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迴幽州,怎麼會不給劉虞帶些小www..lā
他去冀州可不單單是打仗的,俗話說賊不走空,他這習慣於用做一件事得到最多收益的馬匪,也從來不會空手而還。
最後一具樸實無華的箱子比那些擱置金玉的財寶箱都要大些,打開之後裡面的東西也沒什麼光華,燕北探手進去一左一右地提出一尊腦袋大的銅爐與青銅鑲銀六支燈盞。臉上帶着笑嘻嘻的模樣放置在飲酒的青石案上,對劉虞說道:“您且過目瞧瞧,可還喜歡。”
劉虞是在洛陽見過大世面的人,再好的東西他也都瞧見過。此時一眼便看出這兩樣東西的價值並不金貴,至少要比燕北先前打開的那幾個盛滿宗室金玉器物要便宜的多。
銅爐上雕着八面獸首,提柄上雕做鶴首細頸連接腹底,單一入手劉虞便知其腹內中空,中間縷空的爐心可烤火取暖,而腹底可儲水。中間的柴火燒出的煙氣自鶴頸提手循環至腹部水中,等到煙泡再冒出來,便已無多少嗆人的味道……劉虞在洛陽時訪友曾見過類似的玩物,不過遠遠要比這個精巧的多便是。
輕輕磕了磕獸首上的叼環,劉虞帶着笑意問道:“你怎麼從冀州拿回來這麼個東西,還用那麼大的箱子裝着。”
“嘿,這兩件可是屬下強取豪奪來的,您先別急聽我細說。”燕北坐在樹樁坐榻上,先給劉虞酒樽注滿清酒,復爲自己滿上一樽,小口飲下咂着嘴巴,這才指着那獸首銅爐說道:“屬下剛去冀州,駐兵恆水畔時有饑民來投,礙於兵糧不多,又不能白養着幾千上萬的饑民,稍加謀劃,便將饑民中青壯組出一支軍隊,讓他們用黑山軍的首級來換口糧。”
這一番話,點消了劉虞心中的忌憚,聽到燕北的解決辦法不禁微微頷首,心道:原來他多出的兵馬是這樣來的。旋即側耳傾聽,等着燕北說出這銅爐的來龍去脈,還有究竟是怎麼個巧取豪奪的法子。
“但後來屬下發現,那些青壯因爲久飢無力,再加上不精戰法,就算是偷襲,死的人也比黑山多不說,根本無力養活更多的饑民。您也知道,燕某也是窮苦奴僕出身,捱過餓受過窮,如今自己有些小富貴,卻是見不得旁人捱餓受窮的。”燕北比出根手指說道:“可也不能拿兵糧來供給那麼多的百姓,只好與郡中大戶說項,希望將少量兵糧給他們,藉由他們之口開倉放糧,勉強吊住饑民性命,即避免饑民哄搶兵糧餓兵毫無鬥志,也能勉強活人。”
劉虞的眼前一亮,他雖然不通兵事,卻知曉越是餓急的百姓,越不能開倉放糧,俗話說升米恩鬥米仇。若是饑民對兵糧形成依賴,他們纔不管你的兵要不要打仗,餓過的人絕不會想要再餓一次。他當即讚許道:“雙全之法,大善!”
“可這白給了鄉中大戶好聲名,燕某心裡又有些不快。”燕北微微揚着下巴,帶着奸計得逞的模樣指向獸首鶴頸銅爐笑道:“當地有戶人家姓許,屬下邊鄙之人,沒見過這麼機巧的物件兒,坐在他家庭前便一直把玩這個,最後他實在沒辦法,只好送給在下……那個銅支銀燈是我順手拿的,主人家也沒說什麼。”
“你呀,拿着自己的美名不要和主人家換回這兩個東西。”劉虞忍俊不禁,開懷笑道:“你這若是巧取豪奪,只怕天下都無奪人之事了!”
“嘿,我當時就是心裡氣兒不順,大好的名聲我幹嘛要送他們啊!”燕北責怪自己,隨後說道:“看到這個剛好想到快入冬,劉公家裡也沒見到有暖爐,便順手提回來了。還有這個燈,廳裡書案上那盞銅燈我上次見都生鏽了,正好換換。”
劉虞笑了,心想着若就這兩樣東西,收下也沒什麼關係,到底是燕北這個屬下在外征戰還記掛着自己。
人比人得死啊!同是統兵在外的平叛將領,看看燕北再看看公孫瓚!
