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僅僅是前遣的先鋒軍,三部皆爲騎兵共三千餘,呂布也不敢再戰,迅速撤軍離去……敵人的先頭兵馬已經到了,後續部隊一定會緩緩跟上,他需要趕緊回到偃師城。
面對近十倍於己的敵軍,即便是呂布,見到那些旗號爲燕趙武士的鐵騎之後對這場仗心底裡的最後一絲把握也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關東諸侯都是草包,但燕北好像例外,這是涼並武將的共識。
今日見得燕趙武士,呂布也頓時將燕北視作眼中釘,他的前驅兵馬雖弱,可觀其本部人馬,非但不弱,而且足矣與董卓的飛雄軍媲美!
呂布望見燕北等人的援軍,直接率軍西走,而燕北抱着一種複雜的心態,自然不會讓他輕易離開,當即命趙雲高覽領兵與關羽合兵追擊……他是又怕高覽、趙雲有失,又怕呂布逃走將來再對他造成麻煩。
但這顯然還不夠,呂布衆後撤五里的路上便埋伏在這裡接應他的伏兵,高順統着幾百步卒用呂布手裡爲數不多的大弩結陣防備追來的騎兵,掩護呂布衆且戰且退。
“該死的!還是失算了!”燕北聽到部下飛馬傳告的追擊消息,惡狠狠地將兜鍪擲在地上,自己跟自己生氣道:“早知他就千餘兵馬,燕某就該繞襲偃師城,截斷他的退路!”
先前燕北不明敵情,何況在心裡對呂布多有忌憚,只想着過來救援關羽卻沒想到一戰便攻城,這種舉動雖然穩妥但現在看來竟是失去了進擊呂布最好的時機。
到時候這幫幷州人往偃師城裡頭一鑽,就算讓他用攻城軍械去砸,要想打下偃師城卻恐怕也要死不少人。
強攻城池,本來就是下下策。
孫武子說十倍則圍,五倍則攻。雖然戰國是的兵員情形與如今有了很大詫異,徵召兵在軍隊中所佔比重只有不到一半,尤其在燕北的部下兵馬中只有各個部將麾下才使用徵召兵,他的本部兵馬皆爲脫離生產的職業武士,但是戰爭的道理是不會改變的。
那呂布統共只有幾千人馬,燕北犯不上強攻城池去犯傻,眼下他所想要的正則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以合大兵的聲勢,把呂布嚇退至函谷關。
現在不是他領着幾千兵馬的時候了,統帥三萬大軍,對他的能力要求比之從前任何時候而言都是一種挑戰。
獨領一部時他不怕失敗,因爲失敗的折損非常小,對他無法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可當他統兵三萬?他的任何一個決策失誤都意味着數以萬計的軍卒失去性命。
“先派人把子龍阿秀叫回來,不要再追擊了。”雖然錯失擊敗或擒拿呂布的機會,但至少這一仗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他能夠從先遣二別部的折損中看出呂布的戰力,獲取敵軍更多的情報。燕北整理着腰間繫帶,擡手對身旁太史慈道:“子義,派人只會各部,灑出斥候尋一處有險可依的地勢紮下營寨,各自佈下哨防,晚些時候升帳議事。”
說罷,看着滿地的屍首,燕北嘆了口氣道:“派人告訴後面押送輜重的民夫,把這些屍首都清理了……對了,扒幾套幷州兵的衣甲兵器,稍後送到我帳中。”
趙雲高覽並未追擊太遠,趙雲雖然沒太多戰陣經驗,但他很尊重前輩也很聽話,而高覽恰恰有步步爲營的穩妥性格。
讓這二人率軍追擊敵軍,能不管不顧的追擊敵軍才奇了怪!
因爲追得不緊不慢,高順的步兵在林間結陣時便被他們發現,稀稀落落的箭矢壓根沒射死騎兵多少人,倒是關羽單騎追得深了些,戰馬中箭,被趙雲的部下搶了下來。
等他們撤回戰場跟燕北留下的傳信兵去到營地,中軍帳都已經搭好,外圍的木柵因爲民夫輜重拖沓而行,還僅僅搭出格雛形。因此三人布放兵馬之後便直接通報進入了中軍大帳。
中軍帳裡,燕北正大馬金刀地坐在當中,其下麴義、曹操、鮑信等人正聽着包紮好手臂傷口的張飛緩緩敘述此戰的經過。
燕北的臉很僵硬,他知曉關張二人沒有多少戰陣經驗,卻不曾想到二人居然經驗缺失到了這種程度,能夠將兩千步卒大刺刺地擺開了放在平原上宿營。這和翻着肚皮躺在地上的羊羔引來餓狼相食有什麼區別?
