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出奔上東門,橫渡黃河逃亡洛陽之北。天籟小『說ww』w.』⒉3txt.com董卓自是震怒,派出涼州騎追趕袁紹,以千金購賞他的級。次日,那些歸附士人,伍瓊等人的拜訪。伍瓊曉之以理說服了董卓,認爲袁紹出奔便已是懼怕,不如給他個渤海太守的官職,以彰顯董公仁德。
董卓啊,吃軟不吃硬的這麼一個人,當即便傻乎乎的同意了。
他還以爲自己已經掌控了關於天下的一切……實際上,在看似盡在掌控的時局之下,醞釀着足以摧毀一切的漩渦!
九月的第十日,董卓再度召集百官議論廢帝,他說當今皇帝闇弱,沒有天下之主的霸氣。今天他要照着霍光、伊尹的故事,把皇帝廢除更換輔立陳留王爲帝,百官覺得如何?
這樣的話,公卿大臣誰敢應下?
可董卓說了,公卿大臣又誰敢拒絕?
袁本初級的購賞纔剛撤下,殷鑑不遠,誰敢和他做對?
就連朝中柱石的袁隗都默不作聲地立在前頭,後面這些人,誰還敢說什麼呢。
甚至,董卓根本不給他們說不說的機會。
“昔日霍光定策,田延年按劍。今日董某兩個都做!”說着,董卓擡手想按刀柄,卻想起朝議已解劍於外,便厲聲喝道:“有敢阻攔大議者,皆以軍法從事!”
這什麼地方?
皇宮大殿上的朝議,你這麼個邊州鄙人跑到皇宮來軍法從事?
這太荒唐了,可是偏偏沒人敢阻攔。
滿朝百官像雞仔一般坐震,董卓很滿意這般狀況。
“一派胡言!”
什麼?
董卓瞪眼望去,卻是正襟危坐的尚書令盧植,身姿在滿朝文武當中尤爲挺拔,起身怒道:“昔日太甲繼位本就不合理法,昌邑王即位二十七日便犯下千般罪孽,自然應當廢立……可如今天子富有春秋,行爲亦從無失德,安能與前事相比?”
嘿喲喂這給董卓氣的啊!
他說什麼霍光伊尹,那是女婿李孝儒早寫好的書簡他暗自在顯陽宮裡背了幾十遍,這才說的順溜兒。現在盧植說什麼太甲、昌邑王,董某管你什麼太甲太乙、昌邑洛邑的,那是什麼東西!
“甲士何在!給董某將這狂徒推出去斬示衆!”董卓高喝一聲,探手於腰間卻摸了空,怒道:“若非今日無劍,立斬汝頭!”
這一下令百官更爲懼怕。
卻間人羣中飛出一個身影,臉上帶着黥面的蔡邕疾步走出攔在董卓與盧植之間拜倒道:“董公息怒,董公息怒!盧尚書非有忤逆董公之意!罪不至死啊!”
“蔡伯喈,就算是你也別攔董某,今日董某便要讓人知曉,董某的刀利不利!”
實際上見蔡邕攔出來,董卓心裡的氣便已消了大半,可說出刀利不利時仍舊眯着眼睛瞪了百官上的袁隗,其中威脅不言而喻。
有了蔡邕起頭,又有尚書令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議郎彭伯等出列勸諫道:“盧尚書爲海內大儒,百姓人望所在,今日董公先殺盧子幹,明日天下便會震驚恐怖,董公三思啊!”
此時,宮門之外的西涼甲士已將盧植推出朝班,眼看着便要送到宮外問斬,董卓這才擺手狠然道:“罷了,便聽你們的,免去盧植尚書令之職,貶爲庶人……蔡伯喈你可聽清楚了?”
“謝董公恩德!”
“謝董公恩德!”
眼看着朝議一團糟,董卓知曉今日也議不成了,便擡手攏着肚子恨道:“明日,崇德前殿再議,誰若再敢阻攔董某,格殺勿論!”
……
“本初跑了、公路跑了、仲簡跟着本初跑了……子和啊,你說咱倆怎麼就沒跟着跑,反倒被幷州那個張文遠給堵在行營裡了呢?”
洛陽曹氏的宅子裡,自老太爺曹嵩辭官歸隱便門可羅雀。
曹操與族弟曹純在庭院裡相對而坐,臉上盡是愁苦。倒是曹純年歲尚輕,想的也比較開,看見曹操唉聲嘆氣不由爲其開解道:“兄長切莫喪氣,如今宗族可都依着你的庇護在能在洛陽生存,曹氏可都靠你了啊!”
