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年相較而言,興平元年對燕氏要輕鬆的多。這一年沒有太多戰事,除了鮮卑人在彌加的率領下陳兵邊境,被燕氏兄弟分別於幽州東西擊敗之外,幾乎再沒有大的戰事了。
北面的鮮卑人在一戰之後蟄伏,步度根與軻比能分別向鄴城遣使進獻;東面高句麗邊境已然風平浪靜,不過在監國王義傳回的書信中,北方扶餘國中似乎正爲了收復失地是否要向高句麗發兵而爭論;至於河南之地,更爲平靜,袁紹無力北進,又被田豫與管氏兄弟扼死通往南方的道路,宛如甕中之鱉。
有能力威脅河北的曹操,卻又受困於南方袁術與徐州劉備接連不斷的挑戰,使內部不安。這種時候,就算燕北接連拒絕他的要求,亦不敢再向北方增加強敵。非但不以爲忤,反而不斷與燕北彌合關係。
西面的幷州,戰事不斷。被燕氏驅趕出河內的張楊雖然不敢再對河內郡有所覬覦,但在度遼將軍傳回的戰報中,往來襲擊的小股流兵中滿是張楊等幷州諸侯的影子。很長一段時間裡,姜晉的度遼部都只能扼守在雁門郡與定襄郡中依靠長城據守。往來爭奪長城的戰鬥始終不曾停止。
在長城的另一邊,定襄郡與雁門郡之外,則是他們的敵人,屠各諸胡與幷州豪強組成的聯軍。數年前殺死南匈奴羌渠單于、兩年前合兵殺死幷州刺史,這些人從來沒有變過。
如果不是在幷州南部有匈奴單于呼廚泉與右賢王去卑帶兵牽制的話,姜晉的度遼部恐怕已經敗退回冀州很久,根本不會做出在幷州越冬的想法。
因爲漫長的冬季已經到了。
東起東道城,西至雁門,燕北實際控制下的土地在十月末尾進入備冬,各地鰥寡孤獨得到來自州府、郡縣送與的衣物,各地駐防軍士修築營寨、城池,迎接如期而至的漫天飛雪。
新年到來之前,因朝廷詔令正式凌駕於冀州牧之上總領幽冀二州軍政事務的前將軍燕北發佈興平元年最後一道手令。手令的內容,是治下包括中部、東部鮮卑,臣服的高句麗、三韓七十二國在內,燕氏實際控制下廣袤萬里土地上所有百姓依照距離、能力,在來年二至六月,徵發徭役、運轉木石。
東夷高句麗、三韓諸國,徵發六千力夫自遼東郡登船至渤海;中部鮮卑、東部鮮卑,徵發六千力夫自居庸關入塞,由陸路運輸巨木、石料至鄴城;烏桓五部,徵發力夫六千自幽州至鄴城;黑山白波,徵發六千力夫至鄴城。
除此之外,幽州各地運轉木石,運送輜重糧草向冀。冀州百姓則因尚在免除力役徭役的時間當中,不必貢獻自己的力量。
興平二年,鄴城要大興土木。
鄴城是天下雄城不假,但根本無法比擬現在的西都長安,更不必說與過去輝煌巍峨的洛陽相提並論。
百官公卿和李傕郭汜爲首的涼州諸侯已向洛陽遷都,爲此燕北在下雪之前專程前往洛陽舊都,探查了洛陽的格局與模樣……數年之前他曾夜宿皇宮舊址,那時的洛陽便已是滿目瘡痍。而現在,關中更像董卓在天下留下一道屬於他的疤痕,透出無盡的荒涼。
關中的混亂於各地連年大戰,讓洛陽諸關之內的土地成爲野地,茂盛的草木之下沒有絲毫人氣,到處是不怕人的走獸,過去巍峨的宮牆與城闕早已爬滿綠色植被……洛陽做不了都城,也不可能做都城。
燕北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猛獸,用銅鈴般閃爍在黑夜裡的雙眼盯着關中,似乎就連出生沒多久的次子都無法讓他提起興趣。天下間再沒有比這件事還重要的了,幷州沒有、曹操沒有、袁紹也沒有。只有這件事值得他如此上心——遷都!
不是洛都,是鄴都!
歸附外夷徵發徭役,來年便在鄴城大興土木,將這座冀州雄城擴建爲天下北都,依照過去洛陽的格局建造鄴都,接下來要做的事幾乎沒有什麼其餘可供考慮……出兵奉迎皇帝!
趁這個冬季,方從幽州募足校尉部員額的校尉徐晃自鄴城踏雪南下,自河內郡渡過黃河,直襲曹操治下最西端的虎牢關,奪取關防;而楊奉部則率軍自河津南下,進駐洛陽東面的偃師、成皋,乃至滎陽城外都能看見點點星火,徹底封鎖虎牢關所襲外泄的消息。
而在滎陽之上登城向西望去,所能看見的旗幟,只有白波亂軍的旗號……燕北蓄意爲曹操創造出一種假象,襲取虎牢只是白波亂軍的自行成事,想不到他幽冀二州身上。但在更遠的虎牢關之內,洛陽以東已盡懸燕氏宗彝章紋。
儘管天下近半之地仍舊不知朝廷由西向東遷去對將來的局勢會造成什麼樣的變動,甚至處在風暴正中的李傕郭汜還因與樊稠交惡而相互進攻忙着剷除異己,但這樣的消息早已在幽冀上層人物之間傳開。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主公,前將軍、幽州牧、總幽冀二州軍政的襄平侯燕北已經做好了發兵向洛,取得執掌朝廷最高權力的一切準備!
原本應當駐軍河北隨高覽鎮守魏郡的太史慈策馬至鄴,向燕北請求加入來年奉迎皇帝移駕至鄴都的遠征……燕北欣然應允,調傷愈的張頜至高覽麾下,召集舊部守備魏郡。大舉操練將軍部,準備攜將軍本部發動向西南渡過黃河的遠征。
新年伊始,燕北給自己庶生次子起名爲熹。這一年他二十八歲,他和弟弟沒有死於戰亂與飢餓,他有萬戶食邑的尊貴,是幽冀二州東夷北虜的主人,姿容貌美儀態得體的妻子與千嬌百媚的侍妾,他還有兩個兒子與成千上萬忠心耿耿願爲他奉上忠誠以換取晉身之資的豪傑勇士爲之效死。
他成爲這個時代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這毫無疑問。
而這一切正像他次子的名字一般,屬於他的大業,剛剛開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