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陽光溫暖。
赫連城陪齊夏去做產檢,他開車,她坐在副駕位置,一路上,她時不時擡眼偷瞄他,紅脣咬了又鬆開,眉宇間的小糾結都被他悄悄留意到了。
他脣角勾了勾,“老婆,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齊夏糾結地絞着手指,自從他來意大利之後,她一直沒有跟他提起她生病的事情,她要不要現在告訴他呢?
算了,還是不要現在告訴他吧,他正在開車,要是情緒激動,可是很危險的……
齊夏嘿嘿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
赫連城挑了挑眉,沒有再問下去,如果她不願意說,他不會逼迫她。
負責替齊夏檢查的是婦產科最有名望的醫生泰倫斯,四十多歲,金髮碧眼,性格溫和,他也將是她的接生醫生。
泰倫斯翻閱了她的病例,又將病例上的檢查結果與今天的檢查結果進行比較,溫和地笑了笑,“太太,好消息,你子宮裡面的肌瘤在慢慢變小,如果情況發展良好,肌瘤有可能自動消除。”
赫連城眼眸猛然一縮,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不過礙於場合,他並沒有說什麼,雙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真的?”齊夏驚喜不已,“那我需要做些什麼?”
“保持愉悅的心情,適當運動,配合治療,其他的,就要看上帝的安排了。”泰倫斯聳了聳肩,子宮肌瘤不治而愈的案例有不少,但是像齊夏這種惡性腫瘤還不治而變小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從泰倫斯辦公室出來,赫連城渾身都釋放出低氣壓,沉着臉扶着齊夏的腰,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臂,說道,“老公,我們談一談吧。”
赫連城停下腳步,深邃的眼眸凝視着她,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翻騰着,最終他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嗯”了一聲,扶着她坐到大廳裡面的沙發上。
齊夏咬了咬脣,低聲道,“我……兩個多月前做產檢,發現患了子宮肌瘤……”
他聲音低沉,隱忍着,“爲什麼瞞着我?”
她擡頭看着他,“你當時大腦受異物的影響,記憶不穩定,我根本不敢拿這些事情刺激你。”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腦中閃過很多畫面,其中就有他暫時失憶,傷害她的片段,他甚至混蛋地對她說出“打掉孩子”“離婚”的話,他將她緊緊抱住,“老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你看,我現在已經有了好轉,只要堅持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他又心疼又愧疚,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長髮,低聲道,“因爲生病,你又不想刺激到我,所以你才離開的,是不是?”
她輕聲“嗯”了一聲,輕聲笑道,“老公,不管我的病情怎樣,你都會陪在我的身邊,對嗎?”
“當然!”他斬釘截鐵地答。
“那就夠了,不是麼?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克服所有的困難,不要在意以前的事情了。”她擡頭,眼眸含笑地看着他。
他扶着她肩膀的雙手緊了緊,喉結動了動,眼中涌動着濃濃的深情。
她看懂了,對着他粲然一笑,“老公,我的病情好轉,其實都是你的功勞,因爲你這段時間讓我感覺好幸福,謝謝你讓我這麼幸福。”
赫連城知道她想用這種方式打消他心頭的內疚,他脣角緩緩勾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老婆,謝謝。”
“不客氣。”齊夏俏皮地笑,同樣伸出手輕輕摸着他的頭,他頭上的頭髮已經冒出了青色的髮根,有點扎手,即使他頂着這麼特別的髮型,在她眼裡,他還是最帥的。
“調皮。”赫連城眉眼俱是笑意,在她挺翹的鼻子上颳了刮。
齊夏也捏捏他高蜓的鼻子,偏着頭問,“帥哥,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遵命,夫人。”赫連城紳士地握着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親了親。
兩人相視淺笑,他扶着她的腰,往醫院外面住走去。
走到醫院門口,赫連城突然停下腳步,齊夏不解,“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蹲下了身體,她想看看他在做什麼,但是隆起的肚子擋住了她的視線,感覺他的雙手在她的腳背上鼓搗了一陣,她還一頭霧水,他已經站了起來,輕笑,“鞋帶開了。”
她怔了怔,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直到他握了握她的手,“老婆,走吧。”
“哦,好。”
他扶着她,一步步走得極其認真,她則仰頭看着他的側臉,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刀削般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樑,原本硬朗的線條因脣邊的微笑顯得溫柔無比,她心裡霎時涌起一股暖流,愣愣的望着他出神。
他忽地轉過頭來,無奈地笑,“老婆,走路專心一點,如果你想看,回家我讓你看個夠。”
她臉上一紅,哼哼唧唧,“我纔沒有看你呢。”
他睫毛愉悅地扇了扇,從善如流,“嗯,你沒有看我,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走路還是專心一點爲好。”真不敢想象她懷三胞胎的時候,是怎麼度過的,連走路都分神的小女人,他怎麼可能放心?
