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買賣讓人不心疼?
肯定是有賺頭的買賣纔不心疼,但買賣是要本錢的,再賺都要本錢,所以什麼樣的買賣都會讓燕北覺得心疼……除了無本兒的買賣。
就在張邈兩眼放光地應允下來之後的兩個時辰,三百柄大環馬刀、四百杆八尺短矛、三百杆長戈長戟,夥着五百匹來自涼州的高頭大馬送到張邈營中等待收取。
刀矛戈戟,多半是燕北部在戰場上的折損與郭汜、華雄的敗軍繳獲;至於戰馬就更不必說了,燕北攻破滎陽得了華雄部下整整四千多匹涼州戰馬,選出其中品相不好不壞的五百匹涼州馬並不困難。
七拼八湊,這一堆原本在燕北手上沒什麼用的玩意兒就送給張邈,換來典韋這麼一個屯將。
返回營地的路上,燕北很是開心,因爲他的身後隨員中多了一個體貌雄毅的陳留勇士!
有張邈下令,將典韋劃給燕北並非一件難事,不過顯然,典韋對這場近乎交易的交換並不滿意,一路上隻字不提,只是沉悶地揹着雙戟跟隨趕路。
燕北餘光瞄了垂頭的典韋一眼,嘴角帶笑,只要這個人在他的手掌心呀,他就絕不會讓人跑掉。
馬鑾鈴清脆地響聲一路回到大營,路上燕北見太史慈不停活動手腕,笑道:“怎麼,吃不消麼?”
太史慈與典韋對搏未能分出勝負,不過到後面二人卻都鬥出真火,木杆兵器都打折了,太史慈竟躍下馬匹同典韋比拼拳腳……結果被燕北與張邈跑下場去叫停。
當時燕北心裡是非常慶幸的,在戰場上躍馬執戈橫行左右的太史慈在拳腳上明顯遜於典韋,若非及時叫停,恐怕他和典韋都要鼻青臉腫地隨他回到營地,那豈不是有礙觀瞻。
太史慈右手提着繮繩,左手捏着右手腕,癟着嘴搖頭,小聲說道:“這黃臉漢子力氣可真大!”
方至營地,燕北躍下馬來,轉頭便說道:“仲豫先生、子龍、子義,叫上典屯將,隨我入帳。”
他要與這些人說一說回還遼東後的計劃,如今郭嘉獻計先不理會袁紹,那他肯定是要直走幽州回遼東。政事便是荀悅的建議,不過是否依他所說將私田還給官田,他還沒有想好。但是軍事上的練出幾支新軍,他心裡已經有了些許考量。
步入帳中,燕北先招呼衆人落座,命親隨奉上溫湯,對典韋問道:“典屯將,家中可還有親人?”
“回將軍,家裡沒親人了。”
典韋緩緩搖頭,這座營地裡對他來說一切都是新的,雖然度遼將軍那麼大的官職看起來對自己很是重視,心裡卻也難免有些不適應。
沒親人,無牽無掛,正好隨我回遼東。
燕北這麼想着,接着對典韋問道:“典屯將對練兵,戰陣有何思慮?”
“戰在勇氣,募得勇卒衝鋒在前,便能擊潰敵人。”說實話典韋對練兵沒什麼心得,對戰陣也沒太多考慮,僅僅抱拳迴應道:“只要士卒有勇氣並遵守命令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典屯將便爲燕某領五百親衛卒吧,他們有勇氣,也知道遵守號令。”燕北心裡倒沒多少失望,像麴義那樣練兵打仗的帥才畢竟少數,有典韋這樣的武士在身邊,多多少少對他的性命有極大的保障,“擇升你爲軍侯,領親衛一曲,護衛中軍帳的安全,你可願意?”
哪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燕北就是還讓典韋做屯長,他又有不願意的說法嗎?當兵不必做官,更比不上文士能以白身規勸將軍,屯將到度遼將軍上面隔着許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程度,何況典韋新至便能多管些人,肩負的又是保衛中軍帳這樣的重任,當即抱拳道:“屬下謝過將軍。”
燕北擺手,隨後才轉頭面相趙雲問道:“子龍,前些時候我同你聊過呂奉先的戰法,你覺得如果操練一支精騎由你率領,能不能練出呂布那支騎兵的七成本事?”
呂布的戰法中不僅僅是主將、佐官由上至下的勇武,那些普通騎兵與騎將對號令戰法也極爲熟悉,儘管只有分散切割這一個精髓,卻足夠碾壓天下大部分庸碌步騎,燕北對這件事看得很重。
他也希望自己能有一支那樣的騎兵。
對他們的騎兵來說,呂布的幷州騎幾乎是重騎了,穿着與幽州輕騎截然不同的鑲鐵片甲,以馬刀長矛作爲進攻武器,一隊隊騎兵在戰陣中好似流水般衝過敵陣,沒有人貪戀戰功,割傷敵人便留給後面的袍澤去解決性命,只管一路向前。
沒有任何人能抵擋。
趙雲雖然性格沉靜,聽到燕北打算讓他統帥新騎兵時心中也壓不住激動,拱手答道:“屬下必不辱使命!”
