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傾原本沒有這麼脆弱,只是站在街邊的那一刻,忽然覺得四顧茫然,身邊沒有人,自己也不知道去何處。忽然便又想起了爸爸媽媽,想起了說過會給自己當後臺的成茵,頓時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突然就掉下了淚。
接到慕秦川的電話讓她有些意外,可是她等的不就是他出現麼?於是秦傾站起身來,走到街邊,伸手打了一輛車。
沒過多久她就回到了家裡,明姨見到她獨自進門微微一愣:“怎麼一個人?秦川呢?”
秦傾有些疑惑,“嗯?”
“他不是去接你了?”明姨問。
秦傾想到剛纔那個電話,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沒見到他呀。”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就傳來腳步聲,緊接着,慕秦川走進了屋子裡鐦。
秦傾轉頭看着他。她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了,他依舊是那副樣子,神情從容眼眸平靜,彷彿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秦傾轉身就上了樓。
“怎麼回事啊?”明姨忍不住問,“你出去這麼久沒接到人?”
慕秦川聳了聳肩,也上了樓。
回到房間裡,秦傾迅速拿了浴袍,走進了浴室裡。慕秦川進房的時候,便只聽見浴室門關上的聲音。他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走到臥室裡的雙人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心不在焉地看着。
她在浴室裡呆了很久纔出來,頭髮已經吹乾了,直接走到牀邊坐下,纔對他說:“我洗好了,你也去洗洗吧。”
慕秦川這才站起身來,走進了浴室。
再出來時,臥室裡卻已經沒有了秦傾的身影。
慕秦川走出房間,下了樓,才發現客廳的電視亮着,正播放着一些綜合新聞,而秦傾就坐在沙發裡,靜靜地看着,手上還捏着筆記本和筆。
慕秦川緩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秦傾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回轉頭來,“你還不睡啊?”
“你怎麼不睡?”慕秦川微微偏了頭看着她。
“好幾天沒看新聞了,今晚睡不着,就想起來看看。”秦傾一面回答,一面在筆記本上記錄着一些新聞要點。
“房間裡不是有電視?”
秦傾一頓,才又道:“我看你停在球賽上面,所以就下來看了。而且這裡的電視比房間大嘛。”
慕秦川便沒有說什麼了,靜靜坐在她身邊,一手放在她背後的沙發座上,只是秦傾認真地看着新聞,根本沒有靠過去的意思。
因爲是全國各地的綜合新聞,所以時間很長,慕秦川下來有二十多分鐘後,秦傾終於又看向他,“你不用陪我了,連續加班這麼多天肯定累了,你上去休息吧。”
“沒關係,我也很久沒看新聞了。”慕秦川淡淡道。
秦傾便沒有再開口,繼續看着電視屏幕。
十多分鐘後,新聞裡忽然播出了一條關於h市市政改建的新聞,畫面裡接連出現了要改建的地區的畫面,以及附近居民的生活情況。
秦傾臉上的神情忽然就波動起來,身體也禁不住微微坐直了一些,一眨不眨地盯着新聞畫面。
“怎麼了?”慕秦川察覺到,看了她一眼。
秦傾依舊只是盯着電視畫面,眼睛裡卻已經有水光閃動。
“是我家。”她低聲道。
慕秦川也看向電視,畫面正停留在一棟十餘層高的居民樓上,看得出已經有一定年限,在如今的社會來說,已經只能算是中低檔住宅區。
“你家在這個地方?”他沉聲問道。
秦傾嘴角禁不住微微上翹,眼裡卻愈發水光迷離。
“是啊,從我出生起,就跟爸爸媽媽住在那裡。最開始還是很不錯的住宅樓了,只不過後來,城市發展太快,我們那裡也就漸漸沒落了。後來爸爸的生意漸漸做大,也想過去搬出去,可是媽媽捨不得。媽媽說,那裡有我長大的所有回憶,搬走了的話,這些記憶也就會被逐漸遺忘……”
慕秦川聽了,眸色微微暗沉下來,轉頭看着她。
秦傾臉上已經溼了,卻依舊微笑着說話:“後來我上了高中,住在那裡實在是不方便了,媽媽才終於答應搬家。爸爸於是親自選了新家的地址,找人設計了新家的樣子——”
說到這裡,她卻忽然微微頓住,嘴角的那絲笑意也都消失了。
她不說,慕秦川也知道了後來的事。
新家還沒搬進去,她媽媽就病逝了,而後,爸爸身體也開始出現問題。再後來葉清澤奪得葉氏大權,她爸爸也在不久之後與世長辭。
秦傾不想哭,可也許是這兩天情緒太低落的緣故,她終究還是捂着脣,哭出聲來。
慕秦川心頭仿若被重重一擊,隨後,他伸出手來抱住了她。
可是秦傾卻一下子就用力推了他一把,“不要碰我!”