一下子別的不說,至少劉虞心裡對燕北兵馬過多的小忌憚消失地悄然無蹤。
不過燕北可沒說完,他命人將箱子擡過來,先拾起一塊華美而晶瑩剔透的水色玉珏捏在手裡,這才指着堆滿了箱子的書簡、皮卷甚至還有一方小鼎說道:“這些書,也是屬下在冀州所得,屬下沒讀過多少書,便將這些收集起來,您先看看,裡頭有不少孤本,看哪個沒讀過的您就留下,差人謄抄一份給屬下就行……對了,您年前有什麼事情都在今日給屬下交代了吧。甄氏兄長與我有恩,此次入冀州帶回他的棺槨,過些日子便要在遼東下葬,到時屬下要爲兄長服喪三月,怕是來不及往返。”
“你要爲友人服喪?”劉虞有些驚訝,在他的理解裡,這些爲將者平時作爲軍士,大多是遇喪不服的。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燕北命理重情是件好事,接着說道:“也好,那便今日都交代了,這些書先放老夫這裡罷,過些日子挑選完了差人給你送去,老夫這裡還有些藏書,倒是一併差人與你。”
“多謝劉公!”說着燕北手掌一翻,將白如羊脂的玉珏露出來對劉虞奉上,眼看着劉虞要開口連忙說道:“您別急着拒絕,這塊腰配也是大有來頭的。”
燕北將玉珏放置石案之上,端起酒樽一口飲盡,指着玉珏說道:“這也正是燕某想把關東那些個州郡掌管全攆走,讓劉公治理的原因!您可知道,屬下剛去冀州時亂成了什麼樣?”
“亂,多亂你也不能搶別人的玉珏啊。”劉虞一聽燕北這話,便又將他往壞了想了。實際上這也怪不得劉虞,燕北無論怎麼看,也絕對是能做出來搶人財物那種事的人,而這塊玉珏又太過名貴,劉虞急切地問道:“你沒害人性命吧?”
燕北搖頭,皺着眉頭對劉虞說道:“這根本不需要搶,初入蒲陰,縣令餓的面黃體瘦,說起來那縣令還是燕某爲亂時自己任命的縣丞。他拿着這塊玉塞進我手裡,想和我些糧食吃。”
劉虞暗自盤算着,這麼一塊美玉,放在前幾年的洛陽也要十金,就算戰亂賤價,拿來換糧食那得換去多少?
接着他便試探着問道:“五十石?”
“五十升,這塊家可上溯到先漢孝宣皇帝時的傳家腰配,作價五十升粟米。”燕北再度搖頭,擡起兩隻手指說道:“他說他的兒子被亂軍殺了,小女兒眼看着要餓死,指望着米粥救命,求我給他十升米。他家裡只剩五口人,所以我留給他五石糧食……讓他們撐到田地裡的粟米長成。”
劉虞暗自咂舌,這麼一塊價值十金的玉珏就賣了五石米。甚至本來還想要用一石米便換了。
冀州的糧價,是膨脹到了何般模樣?
“屬下做過商賈,也淪爲盜匪,後來更參與叛亂。習慣於依照當地糧價來判斷戰局,您知道在中山無極,去年春,最貴的精米四百錢一石;而這次燕某佔領無極,最賤價的粟米一石八千六百錢!”
劉虞瞪着眼睛看向燕北,今秋幽州年穀豐登,谷一石作價百六十錢……粟米與谷同價,冀州爲八千六百錢,這何止是膨脹?
這種差距令劉虞說不出話來,眼睛看着燕北置放於石案的玉珏發呆。
誠如燕北所說,這不單單是塊腰配……這真的不單單是塊腰配。
“劉公仁德清正,更有奪天之造化可活人之才能,破敗的幽州在您手中才有如今這般模樣,屬下對您敬佩不已。但是劉公,眼下天下並非安平時節,反倒正爲多事之秋。朝廷內有董卓驅使虎狼把持朝政;外有袁氏佔據郡縣不修仁政招兵買馬;再有各路將軍諸侯蠢蠢欲動;天下,已成率獸食人之景!”
“固然幽州民生安樂,眼下光景卻不得不居安思危。眼下各地難民涌入幽州怕是已不下百萬之衆,您教化百姓課稅農桑,這自是大善之舉,但您遵守法度旁人卻未必如此,我曾聽說君子可欺之以方,我們不可位於東方便做觀中原成敗。”燕北緊緊攥着拳頭頂在案几上,“袁氏於士人中聲望雖高,區區本初卻遠遜劉公。若劉公您行大司馬之威儀,坐鎮河朔傳檄四方,便是袁本初之輩亦不敢輕舉妄動。”
“你想讓老夫起兵征討董卓?”劉虞緩緩搖頭,“朝廷還沒有壞到那個程度,私自行使兵權不是臣子應當做的事情。”
“征討董卓?不,皇帝尚在董卓手中,您需要的不是征討他,但是僅僅用仁德只怕亦無法感化他,所以還需有些兵勢。”燕北目光炯炯地對劉虞說道:“至於兵事,您完全不必擔心。若您傳檄天下,喝令諸侯勿要爲亂……兵勢之事,屬下一力承擔。”
燕北手撐着石案隨後抱拳說道:“屬下將兵兩萬,便可直下鄴城橫掃渤海,渡大河之南一馬平川。論聲望我不如人,論兵事誰能阻我?自當爲劉公強取冀、兗、青、徐、豫,並聯六州,遙懾西北威逼董卓退軍還皇帝天下,制海內清平,劉公亦可功著萬代不世之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