正說着,便有士卒來報,拱手道:“將軍,高校尉與趙、關二司馬回營,正在帳外。還有,二別部的傷亡統計出來了,軍中主簿正在外面。”
所謂的軍中主簿,便是陳羣陳長文。陳羣自酸棗一路跟着燕北渡過汴水汜水,一直呆在營地中也每個名號,燕北覺得不是個事情,便將給他按了主簿的官職,所掌管事務類似計吏,偶爾再幫燕北想想破敵的策略,算是帳下幕僚。
陳羣倒是沒什麼拒絕的想法,因爲他發現燕北在軍中除了太史慈這個將軍長史之外居然沒有幕僚,任何事情都靠着一羣純粹的武夫議論便定下事宜,這種情況對一支軍隊來說能最大程度上保證他們戰無不勝,但對於兵馬的約束,也就少了些不同的聲音。
胡騎遊曳潁川的事情他還都歷歷在目,難得燕北部下是少有的不願擾襲百姓之兵,陳羣很願意在保證此次西征中不傷及潁川百姓宗族的情況下爲燕北分擔些許憂慮。
“回來了?快讓他們進來吧,讓人把幷州兵的兵甲也送來。”眼看着四人入帳,燕北先讓衆人入座,先對陳羣問道:“長文,此戰傷亡幾何?”
“回將軍,此戰關司馬部傷一百二十七、死六百五十四;張司馬部傷三百七十五、死三百六十六,屍首已盡數收斂。”陳羣穿着從潁川派人送來的冬衣,雖無書簡卻憑着強記對這些數字如數家珍,隨後說道:“戰場上幷州兵的傷亡在下也算出來,有一百七十具屍首。”
儘管此戰失利是在座諸將心中有數的事,但聽到如此可怕的雙方戰損比例,皆目瞪口呆,就連燕北都摸摸鼻子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這是千三,四……幷州騎兵打了場以一當十的仗?”燕北的算數本事不好,若有筆尚且能算些東西還需要時間,何況只是心算,他只知道兩別部傷亡都在六七百。看到關羽羞愧地跪坐在一旁攥緊了拳頭、張飛咬緊牙關雙目通紅,燕北嘆了口氣說道:“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可垂頭喪氣的。不過這樣的戰事,大概只有雲長和益德能打得出來了罷?”
關羽本以爲燕北會出言寬慰他們,聽到着好似挖苦般的話險些便要起身離帳另投青州去了。相比關羽,倒是張飛更爲坦蕩,即便燕北的話不是那麼好聽,儘管他被心中的羞愧折磨地快要哭出來,卻還是抱拳對燕北道:“將軍,飛難當司馬之職,請將軍責罰!”
聽到張飛這麼說,關羽也抱拳道:“請將軍責罰!”
“那麼着急做什麼?近千個兒郎半個時辰就沒了,責罰定然少不了你們的,不過燕某是很想問問你們啊,你倆是怎麼打出這麼一仗的?”燕北皺眉,臉上卻並沒有嘲笑的神色,反而十分認真地說道:“雲長在戰場上斬去敵軍司馬郝萌、益德打傷敵將侯成又擒下司馬宋憲,首級和俘虜我都見過了……我是很詫異,這樣的戰果本應是一場勝仗,爲何輸了呢?”
燕北其實是沒有一點想嘲笑二人的想法,此戰失禮未必是因爲關張太弱,相反他是覺得呂布軍太強。即便在潰兵敗卒口述的戰場情形裡,呂布用衝陣勇將拖住關張,再以精銳騎兵揮如臂使地切斷二別部指揮,分割戰場等一步步董卓,就算是他用這三萬兵馬中的千餘精銳也是做不出的。
對上敵軍如此強大的將軍,又僅僅統領兵力在兩倍,士卒盡爲新募的步卒之時,關張二人能夠臨陣戰將、擒將,這已經做的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本就是燕北放出去試探呂布軍實力的誘餌,否則他部下那麼多的精兵強將爲何要以勇武高超但無戰陣經驗的的關羽張飛爲前鋒?換句話說這二別部本來就是棄子,這纔是令燕北心中對關羽張飛刮目相看的原因。
現在燕北心裡的感受就是放出去的誘餌雖然被猛虎咬傷,可原本軟弱可欺的誘餌居然還崩掉老虎兩顆牙……能不詭異麼?
關羽和麴義不同,麴義犯渾是需要壓制,而關羽則是屬於吃軟不吃硬,快炸毛時候誇誇就好了。此時聽到燕北原來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反倒自己先羞愧起來,嘆氣道:“此戰有失,全在關某……若非關某受了呂布的一再挑釁,能有擊敗士卒多撐到將軍率部馳援。”
“俺也一樣!”張飛先是像搶功一樣叫出一聲,隨後才低下頭道:“俺就不知道怎麼回事,遇襲想找呂布打,沒找到便和幷州騎兵打,打着打着士卒自己就在後面結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