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現在變不了
他一直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的那年,她十歲,他十四歲——
十歲的小姑娘,生得水汪汪的,像是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小公主,在夜幕降臨的寒冬街頭,與美麗的母親瑟瑟發抖的依偎在一起取暖。
那是邵晨煜第一次看見長的這樣好看的小女生,他趴在車窗裡一直看,都捨不得眨眼——
就在他暗暗惋惜以後或許再也看不看這個美麗的小公主時,父親的車卻停了下來,然後他的人生裡,從此有了一個敖文琦——
當時他不知道爲什麼十歲的敖文琦會和母親敖瑾在街頭流浪,他跟着身爲警察的父親幫她們母女找住所,幫她們解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麼怎聯繫保保們保。然後慢慢了解到,她們母女本不是這個城市的人,來到這裡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而當時他的父親邵威東是警局的高級警官,爲人正直剛正不阿,看到她們母女那麼可憐,就忙上忙下的幫她們,而他就趁機跟着父親往她租住的小屋殷勤的來回跑動。
然而沒過多久,她家就出大事了——
他在醫院看到她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嚇懵了,心驚膽顫的聽着醫生比劃她背上的傷痕有多長有多深,而更讓他驚恐不安的是,她不哭!
母親敖瑾死了,她不哭!背上平添一條足以致命的傷痕,她不哭!
在一夜之間,她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的臉上再也看不見那從內心散發出來的純真笑容,她變得沉默乖戾,陰晴不定,甚至有些憤世嫉俗……
父親邵威東想收養她,他欣喜若狂,可是母親楊柳卻極力反對,而她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們父子的好意,他當時爲這件事傷心了好久。
她最後進了孤兒院,他幾乎每天都去找她,可是她從出事之後就心情大變,誰都不理,包括他,他堅持不懈,依舊每天去看她,給她帶好吃的,她心情好的時候就不理他,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把他帶來的東西當着他的面扔掉。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沒有嚇退他,憑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精神,他越挫越勇,硬是跟她這樣‘鬥爭’了好幾年。
他一直堅信,只要付出就一定有收穫,每個人的心都是肉做的,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被他感動的,終於,她十五歲那年,她對他的態度好了很多,雖然不經常笑,但也不會再動不動就擺臉色了。
其實他知道,她的冷漠和臭脾氣都是僞裝的,那只是她的另一種保護色,而在他的不屈不饒的堅持下,她已經在慢慢改變,他堅信,只要他再努力一點點,她就能變回最初的純真小公主。
可是就在她態度好轉沒幾天,她突然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甚至還變本加厲的比以前更加叛逆,曠課逃學打架滋事,甚至還抽菸喝酒,與一幫不學無術的男孩女孩整天廝混,他出面干預勸說,她反叛的叫他滾,叫他別再管她,他越是在她面前出現得頻繁,她就越是叛逆得不像話。
她把校長侄女頭打破了,鬧進了警局,爲了受害方不爲難她,他是想盡了辦法,低聲下氣的給受害方賠禮道歉……從警局出來以後,她對他大發脾氣,當時裴文昊在他身邊,直接被她的彪悍震得目瞪口呆。
這件事後,她似乎是感動了,她十六歲生日,他鼓足勇氣約了她,本是沒抱多大希望,可是沒想到她居然一口答應了,於是他和她有了第一次約會,是一家當時最有浪漫氣息的咖啡屋,而最讓他欣喜的是,她終於肯接受他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銀白的手鍊,不貴重,卻是他最真摯的心意,見她肯接受他的禮物,他欣喜若狂,趁熱打鐵的約了她看電影,也就是這場沒看成的電影,讓她的心,徹底的遠離了他……而他至今都不知道讓她的心遠離他的原因是什麼。
電影沒看成,反而受了重傷,當他清醒過來之後,她又變了,變得很乖,變得很聽話,變得跟其他女孩一樣正常,乖乖上課,乖乖回家,乖乖照顧自己,可是當他出院之後,她卻對他說了此生最狠心最絕情的話——
邵晨煜,別愛我!因爲我不愛你!我永遠都不會跟你在一起!
所以當年,他們有個約定——
像朋友一樣知心,像兄妹一樣關懷,她可以接受他的寵溺與包容,她也可以對他撒嬌依賴,但前提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能超越兄妹情之上。
所以當知道她和赫連逸楓結婚之後,他只能黯然退場。
“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她的話還在耳邊迴盪,邵晨煜像做了一場夢一般,猛然回過神來,臉色微微僵冷,他擡眉深深看她,說:“八年了!當年的那個約定……還不能變嗎?”
就真的不能由親情友情變成愛情嗎?
敖文琦深深回視他,苦澀的笑了笑,對他輕輕搖頭:“以前不能變,現在變不了。”
“敖文琦,就算你這輩子都不愛我,我也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你,你是我的琦寶貝,如果以後非要把你交給某個男人,那男人也必須要比我更愛你!那樣,我才能放心!”他才能甘心!邵晨煜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嚴肅。
敖文琦看着他,久久說不出話……
……。
初秋時節,連着幾天都是陰雨綿綿,難得今天天空放晴,敖文琦決定出去透透氣。
在花店裡挑了一束百合,然後坐上計程車,往墓園的方向而去,很快到了墓園,敖文琦抱着花下了車,在墓園門口仰起小臉看着萬里晴空,微微眯眼感受着陽光的溫暖,多日鬱結的心情稍有好轉——
爺爺,文文看你來了!
心裡默默幽嘆,她抱着花一步一步的踏上石梯,往爺爺的墓地慢慢走去——
走到半山腰,她漫不經心的朝着爺爺的墓地望過去,卻看見爺爺的墓碑前蹲着一個男人,那熟悉的身影讓她的心猛地顫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