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麴義,打仗確實是個好手。”
在麴義打算派斥候尋找燕北時,燕北已經率領三千驍牙軍在他身後三裡,由高覽全面統兵佈置防禦敵軍的陣線,作爲將軍的他則是帶着沮授與二百個精銳驍牙親衛移到戰場偏南一點的小山丘上,這裡距離戰場有三四里的距離,與南部伏兵的距離也不遠,傳令的話不到半個時辰便能抵達。
是極好的觀戰點。
因此,青石橋上的戰鬥開始沒多久,他便已經坐在胡凳上遠遠眺望着戰場了。
他看得清楚,孟益在青石橋上壓了足有十五個隊的部下,而麴義的部下幾乎沒有損傷,便將這十五個隊打殘。等到麴義的部下開始撤退時,提前堵在橋頭的三隊步卒至少還保全了兩隊人。
就算加上雙方弓弩手短暫的互射,燕北估計麴義的傷亡也不會超過一百五。以一百五十人的傷亡,靠着一座寬闊石橋便換走孟益麾下漢軍超過八百的傷亡。
燕北在心裡向麴義豎起了大拇指。
儘管燕北認爲若是自己鎮守橋頭,或許能對孟益造成更大的傷亡,但他也承認,如果是他,部下的死傷會更多。
麴義這樣作戰,見好就收及時撤退轉移戰場,在最大限度上保證了己方士卒的存活。
如果他開始的估計沒錯,現在的遼水戰場勝利的卡尺已經拉向他這邊。他還有一萬三千餘的部下能夠投入這個戰場,而孟益只剩下九千人。
“將軍,麴校尉的確是統兵的行家裡手。”沮授拱手,臉上也帶着笑容。讓麴義做此戰的先鋒軍也是他的進言,無論燕北還是高覽,在指揮兵馬上顯然都不如麴義。“麴校尉開始後撤了,您打算何時派遣援軍?”
燕北擡了一下手臂,說道:“不着急,等麴義把漢軍超過半數都放入遼東再說。”
如果說在今日之前,燕北還打算保存戰力,兩山之後的伏兵至少要保存一部對付將來的公孫瓚的話。現在他改變主意了,有麴義造成如此大的先鋒戰果,若整場戰鬥才咬下孟益兩三千人沒什麼意思。
他要來場大的,一刀就把孟益這萬餘兵馬砍殘!
輕輕招手喚來騎手,燕北側臉小聲說道:“告訴麴義和高覽,多放一點敵人過橋,一同向後撤三裡。”
估摸着時間,高覽此時此刻應當正在加緊佈置防線,儘管營寨可能剛剛紮下圍欄,但也足夠麴義在野戰中取得優勢了。
騎手頷首應諾,轉而奔下土丘跨馬揚鞭而去,此時天光已經完全放亮,但陰沉的烏雲還能爲奔波的騎手提供足夠的掩護,根本不必壓制馬力,一路向着麴義的後陣奔去。
就在此時,前方的戰局又發生出微小的變化。
雙方彷彿約好了一般,相互罷兵,麴義先鋒步卒緩緩後撤回陣,羌騎遊曳在外側防備着漢軍的反擊,但漢軍收到不追擊的命令,只是數百名弓弩手佔據河畔,列陣向東威脅着,不做追擊。
這給了麴義重整陣形的機會,三千兵馬布下嚴整的陣形緩緩後撤着。但也給了孟益將兵馬鋪開了越過遼水的機會。雙方兵馬前陣相距五六百步,享受着難得的平靜。
就在漢軍士卒悄悄鬆一口氣的時候,燕北就看着自己派出的騎手揚着一路煙塵衝進麴義的後陣……片刻之後,戰場上再度喊殺聲大起!
麴義壓根沒打算真正讓漢軍得到喘息的機會,眼看着漢軍有將近兩千人穿過青石橋,叛軍陣線中驟然間衝出足有十五個縱橫鄉交的陣列,快速向前突進。
由十個弓弩隊、五個裝備大盾的隊列在吶喊中奔跑,足有一千五百個戰士在同時發出嘶吼的咆哮,舉着強弓勁弩欺身而上。
臨近四百步,陣線中六百多個弓手統一止步,斜斜向天拉滿長弓,朝河畔拋射而去。疾射的箭矢在天空中鋪開一面蝗災般的灰雨,而在大雨之下,抗着大盾的步卒與弓弩手繼續奔馳,直至欺身兩百七八十步才猛然停下,端着強弩勁射而出。
半渡而擊!
整個橋面上聚集了上千名漢軍,而橋頭下面的河畔上也列開兩個軍陣,足有兩千多人,這裡面有弓手有步卒,甚至還有少量騎兵混雜着聚集在蘆葦蕩邊緣,一下子望着鋪天蓋地勁射來的箭雨,沒有中軍指揮的他們第一時間便自亂了陣腳。
有人叫喊有人後退,當然也有那些明白事理的將官站在原地高喊怒喝着勒令士卒穩住陣腳不要慌亂,可這有用嗎?
