沉默籠罩。
阮東鈺站在阮希身後,見狀諷刺地笑了笑,“呀呀,*相見,不該分外激動麼?怎麼反而都不說話了?”
明顯的刻薄,帶着醋意,即使是阮東鈺自己也覺察到了,但是他不在乎。和顧池在一起五年,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哪個不明白?
阮賀天爲此屢次將他找回家,軟硬兼施地讓他離開顧池,但他根本就左耳聽右耳冒。阮賀天沒辦法,又直接找顧池,顧池只讓他管好他兒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兒子在操縱!當初是他兒子阮東鈺硬生生把他拉進地獄的,如今又怎麼能指望他放過阮東鈺?!
“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出去溜達溜達。你也知道我們是老*,你在這兒,只會妨礙我們。”
明明是我阮東鈺的地盤!阮東鈺心裡怒的差點爆發,但人是他找來的,而且,爲了這種小事發脾氣,也太沒面子。
於是冷哼了一聲,居然真的抄起外套走人了。
突然見面,阮希原本想說的話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而顧池給她拿了飲料之後,也只是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面。
居然會有相對無語的一天,他們又有誰能想到?
“你,過得還好麼?”還是顧池先開口,說話的時候,他還是在笑,努力做到和過去一樣,包容且溫暖。
只一眼,阮希就看出了他眼底的疲憊和力不從心。
“我,過得還好。”你呢?她連反問的勇氣的沒有,其實,一切都擺在眼前,又哪裡用得着去問呢?
看着阮希那擔憂而欲言又止的表情,顧池故作輕鬆地笑道,“我也很好,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別難過。”
不說還好,越說,阮希心裡越難受。
忽然就站起身,道,“求你,離開他吧,顧池,不要再爲了我隱忍委屈。求你了!”
說完,阮希自己的眼淚先不爭氣地流下來。
顧池一驚,有些遲鈍地擡眼看着阮希,然後也起身,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擔憂自責。我從來沒後悔過。”
“可是,我後悔了,我後悔了!顧池,我真的後悔了,當初我不該放手的,如果那時候我沒把你逼走,或者後來我沒讓張瞳拿着手鍊去求你幫忙,現在的你,是不是就不會過得這麼痛苦煎熬!”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如此的虛僞,假情假意!
五年來,我過着舒坦的生活,而你卻在煉獄裡用自己的痛苦來搭建我的幸福!
看着阮希哭得撕心裂肺,顧池再也無法無動於衷,終究是邁步走過去,輕輕摟着她,消瘦的身體,只剩下一把骨頭。他從來沒這麼瘦過。
“不要哭了,我說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絕對不會後悔,而且,希兒,你幸福就好了。如果時光重來,讓我做選擇的話,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不過,希兒啊,以後,不管你經受什麼樣的挫折和委屈,我都不會再爲你挺身而出了,知道麼?”顧池輕輕拍着她的背,緩慢地說着,“五年前爲你做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後悔卻也有遺憾,遺憾的是,我下了地獄,卻並沒幫到你什麼。”
阮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點頭又搖頭,“不要這麼說,你已經犧牲了這麼多,卑鄙的是我,忘恩負義的也是我。你做了這麼多,我卻什麼都不能爲你做!我就是天生的衰神,碰上我,肯定是你這輩子最大不幸。顧池,離開阮東鈺吧,他是個魔鬼!你真的不需要……”
顧池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阮希忽然僵住,再也哭不出聲,只有眼淚順着眼角不斷地淌下來,“你騙人,你騙人!你是在安慰我,讓我減少負罪感,對不對?”手指收緊,“顧池,你怎麼可能……”
顧池依然輕輕摟着她,“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沒有必要爲了安慰你而編造這樣的謊言,人,是會變的。”
“天啊,我到底都做了什麼……”阮希顫抖地伸手捂住臉,“我纔是罪不可赦那個……如果不是我……”
“就算沒有你,阮東鈺一樣會不擇手段的把我拖下水。如果不是你,也許就是顧氏,是我父母。從某些意義上來講,是你保護了我身邊的人呢……”
阮希正打算說什麼,沒想到門忽然被推開,安雅站在門口,看見裡面的情況也是大吃一驚,等看清楚顧池懷裡的人,居然是阮希之後,臉色立刻沉下來,三兩步上前,強勢地把阮希拽過來,甩手就上耳光。
阮希早就不是那個被人欺負後,只會忍着的女孩了,看見安雅那種怒氣勃發的面孔,就知道她不會幹什麼好事。
所以,安雅一揚手,阮希的耳光先甩了出去,“安雅,對吧,不要以爲我還是五年前的我。當初沒能打在你臉上的耳光,我現在換個你!”話音隨着耳光的聲音一同落下。
安雅半邊臉都被打麻木了,滿臉驚訝地看着阮希,然後捂臉,委屈地撲到顧池懷裡,“阿池,你看啊,她打我!”