“噓。”慕秦川自然沒有被這樣推開,抱着她,輕輕撫着她的頭,“沒事了,都過去了。”
秦傾卻依舊用力地推打着他,漸漸地放出聲音哭了起來。
“你不是不回家了嗎?”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不是不想見我了嗎?那你還回來幹什麼?你又跑回來幹什麼?”
她的哭聲伴隨着埋怨,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他。
慕秦川依舊抱着她,溫柔而綿密的低頭吻着她,伴隨着嘆息一般的低喃:“我回來了。”
“你別回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推着他的手臂也逐漸沒有了力氣。
“我愛你。”慕秦川聲音很低,卻聲聲清晰,“寶貝,我愛你。”
第二天是週六,秦傾前一晚哭得筋疲力盡,第二天早上沉沉睡到九點,才隱約聽到有人說話。
是慕秦川的聲音,從陽臺的位置傳來的,似乎是在打電話,說着什麼會議的事情。
秦傾有些痛苦地用枕頭捂了捂腦袋,人卻還是醒了過來,慕秦川已經在陽臺上發現她的動靜,掛掉電話走了進來。
秦傾依舊趴在牀上一動不動,慕秦川便上前揭開了被子的一角,“醒了?”
秦傾一把就將被子抓了回來,重新將自己蓋住,“沒有。”
慕秦川在牀邊坐了下來,伸手停在她的背部,“我把這週末的時間挪出去,有沒有哪裡想去?”
“沒有。”秦傾迅速地回答了一句,隨即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撥了撥頭髮,“你多忙啊,連打電話發短信的時間都沒有,我也不敢佔用你的週末。”
話音剛落,慕秦川的手機果然又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轉頭接了起來。
秦傾就起身走進了衛生間,將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她在裡面洗漱的時候,慕秦川在外頭敲了敲門,然後說:“我去公司,午餐前回家,在家裡等我。”
秦傾一面刷牙,一面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滿眼血絲,沒有回答。
等她慢騰騰地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時,慕秦川早就已經走了。
秦傾換了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也出了門。
離開家後,她直接打車去了機場,隨後購買了一張最快飛h市的機票,一個小時後,飛機就起飛了。
下了飛機,她又直接打車去到了昨晚新聞裡出現過的那個地方。
因爲要進行拆遷改建,附近已經變得有些冷清,但仍然還有一些住戶沒有搬走。
秦傾循着記憶中的道路,一點點走進了曾經的家。
來到九樓,站在自己曾經的家門前,她有些遲疑地從包包裡摸出了一把鑰匙。
這麼些年,雖然再也沒有回來過,可她包包裡,其實一直放着這把鑰匙。
將鑰匙插進縮孔,“咔嗒”一聲,便打開了那扇多年未曾開啓,已經有些斑駁的防盜門。
踏進屋子的一瞬間,秦傾就怔住了——屋子裡,一切竟然都還是從前的模樣!
爸爸最喜歡的那張按摩椅還擺在沙發旁邊,媽媽最喜歡的幾盆花還養在陽臺上,茶几上的一盆水仙,竟然還開着花。
秦傾忽然就恍惚起來,忍不住看向廚房的方向,只覺得似乎還是自己小時候,一打開門,媽媽就會從廚房裡走出來接下她的書包,問她今天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
可是沒有人,也沒有聲音。
秦傾呆了一會兒,才又回過神來,仔細地看了看屋子裡的一切,才發現屋子裡的一切,竟然都是乾乾淨淨的,連一絲灰層都看不到。
還有那幾盆早該枯死的花,爲什麼又重新生機勃勃起來了?
