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直接上了馬車:“等將軍府的馬車出來通知我,不準讓任何人上車!你讓誰上來,你就跟誰走!”
雲揚應了一聲,默默爲十三哀悼。燕婧很快從側門跑出來,雲揚輕敲車壁:“主人,燕小姐出來了。”
方琮下車上前:“姐姐,可要去朗悅莊小住幾日?本家送來的兩個廚娘手藝很不錯,今天還有新摘的花瓣,雖然不多,但足夠做兩道緋流新創的鮮花點心給姐姐品嚐,只是不曉得是否能得姐姐青眼。”
燕婧道:“我心裡亂糟糟的,正想找個清靜地方住幾天,只是又要折騰你了。你的手怎麼這樣涼?還是去我的車上坐吧,那裡暖和,剛好隨我來的車伕認得去朗悅莊的路,只是我沒帶任何行李……”
方琮拉着她的手臂向將軍府的馬車走去:“這有什麼關係?朗悅莊裡什麼都不缺,姐姐只要安心住着等到心情平靜就好。我猜不出姐姐在內室看見了什麼,若姐姐不願可以不說,若姐姐說了我會認真聽。”
十三扒在大門邊上看着,面無表情道:“九爺,我稱你一聲九爺,是念在這些年你我交易愉快的份上。我實話實說,她絕不是你想象中的女人,恐怕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清她是怎樣的女人,但我還是喜歡她,從小就喜歡。對此她也很清楚,但是她說,我在她身邊連自保都無法做到,所以她努力護着我,當她無法保護我的時候,她選擇讓她最喜歡的人對我撒謊,騙我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我安然地活到現在,而她卻不得不獨自面對那些危險和痛苦,而那些至少有一半是我該承擔下來的……”
唐靖看着兩輛馬車走遠,臉上也沒有多少表情:“所以你想說,如果她不願意,我就算挑明瞭說也沒用,更何況我現在並沒有說清楚?可是十三,我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所以我寧可選擇不說,只是如果不能知道她的消息或是很久都見不到她,我會很不安。所以你不能被趕出去,至少現在不行,回去吧。”
十三看着空蕩蕩的門外:“我當然要回去,不過不是爲了你,讓你手下的人都機靈點,別有事沒事就想着給你遞消息,他們是去照顧她的。唐靖,現在的你還配不上她,早點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吧,免得害人害己。別誤會,我說的是燕小姐,比起你,小主人就明白多了。借我一匹馬吧,朗悅莊裡的不太好。”
唐靖一笑:“我倒是覺得她並不比我清醒太多,去跟十四要,讓她挑幾匹好的你帶回去。”
方琮暖暖地泡了個澡,而燕婧也已經沐浴更衣,兩人正守着暖爐吃點心。燕婧笑:“我不該就那樣衝進去的,差點將守靈的老僕嚇昏!我雖然沒有鬧到讓人開棺,但是琮兒,我在棺材下頭找到了這個……”
方琮接過燕婧遞來的一小塊淺粉色布料仔細打量:“這東西和那次姐姐握在手裡的荷包是同樣的布料,邊緣處還能看到相同的針腳痕跡。姐姐定然問過守靈人了,不然也不會如此慌張,守靈人說了什麼?”
燕婧看着暖爐裡飄出來的淺藍色煙霧,輕聲道:“那日柳府的兩個丫頭以贈送補品爲名來過七皇子府見李瑾兒,還說那是柳妃娘娘從宮裡送出來的好東西,當天夜裡並未有任何不妥,可次日凌晨李瑾兒便懸樑自盡了。今日柳府的人天不亮就來了,想必是爲了收回那枚錦囊。妹妹,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柳妃娘娘真的有心要致我於死地,可將軍府與柳府,我與柳妃娘娘並沒有任何恩怨,這都是爲什麼!”
方琮道:“柳妃娘娘入宮至今盛寵不衰,要說她是位心思純良的女子,只怕誰都不信,可她究竟有什麼考量,只怕也沒誰能立刻猜出來,這纔是最讓人揪心的地方。最初我猜測,柳妃娘娘用那等手段傷害姐姐是爲了柳家與九皇子的親事,但後來又覺得不對。因爲九皇子雖是不錯的對象,但不管怎麼說,柳妃娘娘的妹妹算是九皇子的長輩,按理該嫁與聖上的兄弟或朝中重臣纔算般配,若真要與皇子成婚就算下嫁,那也必須選擇有實權或位分格外尊貴的嫡出皇子才行,而九皇子並不符合這兩個基本條件。”
燕婧點頭:“皇家是最講究禮儀的,門當戶對是最基本要的要求,我一時糊塗都忘了這件事。”
方琮沒有將柳嫣的心思說出來,因爲她害怕牽扯出紫玉鐲一事,所以只能用禮儀門戶之類的理由當作藉口。方琮見燕婧沒有察覺出異樣便繼續說道:“因此我斷定柳妃娘娘傷害姐姐並非是爲了柳茹的婚事,而今日的事情看起來怪異,若說是柳妃娘娘爲了妹妹的婚事做準備倒是合情合理,姐姐以爲如何?”
