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瑾寒說到做到,既然葉如心已經做出選擇,他便回到朋友的位置。
從茶館出來,他就像忘記對她表白過,以往那樣毫不留情地對她加以調侃,他斜睨了她一眼,“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處理爛攤子?”
她已經出來一週,斷絕與任何人的聯繫,估計家裡都亂成一團麻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後天吧,我還想再放鬆一天。”
他脣角勾了勾,沒有說什麼,陪着她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油走,就像兩個孤獨的靈魂,不需要多加言語,卻又緊緊相依。
正如葉如心所猜測的,家裡已經一團混亂。
妞妞這一個禮拜都住在外婆家裡,爹地每天都跟她通電話,每次她問起媽咪出差什麼時候回來,爹地就會沉默一瞬,然後安慰她,說媽咪很快就會回來。
妞妞已經七歲了,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她覺得媽咪好像不止出差這麼簡單,爹地和媽咪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一天,她鼓起勇氣問外婆,爹地媽咪是不是吵架了,外婆愣了愣,然後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妞妞,別瞎想,你爹地媽咪關係很好,怎麼會吵架呢?”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問過那個問題,但是心裡還是隱隱不安,媽咪爲什麼還不回來?
不安的不止妞妞,還有葉如心的母親周蓉芳,女兒說是出差,一個禮拜都沒有來過一通電話,這根本不正常,她終究忍不住,打電話給林子安,將心中的疑問一口氣全部說出,“子安,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跟如心吵架了?她出差也是假的,她是不是離家出走了?否則怎麼這麼久都沒有聯繫過我們?”
林子安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
“子安,你倒是說話啊!”
林子安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沙啞,“媽,這件事有點複雜,等如心回來了,我一定給您一個交待,媽,我這裡還有病人,不方便多說,先掛了。”
他近乎慌亂地掛斷了電話。
如心,你到底在哪裡?你真的忍心拋下我跟妞妞?
他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面對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心裡就像破了一個大洞,呼呼的冷風灌進來,渾身涼透。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蔣若蘭打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接聽,“媽,有事嗎?”
“子安,你們上週怎麼沒回來?”
林子安捏了捏眉心,“媽,我最近比較忙,如心也出差了,過幾天我們忙過了,再過去看你。”
蔣若蘭語氣不悅,“如心出差?她又開始工作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也沒告訴我一聲?”
“如心剛開始工作不到一個月,這不,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告訴你麼。”
蔣若蘭哼了一聲,“我看啊,是你們故意瞞着我,怕我不同意是不是?”
“媽——”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廢話了,過幾天帶妞妞過來,我想她了。”
“知道了。”
結束通話,林子安失神地望着手機桌面照片,照片上,如心抱着妞妞,坐在草坪上,母女倆笑容燦爛,他眼眶一熱,手指倏然握緊了手機,猛然站起,衝出了辦公室。
剛好,白美薇辦公室也沒有病人,他陰沉着臉,衝了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跟我走!”
“去哪裡?”白美薇被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林子安沒有回答,也不管旁人的視線,拽着她的手臂,疾步往醫院外面走,婦產科副主任李東浩在走廊裡看到他們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
林子安將白美薇帶到地下停車場,打開自己的汽車,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上車!”
雖然有滿肚子的疑問,白美薇還是依言坐了上去。
汽車駛出停車場,很快就匯入街道上的車流當中。
他開車速度極快,緊抿着薄脣,臉色極爲難看,渾身透着冷厲的氣息,白美薇心裡有點發慌,抓緊安全帶,問道,“學長,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林子安還是沒有回答她,他深邃犀利的眼眸緊盯着前方的道路,此刻,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打掉白美薇肚子裡的孩子,只有打掉孩子,他和如心纔有和好的可能,否則,一切都毀了。
汽車停靠在婦幼保健醫院門外。
林子安快步下車,替她打開車門,“下車!”
白美薇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她緊抓着安全帶,搖着頭,“我不下車,你先告訴我,我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林子安陰鷙的目光盯着她半晌,忽地勾了勾脣,“你以爲來這裡做什麼?當然是陪你做產檢。”
白美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真的?”