她有些僵直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最終在爸爸最喜歡的按摩椅上坐了下來,靜靜沉思。
曾經,這房子裡曾經住過四個人,爸爸媽媽都已經去世,而她多年沒有回來,可是這房子依舊保持着曾經的模樣,那麼只能是那第四個人——
秦傾猛地坐直了身體,忍不住又往房子裡看了一圈。
是了,只有一種可能,只會是葉清澤!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對曾經的那些歲月,他竟然也是懷念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他明明親手毀掉了曾經的所有……
看着眼前這所房子的樣子,再想起曾經的那些畫面,秦傾忽然就手腳冰涼起來。
正在此時,她進門時沒有關上的大門忽然發出一陣“開合”的吱呀聲,秦傾猛地一驚,全身僵硬地擡頭看向門口時,站在門口的人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慕秦川?!
慕秦川微微擰着眉頭看着她,隨後擡腳走了進去。
秦傾原本滿心驚惶,可是沒想到出現的人是他,彷彿一瞬間,她恐懼的心就找到了依靠。
秦傾猛地上前,伸出手來抱住了他。
慕秦川穩穩站在原地,伸出手來接住了她。
“你嚇死我了——”她埋在他懷中,幾近哽咽。
“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好害怕的?”他低聲問了一句,同時擡頭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
照理應該是多年無人居住的房子,卻出乎意料地窗明几淨,甚至還養着鮮花,可見還是被人用心打理了的。
“是葉清澤?”他開口問道。
秦傾身子微微一抖,忽然就從他懷中直起了身子,伸手拉了他,“我們走。”
“不是特地回來看看房子的麼?”慕秦川反手拉住她,“這麼急着走?”
“看過了,看過了!”秦傾有些急促地回答道,“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一點都不想!”
慕秦川眸色微微一沉,伸手將她握住,“葉清澤做過什麼?”
秦傾手心再度變得冰涼起來,同時忍不住轉身就想往外走,卻依舊被慕秦川拉着。
她終於急了,回頭用力地打了他幾下,急喘了幾口氣,才終於開了口:“你不會想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
她看着他,眸色倉皇而無助,他心中猛地一沉,伸出手來將她擁住。
秦傾僵着身子,在他的懷抱之中,紊亂的心跳終究還是一點點地平靜了下來。她伸出手來抱着他,輕聲道:“我們走吧。”
慕秦川眼眸異常暗沉,終究還是擁着她離開了這個房子。
兩個人離開這裡,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秦傾手腳依舊有些發涼,慕秦川將她放到牀上,讓她躺着休息。
秦傾躺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睡不着,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向坐在旁邊的他,“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慕秦川轉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叫你在家裡等我的?”
秦傾想了想,果然記起他今天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回來的時間,還叫她在家裡等他。原來是一早已經打定主意陪她過來的麼?
只可惜她那時候,心裡還爲某件事堵着……
想到這裡,秦傾忽然猛地坐起身來,看了這個酒店房間幾眼,忽然就下了牀,起身走到了窗邊的椅子上坐下。
慕秦川微微一擰眉,“怎麼了?”
秦傾靜靜地與他對視了片刻,纔開口道:“我要審問你。”
慕秦川原本交疊着長腿坐着,聞言似乎怔了怔,隨即竟然放平了兩條腿,認真地看着她,“審問什麼?”
“你跟一個女人進了酒店。”秦傾直接道,“可之前你對我說的是,你馬上要開一個會。”
慕秦川根本沒想到她會提起這件事,有些疑惑地勾了勾脣角,“你怎麼知道?”
“我有同行拍到了,有照片爲證。”秦傾回答道,同時神色平靜地看着他。
慕秦川點了點頭,“那你覺得我跟那個女人進酒店會做什麼?”
秦傾皺了皺眉,“慕先生,你是不是搞反了我們倆的關係?現在好像是我在審問你。”
慕秦川垂眸低笑了一聲,“好,我坦白從寬。那個女人,是圓圓的媽媽。她想見圓圓一面,卻不想讓我哥知道,於是求我幫忙。那天我已經提前讓人將圓圓接去了那家酒店,所以後來帶她去酒店見了圓圓一面。不信你回家可以問圓圓。”
圓圓的媽媽?秦傾驀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回不過神來。
慕秦川趁機走近她,“這個回答滿意嗎?”
秦傾看着他,心裡的好奇一時間完全佔了上風,“圓圓的媽媽跟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爲什麼他們會分開?”
“這個不在我們今天討論的範圍內。”慕秦川說着,又重新將她抱回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