燕婧想了想道:“確實如此,七皇子的性子比較軟弱,但身份高貴且頗受皇上喜愛和重用,與其讓柳茹嫁給那些比他父親還要年長的老王爺或臣子,還不如讓她嫁給年富力強且性格容易拿捏的七皇子。”
“是啊,其實嫁給朝中重臣倒還好,最差也是續絃的正室夫人,若是嫁給那些王爺,最多隻能是個受寵的妾室。”方琮捏了一小塊軟糯的水晶餅,打量着裡頭柔嫩的花瓣道,“柳茹是柳妃娘娘唯一的親妹妹,她的婚事,做姐姐的理應多費些心思。既然定好了目標,李瑾兒的死也就順理成章了。以她的身份和手段要治死一位皇子妃真是易如反掌,更何況李瑾兒前段時間風頭太過,實在是得罪了太多不該得罪的人,我想就算柳妃娘娘不出手,也會有人用別的手段讓李瑾兒悄無聲息地暴斃。”
燕婧也拿了一塊水晶餅打量着:“可即使如此也還是無法解釋爲什麼柳妃要那樣對我?”
方琮溫柔一笑,將水晶餅塞進燕婧口中:“是啊,這樣也說不清楚呢,可是除了她自己又有誰能說清楚呢?許是真的爲了自己的妹妹挑選夫婿才那樣做的吧?一開始與你針鋒相對,是爲了給自己的妹妹減少一個爭奪九皇子的女人,可後來發現九皇子並不適合就又選擇了七皇子,所以就殺了李瑾兒。”
燕婧嚥下口中的點心才道:“這樣倒也不是說不通,畢竟柳妃對自己妹妹的寵愛在亞城可是無人不知的,爲了妹妹的婚事而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樣的手段未免太陰毒了些。”
方琮搖頭道:“最無情是帝王家,只要能達到目的,誰會在意用了什麼手段?雖然尚未弄清楚對方的目的,但既已察覺到了對方的手段就要小心防備。現在只希望柳妃娘娘真的是爲了給妹妹選擇夫婿才如此而爲,若她能就此收手就最好,若是不能,姐姐可要小心提防了。”
燕婧放下點心,嘆息一聲:“你也要多加小心,畢竟上次的毒帖可是送到了朗悅莊門外的。”
方琮微笑着給燕婧斟了杯茶遞過去:“朗悅莊日夜都有人當值,本家送來的僕人都機靈勤勉,我會讓他們多加註意的。這幾天姐姐就安心住着,不要再多想了,待姐姐心緒平復之後,還是要將此事告知府中長輩,一則能讓府裡早有防備,二則也免了讓大家擔心,若是可以最好也在太后跟前說一聲。”
燕婧接過茶杯:“嗯,我會讓人安排的。琮兒,外頭是什麼聲音啊?”
方琮起身笑道:“這次從本家過來的僕人中有一位是與我自幼相識的家醫之子,我身子弱常生病,所以家主便讓他跟着過來照顧。相熟之人就是這點不好,因着對我的事情比較瞭解,所以囉嗦起來就沒個完。今天早晨也是,飯都不讓我正經吃就不停地灌藥,我一生氣就要打發他回本家去,他就鬧起來了。”
燕婧忍不住一指頭敲過去:“好你個任性的丫頭!難得有人來照顧你,你竟還趕人家回去!我可要替那位家醫抱不平了!我自然知道那些藥有多難喝,可畢竟良藥苦口,你怎能因此就趕人走呢?”
方琮撅着嘴巴道:“誰讓他那樣折騰我!姐姐,你就容我這一回麼,給他個教訓也好,我有分寸的。”
燕婧看着她一臉無奈:“真要給他教訓,讓他吃點苦頭也就算了,何必鬧出這樣的動靜來?”
方琮小聲道:“顯見着是有人能管束我了,姐姐就要替那人說話,也不在乎我吃了多少苦頭……”
“好啦,一個家醫而已,何必委屈成這樣?”燕婧嘆氣,“反正朗悅莊是你的家,我也不多嘴了,都由着你,總行了吧?好好的姑娘家,不要這樣撅嘴,很難看的。都這個時辰了,怎麼也不見你吃藥呢?”
方琮邊向外邊走邊道:“在外頭鬧着呢,姐姐說的也對,不過一個家醫,實在不至於鬧成這樣,讓姐姐看笑話了。我出去安置一番,很快就回來。姐姐若覺得累,就先回房裡歇着,裡頭的東西都齊備了。”