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與掙扎，源自於心裡的矛盾，而矛盾，是每個人的本性。
“總裁。”
“默默。”
手機裡，兩人同時出聲。
她的聲音很有點低沉沙啞，讓電話那頭的他皺眉，年會之後，他就到了美國出差，那邊的分公司出了點急事，他必須過去處理。
過去兩天，他第一次給她打越洋電話。
也許他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也許大家都在互相猜忌，也許大家都在猶豫不決，也許，大家都在等對方開口。
既然這樣，就由她決斷吧，她不願意讓他爲難。
“怎麼了？不舒服？”聲音依然是那麼關切，依然那麼的溫柔，聽起來真像，真像對她是真的。
不明白，既然已經決定了不是她，爲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難怪就因爲她這張臉？
如果是這樣，她寧願不要這張該死的臉。
她沉默的心痛一陣，說道：“沒事。”
那頭也傳來一陣沉默。
“君昊，你在”那把溫婉動聽的聲音戛然而止，文小默的心一沉，沉到湖底裡去。
如果她內心還有一絲掙扎，那麼這僅剩的火星，已經徹底地被顧子喬的聲音撲滅。
“總裁，你什麼時候回來？”她抿了抿脣，問。
霍君昊思索了一下：“還要一個星期。”
“哦。”她冷冷地應了一句。
“等我回來。”
“好。”
文小默從來不曾覺得一個星期，竟然可以過得如此漫長，漫長得像過了幾個春秋。
姚仙仙與文小可，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反常的文小默。
用姚仙仙的話說，就是這丫每天像行屍走肉似的，開始的幾天除了上班吃飯睡覺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理，後來的幾天除了上班吃飯睡覺之後還多了一項愛好，打掃清潔，家裡的每個角落，甚至一粒塵埃，都被她無情地統統殲滅，連個細胞都不留，難道是思郎成狂了？不，沒那麼簡單。
坪北機場，機場的出口處並肩走出來人才下了飛機，他就匆匆離開了。
顧子喬看着他的背影，落寞的表情，眼底掠過陰沉，不比飛機在藍空上劃過的軌跡一眼能看破，一閃而過不着痕跡。
“阿成，回家吧。”
“是的，小姐。”
手機響起，他終於來電了。
“默默，我回來了。”聲音裡帶着一點興奮。
“總裁……”
“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有話要跟你說。”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同時一愣，文小默一陣沉默，他說：“我現在來接你。”有點迫不及待的焦急之感。
他是要攤牌？嗯，跟她想的一樣。
一個星期不見，他見到她便將她緊緊摟住。
文小默錯愕了一下，他的熱情很容易就會將她溶化，可他的懷抱那麼溫暖，他的氣息那樣的熟悉，盅惑着她，使她留戀。
兩人靜靜相擁，各懷心思。
她輕推開他，對他微微一笑，笑得他的心莫名地疼痛。
他撫摸她的臉，深遂的雙眸裡帶着憐惜：“你瘦了，是不是太想我了？對不起，事情實在太忙，分公司的情況很急，所以……”
“總裁，我知道，我諒解。”她打斷
他話，說道。
霍君昊的表情凝了一下，她第一次打斷他的話，她雖然在微笑，可笑意卻帶着苦澀。
他拉住她的手：“上車，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手牽着手，最後一次了吧？可笑，她真的可笑，她又捨不得了，如果就這樣一直牽到天長地久……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沿着這條曾經來過的路，一直上去B市郊外“英雲山”的山頂。
在這個可以瞭望整個B市，居高臨下的感覺，讓人如在夢中。
那天晚上來到這裡，帶給她的是浪漫的感覺，而現在來到這裡，卻讓她覺得踏進了不一樣的世界裡，就像她與他的世界，兩個不同的世界。
原來設着涼亭的山頂的變化，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裡，竟然多了一座兩層的歐美式別墅。
別墅是依山而建的，白色的木柵欄裡，前院裡鋪墊着鵝卵石小路，順沿而去，院子的中間有一坐小山，小山下有一個小池，池裡遊着活潑的稀種金魚，兩邊疏落有至地種植了許多花花草草，小路直直沿伸到別墅大門，潔白的外牆瓦磚既清新又不失端莊，窗戶和大門是琉璃做的，裡面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在外面看進去，已感覺濃濃的家的感覺，溫馨、窩心。
文小默看着這一切，任憑他拉着自己的手，走進他口中所說彼此未來的“家”，越是往裡走，心裡的刺越是扎得更深。
他把別墅的鑰匙放到她的手心裡。
就像個獻寶的孩子，深眸裡閃爍着喜悅的光芒：“默默，以後，你就是這裡的女主人了。”