曹孟德這一家子人可是厲害,老太爺曹嵩充滿了政治智慧,對朝中陰雲漩渦掌握的比誰都清楚,雖然有些貪財卻也無可厚非,關鍵時刻卻能做出壯士斷腕之舉。
就說前些年花五百萬錢買太尉,當時曹操對自己父親還頗有微辭,等到五百萬錢的太尉就當了三個月便被免掉,曹操又是幸災樂禍一番。老太爺當時說這官不當了,朝廷局勢太過混亂,光看着一幫小輩瞎胡鬧。
實際上,曹嵩對曹操這個兒子極爲看重,無論曹操是頓丘令、騎都尉、還是後來的典軍校尉,曹嵩這個父親在幕後都起到了絕大的作用。
數次政治投資也很快見到成效,憑着典軍校尉的職權,曹操參與誅殺宦官,一舉斬斷曹氏與宦官的名聲,而後曹嵩過去的友人樊陵、許相則被這幫小輩格殺於宮門之中,曹氏得以倖免。
這一次董卓入京,曹氏仍然憑着曹操這個典軍校尉得以保全與洛陽之中,不受紛亂之擾。
“子和想的倒是輕鬆,可爲兄這些日子是如履薄冰,心驚膽戰!”曹操眯着狹長的雙眼,披滿身甲冑卻愁眉苦臉,擡手直道:“前幾日幷州那個張文遠帶人堵了我的營門你可知曉?”
“知道,就是袁本初北奔上東門那天。”曹純攥着拳頭,怒道:“太過放肆了!”
“放肆?那張文遠可不是放肆。”曹操眯着眼笑,擡起二指悠悠然道:“你知道那日張遼在我營門外做了什麼?他把幾個人頭丟進營裡,打上門來道歉了。”
曹純瞪大了眼睛,他是黃門侍郎,一直在宮中行走,不歷兵事單單是那日宮廷政變士人們提着刀在宮裡砍殺沒鬍子的男人就將他嚇得連褲子都脫了,只怕別人將他砍了。此時一聽張遼跑到典軍校尉部丟腦袋,眼睛便瞪得可大,問道:“果真如此?”
“不但丟了腦袋,還將鐵戟擲到我的轅門上,張遼是在示威……我覺得洛陽人把這些外將想簡單了,他們可不都是滿腦子只知曉殺人的莽夫。”曹操微微搖頭,探出手比劃着說道:“涼州董卓,手底下郭汜、李傕、胡軫等人;幷州呂布,張遼、成廉、魏續等人,這幫人有誰是簡單的,也就丁建陽老實簡單,來了洛陽還對本初兄馬是瞻,所以他死了。”
“現在的世道已經不能以常理來推測了,老輩士人迷信聲望人望,邊郡武夫迷信刀兵威望。洛陽的紛爭,且有得看呢!”在曹操的腦袋裡,他覺得無論是迷信聲望的老輩士人還是迷信武力的邊州武人,他們早晚都得在自己掌控的力量裡頭栽個大跟頭,“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近日以來,曹操簡直是在刀尖上行走,何等的心驚肉跳。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一個接一個被殺,身邊的友人一個接一個離散。最後在這繁華的京都洛陽,竟是舉目無援般的情景!
“子和,得想個法子,我得去趟顯陽宮,拜會董公!”曹操搖着頭下定決心,一臉嚴肅地對族弟曹純說道:“你幫我勸勸老大人,洛陽不能待了,想辦法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曹純先是點頭應下,轉而才驚訝地問道:“兄長,你不走?”
“我跟宗族,只能走一個。如果都跑了,董卓出購賞,咱們誰都跑不了。”曹操盤算過了,如果以自己典軍校尉部投靠董卓,父親告老離開洛陽,這事八成是可以的。因而說道:“你們現在,宗族平安爲兄尚能放開手腳在洛陽周旋一番,就算只能從旁勸誡一分,到底還能爲朝廷盡一分力。”
“兄長,都這時候你看誰還管朝廷啊!咱們一起走,回譙縣老家先活下去再說啊!”
曹操緩緩搖頭,即便是在曹氏的深宅大院裡,想着腦海中的事情,也仍舊讓他黑的面龐激起緊張的紅,沉聲說道:“京中人常言,曹孟德乃閹宦遺醜,本初他們也曾恥笑我想做徵西將軍是癡人說夢……可我就是想,有什麼辦法?士人也好宦後也罷,到底不是在爲朝廷出力?他們都總覺得別人都是錯的,只有自己纔是對的。”
“我不會爲朝廷而死的,放心吧,如果事不可爲,我自己跑也比拖家帶口容易些。”說到這兒,曹操狡黠一笑,自幼比鬼都聰明的他可不會死心眼地在洛陽等死,“退路我早想好了,不必擔心我。你就想好怎麼替我說服老大人,趕緊走,最好今天就離開……曹子孝那混小子不是在淮泗之間聚了許多亡命徒不務正業麼,現在他派上用場啦,讓他在城外接應宗族,就說我讓他做的。”
“好了,我不與你多說什麼了。”曹操起身整備盔甲,深深地看了曹純一眼,擡手爲族弟整理衣冠,這才笑道:“我去拜見董公。宗族,可就靠你庇護啦!”
曹純聽着想笑,心裡卻只泛着酸意,擠出個比哭還難堪的笑,對曹操拱了拱手。“兄長,那我將從父送到子孝那便回來助你。”
曹操敷衍地點頭,快地轉身穿過亭臺,走出府門這纔回望了一眼,在家門口恭恭敬敬地朝父親居所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他心裡哪裡有什麼退路,他聰慧了不知多少年、鬼點子不知出了多少次……可只有這次,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董卓會殺他嗎?
他能活着撐到再見到父親同族嗎?
他不知道……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