“我打你,是輕的,至於原因你自己知道。”阮希才哭過,眼睛還是紅的,看顧池並沒有推開安雅的意思,想把從商博延那裡得到的,關於安雅和阮東鈺的事情告訴他,可耳邊卻迴盪起顧池剛剛說過的話——我似乎有點喜歡他……
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只是用一種悲哀又自責的眼光看着顧池。
她會有那樣的目光,顧池一點兒也不意外,只是不以爲意地報以一笑。
“你先回去吧,我很好,以後……你也不用擔心我,也不必再來看我了。”
阮希臉色一白,完全不明白顧池爲什麼要斷的這麼徹底,轉念一想,又愧疚地無以復加。他斷的徹底有什麼不對麼?自己纔是那個最沒顏面見他的人吧?安雅雖然背叛了他,但是,至少不會真的讓他傷的徹底,而她自己呢?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安雅?
“好”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我願意。
阮希吸了吸鼻子,也報以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顧池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卻變得無比懷念,希兒啊,你一定要過得幸福。
安雅看顧池這麼輕易地就要放阮希走,那麼,自己挨的那個耳光豈不是就白白捱上了?於是不依不饒地跺腳撒嬌,“阿明,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讓她走了,她打了我耳光吶!”
顧池低頭看她,目色淡淡的,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如果,你覺得這個耳光讓你委屈了,那麼,你就追上去打回來,只要你不怕裴南銘或者商博延他們找你麻煩的話。”
聽見裴南銘這三個字,安雅臉色變了變,當年她和秦芷染狼狽爲殲,讓阮希受害不淺,幸好,秦芷染並沒拉着她去參與讓阮希吸毒的事,否則,現在的她,只怕也變得和現在的秦芷染一樣,不人不鬼的,整天爲了白粉而四處奔波,甚至出沒於某些興交易場所!
見安雅一聽裴南銘的名字,立刻就變得老實了,顧池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下。人果然是要惡一些,狠辣一些,纔不會被人欺負呢。只是,這輩子,是沒機會做大善大惡之人了。
“你也走吧,阮東鈺不在。”
安雅愣怔一下,隨即諂笑,摟着顧池的胳膊撒嬌道,“阿池,你在說什麼呢,我來這兒,又不是爲了找他。我是來看你的啊。”
來看我?我出院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不見你來看,今天是下紅雨了嗎?
心裡冷笑着,可卻懶得計較這些,反正他根本不在乎安雅和阮東鈺怎麼樣。
“那麼,我要謝謝你了。現在看完了,我沒事,你可以放心的走了。”冷冷的聲音,讓安雅格外不滿,要不是爲了看阮東鈺,接近阮東鈺,你以爲我回來看你麼?!心頭憤憤不平,小臉上還是笑靨如花。
“可是,人家還是不放心你啊。要不我給你做午飯吃吧,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說完,把包包放下,頂着半張豬臉自作主張地進了廚房。
顧池沒再多說,心知她的目的是爲了等阮東鈺回來,對於不在乎的人,他自然不會受傷,如今的他已經冷漠到直接將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當成空氣看的地步。
轉身走到窗口,看着阮希的背影,似乎有所感覺,阮希忽然停下來,回頭向窗口望來。顧池笑着對她擺了擺手,做出再見的姿勢。
這一刻,阮希的心裡忽然說不出的難受,有種忐忑不安的情緒籠上心頭,她突然拔腿就往回跑,不明原因的,一種異常的恐懼感籠罩了她,就好像如果這次不會去看他,以後就都不會再有機會一樣!
