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蓁的腳步又頓了頓,但是她沒有回頭。這會兒段清緣的態度,又是她沒有臆想到的。本來她還以爲,他會大發雷霆,會是一副嗜血的表情。
如此她又不得不感嘆,段清緣的心思真謂高深莫測、難以捉摸。一向情商偏低的她,完全跟不上節奏。
“對了,我爸爸和我哥哥的事情,謝謝你……”片刻之後,她轉移話題,降低語氣說。因爲她沒有精力再跟段清緣執拗,他們不合,說多了亂七八糟的事情只會越來越不合。
段清緣依然咬牙切齒的,心情也極爲複雜,又主動告訴她說:“關於你父兄的案子,我就稍稍插了一下手。現在他們的罪名,並沒有完全洗清。若有其他人再告他們,他們還是會入獄……”
驀然,馮蓁蓁的心口又猛然一抽,段清緣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她自然聽懂了。
她又轉身凝望段清緣,挑眉輕聲相問,“其他人再告他們?你不會再告他們對不對?你也有能力讓其他人都不告他們了對不對?”
段清緣又變得不想應答她了,就用冷不耐煩的語氣說:“多餘的問題,以後你都不要再問,不要惹得我厭煩這件事情。你只需要記住,他們的自由掌握在你手中。”說完之後段清緣忽然率先離開,懶得再跟馮蓁蓁面對面。
一時間,馮蓁蓁又愣在那裡,思緒凌亂且不知所措。
因爲覺得甚是奇怪,所以她還小聲嘀咕起來,“他們的自由掌握在我手中?他這是在威脅我?爲什麼?從前我跟他無冤無仇,三個月前才第一次見面……”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一切。段清緣爲什麼要跟她結婚?段清緣爲什麼要拿她父兄的自由威脅她?
馮蓁蓁進了書房,推上推拉門。書房裡的電腦,看得見的只有一臺一體機。她坐到書桌旁,打開它,用了起來。
她並不會玩遊戲,也不喜歡在網上看電影看電視劇,她用電腦,另有目的。她愛好文字,今天是她結婚的第一天,從今天起,她要把她的婚姻生活記錄下來,無論酸甜苦辣、艱辛快樂。因爲,她在乎這一場婚姻,她對未來,充滿期盼和嚮往。
她寫了這樣的東西,自然也不想被段清緣看到。於是最後,她又設置隱藏文件夾。
這個夜晚,馮蓁蓁一直待在書房裡,段清緣便沒有再往書房這邊來。不過,他也沒有離開臥室的範圍,落寞的坐在陽臺上,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抽菸。
過去,段清緣鮮少抽菸,今晚卻抽了許多根。他從來沒有想過,結婚後的第一晚,會是他前所未有煩悶的一晚。雖然他說不清爲什麼會如此煩悶,他明明不愛馮蓁蓁。照理說,只要馮蓁蓁不出軌,他都可以忍受的。
總是沒有聽到段清緣的動靜,馮蓁蓁又時不時跑到門口,推開一條門縫,悄悄的往外瞅。每一次,只要看見陽臺上那個朦朧的人影,她便大噓一口氣,放下心來。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不管怎麼樣,她都希望段清緣待在她的不遠處,這樣她纔有安全感……
段清緣和馮蓁蓁剛剛大婚,一般來講,段清緣應該休婚假,應該陪馮蓁蓁去外地旅行度蜜月。然而,婚後第三天,段清緣便以思遠集團業務繁忙爲藉口,把度蜜月之類的事情,全部含糊掉了。
爲此,段延正和周衛紅批評了他,說他不該只顧事業,以致冷落了馮蓁蓁。不料,馮蓁蓁衝他們夫婦輕柔一笑,不僅不怪咎段清緣,反而替段清緣開脫。馮蓁蓁說,等段清緣忙完了,他們再出去度蜜月也不遲,正好她也要做寒假功課,現在她還是學生嘛。
如此一來,段延正和周衛紅自然沒有再說什麼。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每天白天,段清緣均在公司上班。馮蓁蓁則窩在家裡,窩在月光海岸的段家別墅。她認真鑽研自己的專業知識,順便考雅思,考英語六級。關於這一點,段家其他人倒是沒有說她一句嫌話,任由她做着自己的事情。段清緣更是把她視爲空氣,就傍晚吃飯時與她搭戲,回到他們的臥室後,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對於段清緣的無視,漸漸的,馮蓁蓁習以爲常。前面的兩天,段清緣不理她,她還會主動跟他打招呼,想方設法,厚着臉皮向他詢問這裡那裡。
經過好幾次的熱臉貼冷屁股,終於,她也灰心了、氣餒了,決定不再自找難堪。段清緣憑什麼那麼高貴?她憑什麼這麼卑微?不就是他幫過她父親和她兄長嘛!
“臭木頭,死冰塊,爛男人……”馮蓁蓁有一萬種方式罵他,而心裡並不真正記恨他。
此後的幾天,在只有他們二人的空間裡,一旦段清緣保持沉默,馮蓁蓁便也一語不發。而且在臥室時,她總是搶先霸佔書房,忙乎着自己的事。
時光如煙,悄無聲息,隨風而逝。幾日後便是中國的傳統佳節,春節。
春節裡,萬象更新,一切都不一樣了。
段清緣和馮蓁蓁的相處模式卻一成沒變,人前恩愛,人後生疏。
大年初二這一天,段清緣又陪馮蓁蓁回到馮家,給馮馭良夫婦拜年。
吃午飯的時候,大家都很專心,沒怎麼聊天。
段清緣和馮蓁蓁又坐在一塊,桌上菜餚很多,包括大魚大肉、青菜菌菇。可是,馮蓁蓁不怎麼伸筷,一味埋頭,光吃着自己面前的兩道菜。
她心底心情不好,只是表面強作笑顏,像從前一樣配合着段清緣演戲,如同沒有遭受過段清緣冷落的。
總體來說,她的僞裝和飾演極爲得當,馮馭良夫婦並沒有看出她的不快樂。不過,她身旁的段清緣心知肚明。
在她不經意之時,段清緣忽然夾起一把杏鮑菇,輕放在她的飯碗裡。
“蓁蓁,吃菜吧,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段清緣說。
倏然,馮蓁蓁板直身子,整個人愣了一愣。那一雙黯淡的眸子,一瞬間釋放着奪目的異光。
她很驚喜,很詫異,因爲那一碗放在對面的杏鮑菇炒肉,確實是她的最愛。她沒有想到,段清緣居然知道她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