她撇了撇嘴,“知道啦。”
他輕笑出聲。
隨着時間的推移,齊夏的身體狀況慢慢好轉,但是小乖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因爲化療的作用,她那頭漂亮的頭髮全部都掉光了,以前粉嘟嘟的小臉變得蒼白如紙,皮膚和粘膜不時出血,身體和四肢經常會出現大片瘀斑或者血點,牙齦出血也比較嚴重,有時候護工給她餵食物,她甚至還會吐出一兩口鮮血來。
無菌病房裡面,小乖小小的身軀躺在一堆的管子中間,手腕上打着吊針,藥瓶裡面的藥水順着管子緩緩流入她的身體,齊夏和赫連城穿着防護服坐在她的病牀邊。
齊夏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眼中泛起了淚光。
“媽咪……”她微微睜開了雙眼,蒼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恍惚的笑容,“爹地……”13acv。
“爹地在這裡……”赫連城箭步上前,蹲在她的病牀邊,溫暖的大掌將齊夏和小乖的手包裹着,“乖乖,我們就在這裡,不要害怕。”
小乖已經被病痛折磨了許久,卻懂事地沒有在家長們面前哭泣,聽護工說,曾經在夜裡聽到過她躲在被窩裡小聲抽泣。朗清城齊勾。
可是此時,她的眼中卻蒙上了一層水霧,小巧的鼻翼抽動着,聲音沙啞,“媽咪,爹地,我想哥哥和翼哥哥……我會不會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齊夏熱淚盈眶,咬着嘴脣,硬生生地剋制着,赫連城緊緊握着她們倆孃的手,柔聲道,“乖乖,你不會有事的,爹地明天就把哥哥們接來看望你,好不好?”
小乖帶着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昨天,隔壁病房的蘇珊被推走了,護士姐姐說,她去了天堂,蘇珊說過要陪我一起過生日的,嗚嗚……”
她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蘇珊是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非常可愛,患的是白血病,由於找不到配對的骨髓,沒有辦法進行手術,昨天去世了。
難怪小乖情緒會突然失控。
她害怕自己也像蘇珊一樣,突然失去了呼吸。
齊夏用力咬着自己的拳頭,眼淚滾滾而下,她的胸膛急劇起伏着,雙肩劇烈地抽動着,想要安慰小乖,卻沒有辦法平復自己的情緒。
“媽咪,你不要哭……肚子裡的寶寶也會哭的……”小乖虛弱地伸出小手,小心地替她擦拭着眼睛旁邊的淚水。
赫連城攬着齊夏的肩膀,眼中也涌動着閃亮的水光,輕聲安慰着這對傷心的母女。
從小乖的病房裡面出來,齊夏的雙眼還是紅通通的,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平緩了情緒,他們才走進主治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說小乖的病情已經難以控制,需要儘快做手術,最好是在一個月內。
齊夏粗略地算了一下時間,她現在已經懷孕七個半月,再加上三週的時間,剛好可以進行破腹產。
她望着醫生的眼睛,祈求着,“醫生,無論如何,請您幫我的女兒再堅持三週,三週之後,我們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赫連城沉聲道,“醫生,拜託你了!”
醫生認真地點頭,“兩位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赫連城說道,“我已經聯絡了美國的朋友,他們介紹了一種特效藥,這是美國那邊剛研製出來的新藥,據說藥效很好,我想讓你給我的女兒試一試。”
他翻出美國那邊傳來的照片,遞給醫生,醫生看過圖片之後,說道,“我也聽說過,只是羅馬暫時沒有這種藥,而且,醫院沒有使用過這種藥,不知道是否會引起副作用。”
赫連城說道,“這個風險我也考慮過,所以我特地請了美國那邊使用過這種藥的醫生,他在三天後抵達羅馬,如果在他的指導下用藥,想必會安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