高跟鞋噠噠噠地踏在地磚上,別墅區裡悠閒散步的幾個貴婦以異樣的眼神盯着她,而她卻毫無察覺。
在一樓廚房裡做飯的安雅,聽到腳步聲把頭伸了出來,見是阮希去而復返了,立刻出來攔住她,“你這踐人,是怎麼回事,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安雅說話那架勢,就好比她是這裡的女主人,氣勢張狂得讓人見了就想抽。
阮希急着去見顧池,根本沒心思理她,她攔着,阮希就繞道,而安雅卻是個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的女人,阮希躲開,她就追上去繼續攔着。
終於忍無可忍,阮希發狠地瞪着她,“你給我讓開!”
“喲喲,當這兒是你們家呢?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你真的有家麼?天生的下賤胚子,連人家未婚夫都*,現在孩子而會打醬油了,又揹着老公過來*前男友,真是……”話沒說完,阮希陡然甩了她正反兩個耳光,“我臉來說我,不如反省反省自己都和阮東鈺幹了什麼!給我滾開!”不等安雅反應過來,她用力把安雅推開,急匆匆跑上樓。
猛地撞開房門,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箭步跑到顧池身邊,顫聲道,“顧池,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顧池扶着窗棱大口大口地吐血,儘管死死用手捂着嘴,粘稠的血紅液體還是順着他的指縫淌下來,整個人頓時脆弱成一頁飄在空中的薄紙,癱軟下去。
阮希驚慌失措,尖叫,“醫生!我馬上找醫生,顧池,你別嚇我,你撐着點!醫生馬上就來!馬上就來!”她維持着僅有的一點鎮靜,哆嗦着雙手去掏包包裡的手機,可是,這時候,明明平時一拉就開的拉鎖,卻怎麼也拉不開。
顧池看着她驚慌失措,臉色蒼白的樣子,既欣慰又難過,欣慰是因爲他發覺,她的心裡,其實還是在乎他的,難過是因爲捨不得她這麼慌張害怕。
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把她嚇成這樣……
他吃力地伸手,摁住她手背,“不要找了,沒用的。”無力地靠着落地窗,他笑着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如果,你真的擔心我的話,就陪我坐一會兒吧。有的時候,我連做夢都會夢見我們並肩坐在操場上數星星的那段日子……”
阮希早已方寸大亂,哪兒聽得下去這些,依然自顧自地掏手機。
顧池見說她不聽,勉勵撐起自己,唯一此一次強橫地把她攬在懷裡,緊緊摟着,“我說了,沒用的。胃癌晚期,已經是最後的日子了……”
晴天霹靂,阮希陡然僵硬,放聲大哭,“怎麼會,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也希望我是騙你的,人們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可是還有句話叫閻王讓人三更死,有誰停留到五更?最後的時間,陪在我身邊的是你,我真的覺得很開心,很滿足。”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阮東鈺呢?阮東鈺他難道都不給你看醫生麼?他知不知道!他怎麼可以放任你這麼病下去!”
顧池輕輕搖頭,“是我自己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以他的本事,要瞞住他不容易,可是,我好歹也混了這麼多年,心腹還是有一兩個的。”輕輕一笑,“如果,一直一直活下去,那麼,還是會被他捏在手心裡。他從來不說愛,可是,我知道他愛我……在愛情面前沒有對錯也沒有高貴與卑微,我沒權利阻止他愛我,但是,同樣的,他也不該阻止我愛別人,更不該……”
阮希怔怔地聽着,只有眼淚還在往下淌,顧池心疼地爲她擦眼淚,“別哭了,人這一輩子,早晚都是要死的,而且,我這個病,早就有了,只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我都這麼坦然了,你還傷心什麼?你也不希望我對你最後的記憶,是你哭泣的臉,對不對?”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話沒說完,他又開始吐血。
“你一直在硬撐是不是,一直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她近乎憤怒地吼着,搖晃着他。
顧池本來就難受地要昏死過去,被她這麼一晃悠,更是兩眼發黑。
“你……再搖晃下去,我……現在就要……死了”阮希陡然停手,顧池卻順勢倒在她肩膀上、
“最後死在你懷裡,我真的很開心……我做夢都沒想到過……感覺老天對我……其實不薄……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顧池…——!”