“嗯。”燕北擺手點頭,接着說道:“騎兵員額在一千五到三千,作爲你的校尉部,下轄一個騎兵營與一個弓騎別部營。”
“至於弓騎別部。”燕北說這樣的話就意味着趙雲被升做校尉,隨後他將目光轉向太史慈道:“子義,你做長史有些屈才,也有了足夠的磨礪,去做別部司馬吧,員額在兩千四百人,下轄五曲,兩個弓騎曲、兩個步弩曲,再有半個衛曲。”
“屬下領命!”
太史慈初聽到這個任命時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想過燕北會把自己下放領兵,卻沒有想到一開始就是這種前所未有的大別部。別部司馬這個官職在校尉之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大部分時候都是領千人員額……燕北給他的別部是多少?兩千五百人!
這頂得上公孫瓚部下時兩個劉司馬了!
“坐,坐!”燕北讓三個領了新官職的部下坐下,這才轉頭對荀悅拱手問道:“仲豫先生,還請您給燕某細細講一下,如何將私田化作官田,又如何將他們交給百姓。”
荀悅見燕北問到自己,臉上帶着笑意說道:“這幾日以來,老夫問詢軍中遼東田卒,對遼東現行的田律有所瞭解。實際上將軍部下的遼東太守沮公與已經做的很好,只需再有些改動即可。將軍手下遼東私田足有萬頃有餘,這些糧食早已超出郡中養兵所需。而郡中流民增多,反而要將田地無償送與流民來安定郡中民心,這樣是有害有利的。”
燕北點頭,這樣做之下給遼東帶來害處與益處都是那麼地顯而易見。
雖然安撫民心,並使得消息傳出去後幽州各地乃至青州東萊,東渡的流民數不勝數,但也會增加土地兼併。窮人更窮,富人更富,長此以往要麼激起民變要麼使郡中豪強做大無法控制。
可也只有這樣做才能最快地使郡中充實百姓,這種甜頭也是燕北無法放棄的。
“仲豫先生對此有何看法呢?”
“老夫聽說將軍在遼東時有一法規適用與軍中將領,依照他們的官職來給予田產、隨從,確有此事吧?”聽到荀悅這麼問,燕北自然記得他親自頒佈的法令,點頭應下,荀悅早已胸有成竹地說道:“既然將軍可以爲郡中將官制定法度,爲何不能將這個用於百姓與大戶。”
燕北面露不解,拱手說道:“願聞其詳。”
“規定身份地位擁有的田產數額,給流民百姓約定能夠保證其存活的田產,將田地租給無根基的百姓使用,租用三年後成爲私屬。將軍留下部分田地作爲自用,多數屬郡府用於養兵,精修武備。禁止百姓私下土地買賣,由縣府、郡府掌管買賣田產之權,定下百姓最多與最少所能擁有的田產數額……”
燕北認真聽着,沉思片刻開口問道:“這個法令可以在遼東使用,但若在其他郡縣,恐怕無法通行吧。”
遼東沒有豪族,就算有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吞,不敢說他一句不是。畢竟當年忤逆他的田氏與公孫氏的血還沒幹。可若在其他郡中通行這樣的法令可就不一樣了。
當年舉起屠刀也是無可奈何,但是現在他並不希望自己庇護下的土地再發生流血,乃至叛亂。荀悅說的禁止田地買賣對充實郡中百姓財富有一定的作用,但在燕北看來這樣的變法恐怕對郡中的民心傷害也是一樣的。
曾經他以爲只有百姓的心才叫民心,但當他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屁股底下壓着幽東三郡,你問他什麼是民心?
流民、黔首、中戶、豪戶,乃至大族,還有麾下軍卒……這些全部都是他的民心。
他不能僅僅爲了百姓便拋下其他人,因爲百姓當中也會有宗族便好的時候,難道要等着他們依靠自己的法令成爲中戶成爲豪戶之後再站起來反對自己嗎?
獻策再一次受挫,荀悅卻並不氣惱,只是點頭說道:“是,所以才需要在遼東先行,出現矛盾後再做考慮,畢竟僅僅憑藉臆測,就算是戰略之策也要在施行之後才知曉勝敗。”
“哈哈哈,仲豫先生說的極是!”燕北想了想,對荀悅道:“這樣,把私田變成官田沒有問題,燕某並不在意私屬財貨,不過其餘政令,還望先生稍安勿躁,待回還遼東可與沮公與商議,定下法度。”
燕北想得很清楚,他的治政才能並不多,就算荀悅給自己挖了坑都未必知道,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沮授來做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