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的糧草,對燕北而言,夠了,足夠了!
既然王芬無意與北面的張純作戰,那燕北大可無懼冀州集結的萬餘軍隊,便率領烏桓突騎大軍南下便是了。
他要率軍進攻河間、安平、鉅鹿三郡,進而依靠三郡威脅冀州全境……只要他奪下三郡,殺個潘興算個狗屁!
到時他燕北連兵縱橫州郡宛若諸侯一般,便是張純不喜又能如何?
而他敢做下如此打算的原因,是因爲作爲遼東漢兒,他很清楚這般烏桓人的心思。烏桓人從不會真正參與漢人的戰爭,他們只會爲了部落過冬的糧食或是些許財富而戰……這些東西燕北一樣能夠給予他們!
次日,燕北於無極城外部下行軍之陣,邀約烏桓峭王蘇僕延、汗魯王烏延、遼西王骨進及烏桓衆將。席間言談三郡兵事,各城佈防如數家珍,當即令烏桓三王大喜。骨進有意常山郡,蘇僕延則受命進攻河間,烏延南下安平郡……至於鉅鹿郡,則是燕北的目標。
一時間,這支人數過五萬的烏桓與漢兒的叛軍同時進犯冀州四郡!
三日之後,燕北攜漢兵三千、烏桓突騎七千,總一萬大軍至下曲陽,尚未圍城,縣尉便自縛出城,城池望風而降。
下曲陽城中守兵不過七百,作爲鉅鹿郡的邊城如何能守住手握萬餘大軍的燕北?
入城開武庫、庫府、糧倉,分糧草、徵力役,以麾下烏桓萬夫長術前領三千兵馬進攻楊氏城、王當督三千兵馬東進鄔縣,燕北則於城中六日募兵五百,南下郡治平鄉城。
鉅鹿太守在平鄉、郡中最堅固的城池在平鄉、最富庶的武庫與糧倉在平鄉,只要打下平鄉便意味着整個鉅鹿郡平定。
但也可想而知,鉅鹿郡最難攻打的城池也在平鄉!
不求烏桓萬夫長術前與王當能在幾日之內破城,只要能阻住鉅鹿各縣無法向平鄉城提供援軍,那燕北的目的便達到了……誰都能想象得到,平鄉城很大可能會是一場圍城數十日的戰鬥。
但是很快,燕北就明白自己錯誤估計了這場戰鬥的局勢。
自下曲陽出城的第三日,燕北已經走到大6澤北岸。大6澤也稱作鉅鹿澤,位於鉅鹿郡南部,是一片巨大的湖澤。燕北沒有船隻,只能由大6澤西面的官道與平原向平鄉城進。
“校尉,平鄉城高四丈,城防不同與各地,尤爲嚴整,更兼得有兩千餘守軍。”孫輕曾受命探查各郡情況,對此自然是如數家珍,行至如此心中有些疑慮,於是問道:“您打算如何攻下這座城池?”
“再過一日安營紮寨,趕至雲梯撞木,強攻一日看看再說……爲何這平鄉城守軍不同各地?”燕北在馬背上看着東邊大6澤岸邊人高的蘆葦望不到邊,心中感到沒底,轉頭問道:“鉅鹿太守是何人?”
“老相識!”孫輕臉上帶着譏諷,很明顯這‘老相識’對他們而言不是什麼好人,一口吐了口中銜着的蘆葦杆兒說道:“鉅鹿太守郭典,從前是涼州北地郡都尉,跟着北地太守皇甫嵩一同攻打咱們黃巾軍得了功勳,皇甫嵩早先得了冀州牧的官職,這郭典便成了鉅鹿太守。皇甫老兒又去涼州平叛,這次倒是沒帶走他。”
郭典,郭典……燕北對這個名字非常熟悉,這是個涼州武夫出身的太守。
“是個戰將太守?怪不得,怪不得……這一仗不好打咯!”燕北對自己的斤兩還是清楚的,對上正統的戰將,恐怕他未必是對手。卻聽旁邊孫輕啐出一口罵道:“什麼戰將太守!他們就是踩着咱們的血升官財的雜碎!”
李大目也在一旁問道:“校尉,您說怎麼辦?”
“怎麼辦?”燕北轉頭笑了,指着不遠處的蘆葦蕩說道:“那能怎麼辦……孫輕,叫咱們的斥候弟兄把路探明瞭,小心爲上。”
“諾!”
孫輕見燕北說了正事便也不再輕佻,撒開繮繩便插手行禮,隨後躍馬向前陣奔去。
他們的兵馬足有四千五百人,其中有一千五烏桓步卒與五百烏桓突騎,剩下的兩千五百軍士皆是老卒,前軍鋒銳是張雷公,中軍則是李大目,後軍督率漢軍騎手與烏桓突騎的是姜晉與王義兩個老砥柱。
四千餘人馬在茫茫曠野中鋪開陣勢顯得無邊無沿。
孫輕方纔打馬而走,緊接着燕北便聽到前方軍陣大亂,吶喊殺伐之聲自前方傳來。
燕北不知生何事,但眼看士卒慌亂連忙喊道:“穩住陣腳,穩住陣腳,來人啊,給老子傳令!”
