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您就是這位死者的直系家屬麼?”這時一個突兀的公式化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裡,因爲語氣平平刻板,我並沒有心情去搭理他。那人見我沒有反應,稍稍加大了一些音量。
“您好,請問您是這位死者的直系家屬麼?”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請你考慮一下她現在的心情。”連城見那人不依不饒,升起了維護之意。
“我很抱歉在這種時候還要打擾她,但是我想比起趴在這痛哭流涕,搞清楚死者的死因更重要一些。”
剛纔的聲音已經帶有了絲絲的不耐,但是話的內容成功的吸引了我。
我回過身去,發現剛纔說話的人竟然是一個帶着大蓋帽中年模樣的警察,再聯想到他剛纔說的話,我腦子“嗡”的一聲炸了膛。一個警察跑過來跟我談“死因”,難道我媽的去世還有什麼隱情?
“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請你跟我到公安局一趟配合調查。”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公式化。
“可是······”我扭頭看了看還躺在病牀上的媽媽,心裡充滿了不捨。
“抓捕犯罪嫌疑人這件事,向來是‘時不我待’的,你要真願意在這乾耗着浪費時間,我立馬就走。”話剛出口那人就已經打開了病房門一付要出去的樣子。
這個警察雖然說話難聽,但是不得不承認正抓住了我的軟肋,眼看着他就要出門了,我趕緊起身跟了過去。
“名名——”聽到有人喊我,我下意識的回過了頭,等看到眼前人時,身子頓時像過電一樣動不了了。
是尼克,原來尼克一直站在病牀的一邊,我一進來全部注意力就被去世的媽媽給吸引過去了,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伯母的後事我會安排的,你放心的去吧”尼克衝我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我可以跟着出去了。
我動了動嘴,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麼來,看着這個剛剛成爲我生命裡第一個男人的人,內心百感交集。我只能回點了一下頭,咬了一下嘴脣重重的關上了門。
那個警察走的很快,等我追出門去的時候堪堪能看到他在拐角處被風吹起的衣角,我一直追到了樓下剛好看見他鑽進了警車裡,馬上就要甩門走人了。
“等一下——”我急忙喊了出來。
那人頓了一下,朝我跑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關上車門。當我以爲他打算就這麼開走而狂奔的時候,他只是靜靜的直視着前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車子並沒有起動。等我氣喘如牛的坐上了副駕駛,這個男人才開始打火。
要不是爲了早點找到殺人兇手,衝他這個不陰不陽的態度,我早就已經跟他翻臉了,這會兒雖說是上了他的車,我也並沒有打算跟他做過多的交流。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根本不屑於跟我溝通的人竟然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許比你更迫切的要抓住這個犯人。”他好像自言自語一樣,面色平靜的看着前方,不時的轉一下方向盤避開車輛。
我撇了一下嘴,沒有對他的話做出評論,但是內心還是充滿了鄙視,一個試圖挽回自己形象的帶着“公僕”面具的公職人員而已,跟大部分的現代人一樣,我對公安機關的辦事效率和能力始終保持着相當的懷疑態度。
“我的母親就是被人殺死的,”他頓了一下,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寸寸泛白,“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剛入職的小警察,突然被告知我的母親病危,等我趕到她的病牀前時,她已經走了。而我就跟你一樣只會趴在她的牀前哭,不管是我的親戚、同事還是領導來勸我,我都不肯離開一步。後來,有同事告訴我其實我的母親是被謀殺的,她只是不巧目擊到了一個犯罪頭目的相貌而被滅口了。當時我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抓捕時間,等我緩過神來開始着手準備報仇的時候,那個該死的人渣已經靠財力和勢力把捅開的‘窟窿’一一填補好了。前不久,我母親的案子已經過了案件追訴期,也就是說即使我現在有能力有證據抓到這個人,法律也已經替我原諒了他的過錯。不管我甘不甘心,我已經再沒有機會爲我的母親報仇了。”
聽了這個男人的話,我一掃之前蔑視的心態,對他的遭遇充滿了同情,同時也爲我剛纔作出的選擇暗自慶幸。
“從此以後,我就發誓,不會再讓一個殺人犯從我的手中逃脫,不要讓原本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再在別人的身上上演。第一時間開始抓捕行動,讓金錢和權利都見鬼去吧!每一個人都應該是平等的,憑什麼有些人就可以逍遙法外!”說到這,男人貌似已經激動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猛地錘了一下方向盤,汽車一個急拐差點撞到了旁邊的車上,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對不起對不起,剛纔手滑了一下。”男人立馬搖下車窗對剛纔的“受害者”連連道歉。對方也因爲我們的車是警車而態度良好,面對來自警察的道歉表現出異常的誠惶誠恐。
看着這個剛纔還一臉憤世嫉俗的男人下一刻就變成了“好好先生”,我已經完全對他改觀了。
“警察先生,謝謝你。”
“叫我王兵。”搖上窗戶之後,這個男人竭力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但是微紅的臉頰還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尷尬。
“好的,王大哥。”
“嗯”細不可聞的一聲輕哼表示他認可了這個稱呼。
經過這個插曲,雖然我的心情還是一片陰霾,但至少已經脫離了剛開始的崩潰狀態,已經開始思考最近這段時間跟媽媽通話時的異常情況。剩餘的車程雖然不算短,但是在心事重重的狀態下時間過得飛快,還沒等我想出什麼來,就已經到了公安局的門口。王哥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我從沉思中喚了回來。
介於小鎮出現兇殺案的機率很小,已經身爲副局長的王哥親自負責了這個重大案件,所以我的筆錄也是他單獨給我做得,內容很是詳盡,甚至連我媽的興趣愛好都沒放過。不過資深老警察確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草包,在我看來毫無關係的幾個事件被他連在一起一分析,案情就已經有了幾個方向的合理推測。
筆錄過後,我經過他的允許,坐在他們會議室的角落裡看他們一起分析案情,覺得以前對他們的認識確實是太過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