樓下,安雅聽見阮希第一聲尖叫就想上去,卻又怕顧池質問她和阮東鈺的事情。但這次,阮希叫了一聲反而安靜下來了,忍不住好奇到樓上去看。
推開門,從門縫看過去,卻只見阮希摟着顧池輕輕拍着,隔着一組沙發又看不清具體狀況,想了想還是推門進去,結果,看見地上那灘血跡頓時傻眼……
“啊……!”安雅尖叫着倒退兩步,她只知道顧池生病了,卻從來都沒關注過顧池到底得了什麼病。
所以,突然看見顧池倒在阮希懷裡,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完全傻了眼,“你……你……阮希,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他怎麼了?!”
安雅突然瘋子似的叫喊。
阮希緩緩擡眼,看着安雅,豎起食指,輕輕道,“噓——他睡着了,你不許吵!”她橫眉立目,道。
安雅抖着手,“你……你這瘋子!快放開他!”突然撲過去抓住阮希手腕,“你都做了什麼,他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他怎麼……”
擡頭,怒紅了雙眼,阮希發狠地伸手朝安雅抓過去,“我叫你閉嘴!不許吵到他,他累了,要休息了,你聽不到是不是?!”
突然的爆發,把安雅嚇得打寒戰,抖着嘴脣半天說不話來,“你,你這個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掏出手機,顫抖着給阮東鈺打電話,“我這就告訴東鈺,讓她看看你們這對狗男女是多不要臉!”
阮希終於忍無可忍,小心翼翼地把完全沒了生氣顧池放在落地窗前靠着,爬起來,二話不說,抓着安雅就是一通狂揍,安雅猝不及防,身上被阮希抓了好幾道傷,也急了,所有的潑婦本質都暴露出來,扔了手機,就去扯阮希的頭髮。
兩個人正不可開交的時候,阮東鈺回來了,和他一起的還有顧青,晉成峰。
看到兩個女人互掐,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顧青和晉成峰面面相覷,最後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向靠在落地窗上的顧池,顧青面色一變,晉成峰也是大感意外,他此來,本來也就是爲了趁着顧青籠絡他過來看看顧池的情況,也好對顧殷林有個交代,卻不料顧池居然一動不動地靠着玻璃窗,雙眼輕輕閉着,嘴角似乎帶着一絲微笑,而且……看不到胸膛起伏……
阮東鈺自從進門,就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看見阮東鈺回來,安雅像是見了救星一樣,向阮東鈺撲過去,那姿態真有幾分乳燕歸林的味道。
“東鈺,你可算回來了,這個賤女人,不知道對顧池做了什麼,顧池吐了好多的血……”話還沒說完,阮東鈺陡然將安雅推開,安雅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額頭撞在茶几上,頓時一陣銳痛,伸手一摸,滑膩膩的一片,手上都是豔紅的血。
“啊——!我的頭,流血了,好多的血!”安雅尖叫着,嚇得大哭,“我的臉,我的臉……”她更擔心的卻是還是破相,對於她來說,如果破了相,就什麼都完了。
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她,阮東鈺甚至沒看阮希一眼,直接推開她,朝顧池走去。
阮希無力地跌在地上,雙目失去焦距,鬧也鬧了,可是,有些事實卻再也無法逃避。
大滴的眼淚從眼底涌出,好痛好難過,明明是那麼鮮活的人,轉眼卻……
那些誓言,那些過去,那些共同嚮往過的未來,都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滑稽可笑。
人的生命那麼脆弱,到底有什麼是可以抓住的?
她又哭又笑的表情,讓顧青和晉成峰心裡都閃過一絲悲涼。
阮東鈺一直是安靜甚至冷漠的,在顧池面前站定後,卻突然一腳狠狠踢在顧池的大腿上,“顧池,你他媽的,給我起來,裝死是不是?!”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包括阮希也是,誰想到阮東鈺居然是這種反應?!
陽光透過落地窗,靜靜灑在顧池身上,烏黑的髮絲,在陽光中閃現淡淡的光暈,面色沉靜的一如睡熟的嬰兒,安穩,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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