“命弟兄們穩住,後部騎兵分兩翼壓上,張雷公!讓你麾下士卒給老子穩住了!”話音一落,燕北便急忙打馬朝前奔去,一路上向士卒怒吼着叫他們不要亂動,望到孫輕回奔的身影急忙喊道:“孫輕,孫輕!前軍怎麼了?”
孫輕在馬背上顛的頭盔都快掉了,返身指着前方說道:“校尉校尉,大事不好,敵軍伏兵!我們快撤吧!”
他在馬背上顛簸的身影好似剪影,映入燕北眼中的盡數是前軍兵馬被敵人的箭雨所籠罩,那些哭號與廝殺聲中,他看到衣甲明亮的大漢郡國兵自蘆葦蕩中好似無邊無際地衝殺出來。
燕北的腦袋像被一頭駿馬重重撞過,心也被人揪了一下,剎那間方纔平和的千軍萬馬過大荒便成了一片修羅場般的兵荒馬亂戰陣之地。
時間彷彿變地緩慢,他看到前軍袍澤向後潰逃着、後軍騎兵分作兩部尚不知如何仍舊向前踏馬、中軍步卒則不知如何自處,各個臉上露出膽怯與荒亂。
“校尉,快下令啊,撤啊!”
孫輕一面拍馬一面向着燕北這邊大喊,這種情景會激出他們這些黃巾舊部靈魂深處的恐懼。
三年前,他們所屬的那支席捲天下的軍隊便是像這樣的模樣被人逐個擊潰,數以百萬計的軍隊都無法打敗漢軍那些懂得兵馬的將帥,更何況如今他們只有這麼寥寥幾千人!
“撤個狗屁!”燕北猛然間回過神,看着前後左右士卒皆爲荒亂,深知此時此刻自己不能露出一絲膽怯的模樣,驟然間抽出環刀指着孫輕罵道:“老子來這裡就是打仗的,現在敵人來了你叫老子跑?老子先斬了你!給老子衝上去,讓前軍頂住,後援馬上就到!”
三年前燕北便是憑着這種脾氣將一屯三十多名軍卒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從冀州衝殺到幽州,那時候他位卑言輕,可現在他擁有數千兵馬,他能做的更多,做的更好!
“弟兄們,鉅鹿太守只有兩千人,伏兵最多隻有一千五,跟我去殺翻他們啊!”
燕北扯着繮繩揚刀大喝,駿馬被周圍的喊殺之音激得打出不安的響鼻在原地兜轉着,迎面跑來一夥前軍的潰卒,燕北咬着牙一刀便斬了下去,嚇得誰都不敢再跑一步,愣愣地看着環刀染血的燕北兇惡的眼神。
“前軍的兄弟正在爲我們阻住敵軍,跟我衝殺上去,哪個膽小鬼敢棄袍澤兄弟不顧老子就先斬了他祭旗,全軍聽令,穩住陣形向前推進!”
李大目也抽出了環刀,兩隻大腳板踩着鐵鞋率先踏出步子高聲喊道:“謹遵校尉號令,中軍給老子結陣,前進!”
從李大目到下屬屯將,從屯將到隊率,隊率到什長伍長,一個個紛紛向着自己的士卒高聲呼喝着驅趕他們結陣前進,整個中軍經過短暫的荒亂後終於穩步前進了起來。
儘管士卒仍舊沒有多少士氣,但每個人的上官都在他們身前,留給他們堅定的背影。即便是不想動的也因爲密集軍陣夾裹着向前。
前軍的潰卒越來越少,因爲當他們向後跑到中軍之前,迎上的便是滿面兇狠的燕北與那柄染血的環刀,一個個潰卒只能再度握緊自己的兵器小心翼翼地向前進攻。
待燕北前進百餘步他終於看清了前軍所面臨的情況,敵人的伏兵從兩側進攻,總人數大概只有千人,分別在左側的蘆葦蕩及右側的山坡上以強弓勁弩向前軍攢射,緊接着數百米持着長矛短刀的步卒自兩側殺出,一時間前軍士卒不知敵人有多少,許多人攝於威勢向後逃跑。
因爲缺少戰意和慌亂,短時間裡前軍被付出了相當大的傷亡。
不過在燕北押着中軍出現後終於止住了荒亂,因爲張雷公現了燕北。
前軍就連張雷公都被敵人嚇到了,呼喝着命親兵結陣且戰且退着,更別人其他士卒了。就在張雷公後撤接近百步時一回頭正對上燕北那雙滿是殺意的眸子,一來是恐懼二來是援軍到來,一時間大爲振奮,高聲喊道:“援軍來了,校尉來了,給老子殺啊!”
他很清楚,若不再表現表現,恐怕戰後燕北會把他宰了以儆效尤!
“讓王義率領右翼突騎向山坡上進攻,快去!”眼看着敵人伏兵因短暫接戰取得巨大戰果,而後面援軍趕到而打算向後撤退,燕北已經高聲下來道:“全軍聽令,向前衝鋒,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