文小默看着自己手心裡的那條鑰匙，眼眶裡有熱滾滾的液體劃落。
他以爲她喜極而泣，溫柔地撫摸她的臉，爲她抹去眼淚：“傻瓜，哭什麼？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二人世界，沒有誰可以防礙到我們。”
文小默抓緊手裡的鑰匙，低頭，抿着脣，渾身都在微抖。
他俊眉輕蹙，兩手抓緊她的肩膀：“默默？你怎麼了？不喜歡這裡？這裡是我讓人花了好幾個月時間趕工的，裡面全是我設計的，裝修簡約，是按你的喜好來建的，你不滿意？”
他問得有點小心翼翼，文小默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
她的眸更低，脣抿得更緊，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默默，怎麼了？進去看一下，你會喜歡的。”
文小默擡眸，杏眸裡亮晶晶的一片，表情有些悽然：“總裁爲什麼覺得我會喜歡？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
兩人互相面對着，距離那麼近，卻似很遠。
他閃爍着光芒的深眸黯淡下去，看着她咄咄逼人的姿態，他竟然沒有生氣，似是早已料到她的反應，似是已有準備，其實他都知道的，不是嗎？他知道她是個知情者，對於他與顧子喬的關係。
既然知道，爲何一直要留她在身邊？他難道覺得，她會死纏着他不放嗎？
現在親手設計別墅送她，當作他們的家，是什麼意思？
“總裁，我現在才真正明白，我一點都不瞭解你。”
他僵住，緊緊盯着她，怕一眨眼，她便消失在面前：“那你瞭解我的心嗎？經歷了那麼多，你難道不明白我對你的心？這些日子來我爲你做的，不足以讓你相信我？”
文小默笑了一聲：
“我相信總裁，才一直在等你的解釋。”
他什麼發現她知道的？這段時間，還是很早以前？也罷，她從來都藏不住心事，霍君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她的心思，又怎麼瞞得住他？他明知她懷疑，明知她受煎熬，爲什麼不主動解釋？爲什麼不主動放手？
他就那麼忍心，一直看着她難過。
他抓緊她的手：“默默，我怕你擔心。”
文小默甩開他：“擔心？我有什麼資格替總裁擔心？總裁的未婚妻是誰？是顧子喬。”
“顧子喬”的名字，她用力地，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繃出。
將心底的那層秘密捅破，她覺得釋然了，而他卻陷進了冰冷的雪地裡一般，萬物俱寂。
她要離開他。
他霍君昊天不怕地不怕，卻怕身邊再也沒有她。
如果有那麼一個人，他的到來燃亮了你本來死沉無色的生命，卻要像煙花的火焰一樣，綻放後永遠地消失，你會不會想要留住他？
對於他來說，眼前這個女人，是他唯一的幸福。
可她不明白，更不知道。
櫻脣一張一合，杏眸變得冷漠，帶着諷刺之色：“總裁，既然你這輩子都不能娶我，那麼，爲什麼對我許下承諾？”
霍君昊的臉色剎白，在她的逼視下沉吟半刻，臉色痛苦，彷彿被欺騙的人是他。
“默默，你見過老爺子？”
文小默冷笑一聲：“對啊，他把所有都告訴我了。”
就在他回來的前兩天，她去找了洛老爺子。
很久之前洛老爺子對她說過一番話，當時她沒想太多，也不願意去相信，可是她與總裁大人之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或許，她是該去聽聽的。
洛老爺子親口跟她說，霍君昊答應過他，一輩子都不會娶她進門，她文小默，永遠都不會是洛家的人。
她可以什麼都不要，除了堂堂正正的名分。
哪怕總裁大人一無所有，甚至窮得一文不值，她仍然會留在他的身邊，當他的女人，可如果他要讓她以一個“小三”的位置站在他的背後，不！是站在他與顧子喬的背後那個陰暗的地方，永遠見不到陽光，永遠都那麼卑微地去乞討他的愛，她沒有那麼偉大，她做不到！
他抓緊她的肩膀，用盡了力氣地抓住：“那只是策略，你要諒解我，那只是權宜之計！我從來沒有想過娶其他的女人，如果我霍君昊要結婚，對象只能是你文默！”
“那是你的事！”文小默緊攥，手心被門匙刺痛，痛到心裡去。
霍君昊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深眸浪濤翻涌，心痛，憤怒，悲哀，各感交雜。
如果要斷得乾淨，話就要說得最絕。
這是洛老爺子對她說的話。
其實這不失爲一個最好的方法。
將所有情緒都壓下，他眼裡帶着哀求：“默默，我愛你，你難道不明白嗎？我愛你，我現在做的所有事，都是爲了我們未來能好好在一起。”
文小默愣住，從來沒有聽過如此低微的他，心狠狠地顫動，他的痛苦，她能感覺到。
他的愛，化爲深眸裡的悲慟，如果這都不是愛，那愛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不明白，她也不明白。
他愛她，那麼她更不能自私地把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