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裡的一籠小肉包,一塊西瓜,一杯熱水,在江雁聲面臨高考的時候,連夜趕早送熱騰騰的米粥去給孩子暖胃,天冷了,下雪了,送衣服送熱水送吃的,就怕她冷了餓了。
這些小事情的關愛,纔是極度缺乏家庭溫暖的孩子需要的。
邢封把江雁聲小時候的事,都跟霍修默都說了,講完後,霍修默眼眸深處盡藏的情緒全部翻滾了起來,修長的大手握緊拳頭,骨節出在發白。
“她有提出不要江姓身份,跟我姓邢。”邢封看了一眼連坐姿都依舊是優雅筆挺的霍修默,頓了會,抽菸過後的嗓音更濃了:“被我勸回去了,別人的女兒我當成自己女兒來對待,已經夠無恥,不能搶過來養。
何況……她的生活軌跡就應該是現在這樣,在社會上地位名氣有了,嫁個好男人。”
霍修默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丟掉被捏變形的煙後,問他要了一根菸,低垂着頭,打火機咔嚓了兩聲點燃。
他緊鎖的眉頭,薄脣抿着菸頭重重吸了一口。
一股濃烈刺喉的煙味猛地灌入喉嚨,讓霍修默猛地咳了起來,他擡起眼皮,晦暗的視線落在邢封身上,嗓子沉着:“多謝。”
這聲謝,是謝邢封多年前救下江雁聲,否則,霍修默無法想象江雁聲以後會過着怎樣的人生?
一個被命運開過玩笑的女人,她明明是天之驕女卻落魄狼狽到了塵埃裡,內心是要多強大才能笑着活下去?
邢封把自己想法都跟他說了,只是希望霍修默能對江雁聲好一點,包容她的倔脾氣,給她多點愛。
江雁聲,他是看着她一年又一年地慢慢長大。
是個值得被男人好好愛的姑娘,會拿自己的錢贊助貧窮的學生,還給人捐獻過血幹細胞,就是性子太倔,又喜歡把事都藏在心底,拋不開面子去說。
有時候,需要花多一些心思才能瞭解到她的內心。
霍修默分明的長指夾着煙,五官輪廓深刻如鑄,眼裡的眼神太濃太深,隱着什麼壓抑的情緒凝望着門口。
江雁聲不知何時早就來了,兩個男人對話,都一字不漏的傳入她耳朵中,微微發抖的後背緊靠在門板上,明明淚水已經溼潤了眼眶,脣角還要微笑着。
可是,從清麗的容顏上流露出的悲傷表情,實在是惹人心疼。
……
“阿婆的蒸籠積了不少灰,我在廚房洗了很久……隨便把西瓜切了,很甜。”
江雁聲再次踏入這個房間時,眉眼彎彎,臉蛋也乾乾淨淨的。
邢封把窗戶打開,讓屋子裡的煙味淡去,叼着煙含糊不清說:“吃了飯再走,乾爹現在去給你買一斤豬肉蒸包子。”
“好啊。”
江雁聲點頭,轉身要對霍修默說話,卻發現這個男人如墨深黑的眸子盯着她很久了。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江雁聲被他的視線籠罩的無處可逃,她脣角一直在微笑。
等外面的邢封走遠了,才走到他的面前,彎腰,睜着一雙看似清澈而隱隱泛紅的眼眸,與他相對:“我乾爹打人很厲害的,不過他一般不兇人,你還委屈上了麼?”
霍修默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臉蛋,指腹輕輕摩擦着她眼角處,有點燙人。
江雁聲濃翹的長睫毛輕眨,假意低頭回避他的打量,像是想用笑容去掩飾什麼:“你可別吻我啊,會被人看見的。”
霍修默抿緊了薄脣始終沒說話,深暗的眼神隱痛,視線也沒離開過她的臉。
……
邢封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吃飯的時候,江雁聲板着小凳子坐在霍修默身旁,很熱情的給他推薦小肉包。
其實霍修默嚐了,味道跟普通餐廳的沒什麼區別。
不明白江雁聲到底迷它哪裡?
邢封喝了口小酒,跟他說:“聲聲有一次去參加重要的比賽,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飯也忘了吃身邊沒人提醒她,活活給餓了兩天肚子,等我去看她時……
這丫頭,一邊吃着我帶來的小肉包,一邊跟我哭學習好難啊,我說她,偶像包袱別背的太重,偶爾輸一次也沒什麼。”
霍修默挑起眉頭,盯着她羞澀的雙頰:“看來天賦異稟的學神也有哭鼻子的時候?”
江雁聲低下頭,小聲的說:“誰沒點故事啊。”
邢封笑聲很爽朗,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又跟霍修默說了不少她的黑歷史,兩個男人喝點小酒,越說越起勁了。
江雁聲坐在旁邊靜靜的看着,脣角扯出的笑容越好看,其實內心裡從未放鬆過一刻。
其實,邢封剛纔沒把話說完的。
那時的江雁聲小臉是精緻白皙,看着沒什麼肉,雙眸帶着對未來的期待,無比堅定地說:“我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所以我要贏,把什麼都贏回來。”
她如今有沒有全部贏回來,算不清楚了。
不過,卻贏了一個她深愛的男人回來,夠了,已經很知足了。
……
天快黑的時候,她和霍修默吃飽飯足才準備回去,桌上的酒是隔壁阿婆釀的,喝着不烈後勁卻足。
霍修默有點醉,被攙扶着上車,邢封這裡沒多餘的客房,小兩口也不好住下來。
江雁聲關好車門後,對臉色發紅的邢封輕聲說:“老邢,我和修默下次再來看你,你歲數也不小了,別老喝酒。”
邢封一個單身漢活的糙,十幾年裡,只要是夜裡想已故的妻子女兒了,只能用酒來打發漫長的夜晚,他表面上應付着江雁聲:“好,乾爹記住了。”
江雁聲無奈搖頭,邢封這輩子都不願再娶妻,就一個人守着破舊的修車店過日子,身邊沒個女人盯着,等她離開了,就不當一回事了。
夜色下,風吹得有點涼,將她秀髮給吹亂了。
江雁聲指尖將髮絲勾到耳朵後,對邢封輕聲說:“老邢,今天謝謝你。”
“以前還少做飯給你吃?以後想吃了就過來。”邢封人醉心不醉,三言兩語就把話繞開了。
江雁聲眼中含着水光,點點頭:“嗯!”
她看着邢封往回走的孤獨背影,忍了忍淚意,她所遭受過的那些難以啓齒的經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霍修默,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