他的笑容變得溫和,“我是孩子的父親,陪你來做產檢,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快點下來,我已經預約好了醫生。”
自從她提出五次約會的約定,他吝嗇地再也不肯給她半點笑容,猛然間看到他溫柔的笑容,她心中的不安悄然散去了,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帶着最後一點希望,握住了他伸出來的右手。
他扶着她從副駕位出來,溫柔地笑,“我已經想好了,孩子是無辜的,我同意你把他生下來。”
白美薇眼眶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學長,你真的願意留下孩子?”
“是。”他笑,深邃的眼眸中卻毫無溫度。
葉如心離家出走的事情,白美薇並不知情,她還以爲葉如心遭受打擊,終於決定跟林子安離婚,所以林子安纔會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她以爲自己終於修成正果了,高興得熱淚盈眶,挽着他的手臂,帶着滿心的喜悅走進婦幼保健醫院。
林子安聯繫好的醫生叫唐乘風,唐乘風是他大學死黨,跟他同一個宿舍,兩人關係非常好,當他找到唐乘風,說出自己現在的處境,並且請他幫忙的時候,唐乘風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老林,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子安嗎?你居然會背叛如心?”
“乘風,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背叛如心。”
唐乘風嘆了口氣,“這樣做,會不會太對不起白美薇了?”
林子安聲音沉冷,“如果只有傷害別人才能留住如心,我在所不惜。乘風,如果你不想介入,我再想辦法。”
唐乘風苦笑,“子安,我們這麼多年好兄弟了,我能眼睜睜看着你跟如心分手麼?”
“乘風,謝謝。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會全權負責,絕對不會連累你。”林子安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就這樣,林子安和唐乘風約好了手術時間。
當林子安帶着白美薇來到唐乘風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衝林子安使了個眼色,林子安勾了勾脣,對白美薇道,“美薇,這是唐醫生,他會幫你檢查,我出去等你。”
白美薇抓住他的手,“你留下陪我吧。”
林子安笑容不變,將她的手輕輕撫開,“我還是出去等你吧,聽話。”
他第一次用這種寵溺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心裡一軟,抿脣笑了笑,“那好吧,你要等我哦。”
林子安微笑,點了點頭。
唐乘風按照慣例,給她做了彩超檢查,“白小姐,孩子很健康,不過,我還需要對你做進一步的檢查,請你躺到這張牀上。”
白美薇順從他的意思,躺到了隔間裡面的手術牀上,她看到這間小小的手術室準備齊全,那些儀器,都是做人流手術用的,她有些不安,手指抓緊了牀單。
唐乘風走進來時,換上了手術服,戴上了口罩,他拿起一支麻醉劑,向白美薇走去,白美薇突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一下子跳下手術牀,後退了幾步,漂亮的眼眸緊盯着他手裡的注射器,“你手裡面的,是麻醉劑?”
唐乘風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額頭冒出了冷汗,聲音也有點不自然,“不是,只是普通的藥劑。”
“不對,我是婦產科醫生,你騙不了我,這一定是麻醉劑!”白美薇驚慌地往後退,“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想拿掉我肚子裡的孩子?”
“不是的,白小姐,你不要激動——”
“不,你別過來!”白美薇在後退的過程中,撞到推車上面的手術盤,她隨手摸了一把手術刀架到自己脖子上,厲聲道,“你走開,我不相信你,不管是檢查,還是手術,我都不需要,你走開——”
唐乘風額頭冷汗直冒,他緊張地盯着她手裡的手術刀,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白小姐,你不要激動,先放下手術刀,有什麼事情好商量。”
“我不想跟你商量,你這個騙子,你根本不配當醫生!”白美薇拿着手術刀一步步往門口逼近,唐乘風被她罵得無地自容,根本毫無反駁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從自己眼前消失。
林子安坐在走廊上,臉上一片冷清,內心卻焦灼不安,一方面,他在承受良心的煎熬,另一方面,他又擔心事情辦不成功。
正在煎熬之際,辦公室門突然打開了,白美薇手持手術刀,一臉怒容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