眨眼便是一片箭矢入肉的聲音。
遼水河畔,退無可退,還在青石橋上造成一片混亂。
“湟中義從斷後,讓弓弩手回來。”麴義揮手一擲便將掌中長矛倒插在腳下黃土中,看着己方弓弩手造成的戰果拍手叫好,笑聲張狂而快意,攥着繮繩朗聲笑道:“招呼弟兄們回來,將軍有令,後撤三裡!”
就在他發出笑聲的同時,衝出近三百步弩兵一擊之後不用招呼調頭便跑,那些扛着大盾的戰士則將巨盾砸在地面防備敵軍弓弩手的反擊,天空之上身後的數百名弓手拋射而出的箭矢再一次落在敵軍頭頂。
面對叛軍有組織的遠程打擊,漢軍防守反擊顯得虛弱無力,他們的中郎將尚在對岸,而這邊官階最高的校尉在方纔的亂箭中被射傷,正處在羣龍無首的階段,除了稀稀落落的箭雨命中了十幾個倒黴的叛軍步卒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傷亡。
這一天,名叫麴義的叛軍頭目親自給他們這些剛剛從幽州各地招募的漢軍師範了什麼叫做戰爭的藝術。
漢軍的士氣已經低到谷底,整整一個早上,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跨度中,儘管他們成功渡過遼水,卻在連敵人一根毛都沒摸到的情況下被人殺傷近兩千人,偏偏麴義的部下致死的效率非常高,使得孟益一個早上陣亡八百有餘,還有六百多人身受重傷失去戰鬥力……或許這樣的戰損對孟益萬餘兵馬的基數來說只是十之一二,但如果對上敵人的數量不過三千的話。
足矣稱得上損失慘重!
甚至讓久經沙場的孟益心生懷疑,當他將整個兵馬調度到遼水以東之後,他甚至懷疑自己該不該繼續向東與那三千叛軍作戰。
留下兩曲傷兵,等待來自幽州的增援與暫時自救,同時肩負鎮守青石橋的使命後,孟益傳令剩餘八千餘可戰之士分作三路包抄三裡之外的三千叛軍。他相信,佔據遼東的叛賊燕北麾下不可能都是這樣的精兵強將,如果這是叛軍的最強戰鬥力,他必須將敵人全部絞殺在這裡。
同時他也有些疑惑,照理說,這個時間盤踞在遼東的叛軍首領燕北應當已經收到消息,正在趕來的路上,可三裡之外的叛軍頭目的動作卻給他一種虛張聲勢的感覺。
孟益皺眉駐馬,他覺得如果自己在同樣的情況下,後有援軍,一定不會讓弓弩手冒險突出就爲了投射出這上千支箭矢……這才能殺傷多少人?滿打滿算還不到四百漢軍因此而失去戰鬥力。可他如果佯裝後撤實際讓援軍迂迴包抄呢?自己一個輕敵冒進可就能折近半人馬進去。
依照這個叛賊方纔表現出精湛的戰鬥能力,孟益不信他所要面對的敵人會如此草包,那麼結果恐怕就只有一個了……這是個以進爲退,敵人的援軍還沒有來,那只是想要嚇着他。
嚇着他,沒錯!
想到如此,孟益不再猶豫,當即策馬前去,八千軍士驟然間分爲三批向着麴義紮營的地點以左右翼及中軍撲殺過去。
正在觀察張頜倉促之前搭建出簡易營寨的麴義纔不知道孟益那點小想法,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在不讓高覽支援的情況下擊破敵軍。當然,他也知道在遠處觀望的燕北多半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如果讓他知道孟益的想法,多半會笑掉大牙。中郎將孟益弄錯了兩點,首先是麴義雖然只有三千兵馬,可是鞠義並不怕他。先前的戰鬥已經證明了,在麴義心裡孟益對部下的御使並不如自己。而第二點,便是因爲消息的不對等性。
孟益以爲他如果有援軍也會在此刻集結,開始向兩側迂迴運動,就算進入預計的伏擊陣形也要等到兩三個時辰之後。可孟益卻不知道己方軍隊這本來就是有心算無心,單單隱蔽在各地設伏的軍隊便超過萬人,就算單單在數量上漢軍也佔了下風。
下馬拍了拍迎着西面紮下的一面能夠阻擋箭矢的木欄,麴義拽着繮繩笑了,橫臂擡出二指對自己的義從首領下令道:“你領義從與五百步弓手,給我拖住敵軍左翼,正面作戰就不必讓你擔心了。”
望着左右戰局,麴義笑了……三面合圍麼?
你們最好繞到我的後面,牽制住敵軍左翼哪怕只有一刻時間,敵軍兩面便無法形成合圍,麴義希望孟益做出錯誤判斷讓右翼繞到自己後面。
因爲在他後面,是三千張開血盆大口的驍牙軍。
望着一里之外帶着洶涌氣勢壓上來的數千兵馬,麴義用有些嘲弄的目光注視着那標着孟字大字的纛,露出殘忍的笑容。
這個朝廷中郎將,在這個上午正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淵!公告:本站推薦一款免費小說app,告別一切廣告。請關注微信公衆號進入下載安裝:appxsyd(按住三秒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